嬴戚昨天早上离开幽居, 去了卫全那里。
半年前嬴戚的姐姐成功假死逃离皇宫, 醒来后住进雍都城外的一座宅子, 期间无论卫全如何恳求, 嬴戚都不曾把自己姐姐的下落告诉他。
后来卫全自己找到城外,却又因为不敢靠近, 最终只在那宅子附近又建了一处宅院, 不近不远地守着。
直到两个月前,嬴戚的姐姐才登门拜访了自己的邻居, 两人这才开始再续前缘。
嬴戚去的就是如今卫全在城外的那处宅院,姐姐听说他来了,特地叫人从隔壁送了些亲手做的羹汤来。
卫全蹭了一碗, 因此还挺开心的,可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 嬴戚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也着急起来“你如今还是别在城外过夜得好。”
林辜有收拢皇权, 废黜各地诸侯的意思,稍微敏锐些的已经将他视作了必须要铲除的眼中钉, 夜间还是回城内比较安全。
嬴戚也知道自己不能任性,这才回了城, 还回了幽居,只是没回主屋,而是去了书房, 晚饭也是一个人吃的。
期间主屋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楚言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
嬴戚心底越发难受, 堆积如山的公务也因此批阅地比平时要慢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庞管事来问过一次,说是夫人已经睡下了,问他今晚歇在何处。
他说“就这儿吧。”
庞管事闻言拿来被褥,铺到了书房内的矮榻上。
可他却在桌前坐了一夜,将林辜没能批阅完的公文都给处理好了。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夜间来添茶的小厮变成了婢女,那婢女倒茶时离得他极近,身上的香气浓得能叫人窒息。
他蹙眉让婢女出去。
谁知他才说完,那婢女便伏地跪下了,口中虽连连求饶,却听不出半点恐惧,只让人觉得娇滴滴的可怜。
且如今天气寒冷,书房内虽然有地龙,可婢女是从外面进来的,竟也没穿厚重保暖的衣物,洁白的脖颈就这么随着她伏地的动作,晃悠在嬴戚的视线之中。
嬴戚虽不似林辜那般冷酷,可也并非是在蜜罐子长大的天真善良之辈。
他自小在虎视眈眈的叔父身边长大,后又随姐姐来都城,皇帝虽然是傀儡,可毕竟还是皇帝,不知道有多少人觉得他姐姐碍眼,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曾想要通过他来陷害姐姐。
他能活到现在,靠的可不是自己这张与姐姐相似的脸。
那婢女最后还活没活着嬴戚不知道,也没问,只在后半夜从庞管事口中得知,婢女招供,说是夫人娘家的姐妹收买了她,让她想法子来勾引他。
嬴戚不信,后去看了从女婢房中搜出的物件,在其中发现了一方手帕,质地是青阳独有的草料布,可婢女身边并无青阳来的人。
之后他继续处理公文,直到天亮叫来楚曦,让楚曦去调查如今还留在都城内的青阳贵族。
楚曦因为林辜的命令一直对青阳来的楚侯世子秦戈关注有加。学馆建成后,各封地来了不少世家子弟,秦戈也在短暂地回了一次青阳后,又来了都城求学,如今就在都城内。
此刻听嬴戚提起青阳,楚曦第一时间便想起了秦戈,以及昨日去广闻司的时候听来的一个消息夫人叫储纳楼的人整理出了所有关于秦戈的资料。
楚曦顺口就和嬴戚提了这事。
嬴戚听后并没有太大反应,直到楚曦离开,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酝酿什么,然后才像庞管事看到的那样,气势汹汹地去了主屋。
在庞管事走到门口之前,嬴戚与楚言其实还有一段对话。
那就是嬴戚询问楚言,昨日是否叫广闻司整理了有关秦戈的资料。
嬴戚刻意装出了一副妒火中烧的模样,可楚言却还是一脸平静,解释道“嗯,有些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嬴戚看楚言不慌不忙,终于认命,也不再和楚言闹别扭打哑谜了,直接问道“你说这世上不可能有存粹的感情,总要有所依附,可如今我没变,为何你却不喜欢我了”
屋外只听了半句的庞管事默默退开,楚言看着嬴戚,表情有些愣愣的“什么”
嬴戚苦笑“你昨日说的那些话,看似是在宽慰我,好叫我不必勉强自己,实则是你根本就不在意,你不在意我是否还喜欢你,所以才会说的这般理智清醒。”
楚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嬴戚昨天是被自己给气走的。
那刚刚
楚言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嬴戚故意来问自己为何要打听别的男人,恐怕是想要看自己害怕被他误会的模样,可结果呢
她简简单单地解释了,知道的说她是问心无愧,不知道的,恐怕会觉得她根本就不怕被误会。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不怕被误会呢当误会自己的人,对自己来说无足轻重的时候。
楚言最后将注意力拉回到嬴戚刚刚说的那句话上。
因为楚言曾说自己变了,所以嬴戚不再喜欢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嬴戚反问,自己没变,为什么如今楚言却不喜欢他了。
楚言整理清楚的嬴戚的心路历程,叹息“你没变,可我变了啊。”
嬴戚愣在原地。
楚言扶额,她发现无论过了几个世界,黑色大神的碎片在有关她的事情上,总能表现出出乎意料的执着和傻气。
半夜过来问她是否真的要嫁的杨巍是这样,站在门外问她好不好的闻奕是这样,从上个世界追到这个世界的林辜是这样,就连处处被林辜压了一头的嬴戚也是这样。
黑色大神到底什么脾气
看着嬴戚愣神的模样,楚言那颗指甲盖大小的良心难得蹦跶了一下,让楚言忍不住说了句实话“其实喜欢,还是有的。”
毕竟过去一年嬴戚对她是真的好,那会她又没了记忆,动情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感情也不是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说收就能收回来,之前那样说,真的就是不想让嬴戚太尴尬,谁知道反而伤了他。
楚言说完看向嬴戚,结果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呢,就被抱了满怀,耳边还传来了嬴戚的声音“你说的。”
楚言心里惊叹大神的碎片真的太好哄了。
嘴上应道“嗯,我说的。”
嬴戚紧紧抱着楚言,因为角度问题,楚言看不到的他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此刻一扫先前叫人心碎的委屈,勾起的唇角上写满了心机“不许反悔。”
楚言“不反悔。”
嬴戚“也不许和林辜说。”
楚言“哦。”
楚言很好奇,明明是同一个人意识碎片,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敌意会这么大
当天晚上林辜就醒了,醒来的时机不错,正好是嬴戚费劲了心机,从恢复了记忆的楚言那讨到个亲吻的时候。
林辜突然醒来夺了嬴戚的福利,为此两人又是好一顿撕,身体操控权被抢来夺去,如果让不知情的人看见,定会觉得嬴国舅疯了。
楚言为这突如其来的修罗场无言半晌,最后也没劳烦碧螺,而是自己动手把人赶了出去,这才换来了一夜的清净。
之后两块碎片像是达成了什么约定,再也没在楚言面前吵过。
春去秋来,随着各项新政令的发行,各地诸侯越发势弱,朝中那些保皇党们,也开始蠢蠢欲动,对付起了有摄政之嫌的嬴国舅。
对此他们采取的第一步行动,就是让皇帝立后。
此前皇帝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立新后,就算是彻底摘掉了嬴戚头上国舅的头衔。
嬴戚和林辜看他们就跟看小孩玩闹一般,而他们似乎也终于发现,国舅这个头衔不过是个虚名,藏在“国舅”之后的“千机营主帅”和“三司总理”,才是他们真正需要忌惮的。
此外巡防营和狼啸军也在嬴戚手上,这些可不是他们上上奏表就能从嬴戚手中拿走的东西。
那些大臣们开了多次小会,最终决定,先从广闻司下手。
没多久,便有大臣联名上奏,说广闻司不如金银司和渊博司,是个无用的机构,还建立在皇宫之内,是为僭越,请旨废除。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
皇帝事先知情,还以为嬴戚一党一定会据理力争反对废除广闻司,为此他早有准备,结果却发现嬴戚这边居然一句话都没有。
他只好硬着头皮,问嬴戚“广闻司是你建立的,对此你可有话要说”
嬴戚这才抬了抬眼皮,淡淡道“臣无话可说,陛下要废那便废吧。”
皇帝哽了一下。
这时,嬴戚身后一位大臣开口说道“陛下,诸位大人觉得广闻司无用,那是因为不了解广闻司,何不让他们自己去一趟,有用无用,也是要看了才知道的。”
皇帝“好,既然如此,朕与诸位爱卿同去,若真有用,也算是为广闻司正名。”
保皇党们纷纷附议,随后他们这些人便跟着皇帝一块,浩浩荡荡朝着广闻司去了。
广闻司真的无用吗
怎么可能,只是对保皇党而言,广闻司收集的那些消息不过是拿来给金银司卖钱,又或是协助嬴戚私下收买官员或网罗罪名打击政敌用的。
都无法拿上台面来说,又如何能让他们觉得“有用”。
杨司主得知陛下携众臣前来,连忙出来接驾,后问清来意,便引他们去了储纳楼,还说道“储纳楼储藏天下消息,由二十三人负责打理,他们擅书擅记,每日都要将录入的消息看遍,可以说是无所不知,陛下若是不信,大可随意提问。”
杨司主说这话的时候,一行人才踏进储纳楼,他们都被楼中的景色所震撼,随后才有人问道“无所不知又如何,是能帮着打仗,还是能让百姓吃饱肚子都不能,且每日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还建在皇宫之中,这是要置陛下于何地”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皇帝等着嬴戚的人反击,谁知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了一声属于女人的轻笑。
那笑声既浅又淡,只是楼内旷阔,回音又大,这才会被众人听见。
刚刚说话那位大臣吓了一跳,随即高声喊道“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储纳楼内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又传来声音“装神弄鬼谈不上,不过是觉得你刚刚的话可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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