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并不知道顾昔这一病把脑子给病清醒了, 让一盏去叫了大夫后,她又找来花园里的洒扫丫鬟,吩咐其中一个到林姨娘院中叫人, 剩下的留下照看好顾昔,然后便起身离开了花园,继续朝着主院走去。
至于顾昔, 他好歹也是府里的小少爷, 平日里没看顾好,下人们还可说是顾昔自己犯傻,他们拦不住, 可若顾昔活活病死了,身边伺候的恐怕一个都逃不掉,因此下人虽不敬他,却也不敢在知道他生病后还拿他的性命开玩笑,自会好好照料。
她这个当哥哥的还是快点走开比较好, 免得傻子醒来, 把她当成好人赖上。
楚言终于走到主院,主院里的丫鬟一见她来,忙不迭给她打起门帘,还朝屋里唤道“夫人, 大少爷来了。”
顾夫人原还在佛像前诵经, 闻言睁开眼, 被赵嬷嬷搀扶着站起了身。
“母亲”楚言绕过屏风, 上前同嬷嬷一块扶着体弱的顾夫人, 坐到了一边的榻上。
顾夫人未出嫁前身子骨就弱,生了顾宴后被告知日后不能再生,这才昏了头让身边的心腹赵嬷嬷买通接生婆,撒谎说顾宴是男孩。
待醒来后木已成舟,阖府上下都知道顾夫人生了个儿子,她也只能收拾好首尾,将那日在场的丫鬟婆子俱都打点妥当,把她唯一的女儿当成了顾府的嫡长子来养。
也是运气好,那阵子顾宴的爹顾尚文不在府中,才能让一切都如此顺利。
顾夫人也因此格外愧疚,觉得自己一时自私,既害了女儿,也对不起丈夫。
林姨娘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纳进门的。顾夫人原只想让顾家有香火可继,免得日后事发,丈夫恨自己。却不想引狼入室,那看着冷冷清清目下无尘的林姨娘实则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不过几年便在顾尚文心里有了位置,即便是生了一个女儿并一个傻儿子,也能做到再不让别的女人入府争宠。
顾夫人虽不满,却因体弱而有心无力,只求自己唯一的骨肉能好好的,不要被那野心勃勃的林姨娘谋了去。
顾夫人拉着楚言的手问了许多,又低声叮嘱,絮叨不停。
顾宴虽脾气不好,但却是个格外听娘话的孝女,因此楚言也耐心听着,直到顾夫人面露疲态,才开口让顾夫人去好好休息,之后又看着顾夫人睡着了才离开主院。
一盏在主院外头等着,见楚言出来了才凑上前,回禀道“少爷,大夫已经去过林姨娘院里,药也抓过了,是叫来问问,还是让他自行离开”
楚言蹙眉“问什么,那又不是我儿子。”
一盏低头应是,去把扣下的大夫放走了。
楚言以为这一出便算完了,并不知道此刻林姨娘的院里,正在发生什么。
林姨娘端着煮好的药碗坐在顾昔的床前,拿勺子一遍又一遍地搅着汤药,就是不喂,还时不时看向门口,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儿,林姨娘身边的翠菊匆匆跑进来,低声道“老爷叫人传了话回府,说是要与同僚去吃酒,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林姨娘闻言,用力把已经凉掉的药碗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
她就等着老爷回来演一出慈母喂药的戏码,好惹老爷怜爱,谁知道老爷竟不回来,真是白瞎了她这一番等待。
翠菊“这药”
林姨娘挥了挥帕子,烦躁道“你给他喂。”
翠菊应是,然后便坐到床边,一手端起药碗,一手扶起顾昔,给顾昔喂药。
然而顾昔牙齿咬得紧,这药怎么也喂不下去,还把顾昔身上才换的衣服给弄脏了。
林姨娘看得越发心烦,只恨老天不公,为何赐了这么一个傻儿子给她。
“娘,听说弟弟病了”顾皎月走进屋来,本还心烦意乱的林姨娘顿时便舒了一口气还好,她儿子虽傻,女儿却是个聪明的。
母女俩就这么在顾昔的病床前互诉了一番衷肠,最后林姨娘还戚哀道“你说我们娘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若你弟弟不是个傻子,未必不能和你大哥争上一争。”
顾皎月轻声安慰,然后对还在辛苦喂药的翠菊说道“喂不了就不喂了。”
翠菊心里一惊,迟疑道“可是”
顾皎月叹道“人皆有命,说不定这一场病便是老天的旨意。”
她看向同样惊疑不定的林姨娘,诱哄一般说道“姨娘,若弟弟没了,你可千万要撑住,父亲本就怜惜你,见你悲痛难过,定会好好陪你的。”
言下之意,是要舍了顾昔这个傻子,让林姨娘借着丧子邀宠,再生一个。
林姨娘虽然迟疑,但犹豫过后还是同意了女儿的决定,放着自己儿子在屋里自生自灭。
翠菊虽跟着林姨娘多年,做了不少坏事,可却还是被林姨娘和顾皎月的狠心给惊着了,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因此谁都没有发现,那本该昏迷不醒的顾昔在他们说话时曾微微睁开了眼睛,然后又闭上了。
夜间顾尚文回府,还没过二门便听说小儿子病了,立刻就去了林姨娘的院子里,见到了脸色苍白神态脆弱的林姨娘。
顾尚文好生安慰后提出要去看看顾昔,却被林姨娘拦住了,说是顾昔的病没什么大碍,喝了药已经睡下,还说顾尚文劳累了一天,才回府也该好好休息才是。
于是顾尚文便没去看顾昔,而是入了林姨娘的屋子。
半夜屋里叫了两次水,翠菊却半点都没有主子得宠的喜悦,反而心底越发寒凉。
林姨娘同二姑娘对待亲子亲弟尚且如此,若日后自己阻了她们的路,她们可会念着自己这些年来的忠诚
翠菊咬牙跺脚,叫来人守在屋外听候差遣,自己则往主院跑去。
楚言如今的身体才十五岁,睡觉沉得要死,按理来说便是天塌下来了也该听不见才是,可却不知道为何,她一听到杂乱的动静便睁开了眼睛,感官敏锐得不像话。
她一边奇怪自己的身体情况,一边叫了一盏来回话。
谁知一盏进屋后脸色难看“少爷,林姨娘院里的翠菊刚刚去找了夫人,说是林姨娘要眼睁睁看着三少爷病死,求夫人救三少爷一命。”
楚言“什么”
一盏还说“少爷放心,夫人并没有贸然过去,而是先叫了人偷偷去看,确定三少爷屋里没人伺候,连被子都没盖,这才带了人去的。”
楚言顿时就把自己身体的异样抛到了脑后,下床穿衣,带着人朝着林姨娘的院子跑去。
楚言到时,顾夫人已经带着人闯进了林姨娘的院子,因为惊动了屋里才睡下的顾尚文和林姨娘,如今三人正在掰扯,好不热闹。
楚言没去掺和,她目标明确,直接便带着人去了顾昔的屋子,却见顾昔屋子门窗大敞,冷得犹如冰窟。
楚言气到想骂人。
原剧情里有个非常重要的剧情,那就是顾宴利用傻子顾昔陷害顾皎月,此举彻底让那些争风吃醋的男人拧成了一股绳,齐心协力的结果就是他们不仅查出了顾宴的真实性别,还找出了楚言违法乱纪的证据,彻底将顾宴扳倒。
若顾昔死了,这出戏怕是要完。
楚言“大夫呢”
一盏被楚言此刻狠厉的模样吓了一跳,立刻回道“府里的杨大夫半个月前家去了,这段时日给夫人看诊的大夫都是从医馆请来的。”
去医馆找大夫,一来一回,只怕顾昔尸身都凉了。
上个世界嬴戚受伤的时候任务已经失败,楚言崩人设暴露自己会医术也没什么,但这个世界剧情还未开始,楚言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医术,因此不好亲自救治顾昔。
思来想去,这一趟她是跑定了。
楚言捡起地上的被子,让一盏用被子裹着顾昔把人抱起,然后便带着人往外跑。
“老爷夫人大少爷把三少爷带走了”有下人见到楚言把人带走,立刻便去禀报。
林姨娘反应飞快,立时便哭喊起来“老爷昔儿还在病中吹不得风,大少爷这是在要昔儿的命啊昔儿可是他亲弟弟,他为何要这样害昔儿”
顾尚文面色铁青,顾夫人更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便昏厥了过去,打断了林姨娘的哭喊。
屋子里乱成一团,一时间竟无人去追楚言。
却说楚言,她等不及下人套马车,也不放心把任务的生死关键交到别人手里,于是便亲自上马,从一盏手中接过了还在昏迷的顾昔,用被子把人牢牢绑到背上,这才扬鞭策马,直奔医馆。
“都给我让开”
江州没有宵禁,夜市热闹,楚言纵马过街难免危险,眼看着要撞到人,她猛地一拉缰绳,马匹扬起前蹄,人是没被她撞到,她自己却因为没有夹紧马腹,整个人都被摔飞了出去。
那自半夜醒来后就有些异样的身体居然快速做出了反应,让她在半空中调整好姿势,背着顾昔稳稳落地。
楚言在落地后愣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听两声咻响,抬头便看到自己的马被人用箭射杀。
楚言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马轰然倒地,并在马儿倒地后,看到了对面手持长弓的少年。那少年看着也就比楚言大几岁,衣着干练,束着护臂,一副武人打扮。他明明杀了楚言的马,却还开口扬声质问楚言“闹市纵马,顾提督便是这样纵容亲子为祸江州的”
呦吼,还认识她。
顾尚文是武官,其子顾宴自然会些拳脚,不惧与人交手。可如今顾昔命在旦夕,落在楚言颈后的吐息更是弱到如同停了一般她没时间和眼前的少年纠缠。
楚言看了看身后,见一盏还没追上来,干脆迈开自己的小短腿,继续朝医馆跑去。
她脚下速度飞快,身体提气运气的感觉也十分熟悉这分明就是她在使用橡皮擦抹消自己的武学本能之前才会有的感觉,无需刻意去练,吐纳之间自行运功淬炼体格。
可问题是,她用橡皮擦时设定的时间应该还没到吧
怎么提前失效了
楚言满腹疑惑,正要与手持长弓的少年擦肩而过,谁知那少年不饶不休,竟出手阻拦她。
楚言和少年过了几招,因为顾宴本就会武,和人打架不算崩人设,所以楚言下手极狠。
那少年惊了一跳,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武学奇才了,今日才知何谓人外有人。
眼前这个名叫顾宴的提督之子不仅年纪比他小,还因要护着背后的男孩,只用了一只手,可就这一只手,或出拳或出掌,或作手刀劈砍,或作利爪袭来,凶狠迅猛,杀气四溢。
短短几息之后,他的脖子就落到了那只看似无害的手掌中。
顾宴暗色的眼眸就这么看着他,稚嫩的嗓音带着吓人的冰冷“让开,我弟弟要是死了,我让你偿命。”
少年下意识停了手,眼睁睁看着顾宴毫不留恋地甩下他,不过片刻便跑了个没影。
“难得子钦也能遇上对手。”
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侍卫并两个衣着光鲜的青年来到少年身后,少年回过身拱手行礼,差点脱口而出的“陛下”二字被他硬生生咽回去,换成了“老爷。”
顾尚文安顿好昏厥的顾夫人,正要出门去追,就听下人来报“老爷巡街的武侯来报,说是看见大少爷把三少爷带去医馆了”
“什么”顾尚文懵了一下,林姨娘的低声抽泣也哽在了喉间。
原本在里屋伺候顾夫人的赵嬷嬷适时出来,趁着这一时半会的宁静,跪下对顾尚文说道“老爷明鉴,夫人真的没有无事生非,是林姨娘院里的翠菊来说三少爷要不好了,夫人这才连忙赶来查看究竟。原只要进屋看看三少爷,便可知翠菊所言是真是假,却不知为何林姨娘一味阻拦,不说担心三少爷的情况,只说夫人是故意为难,也不知究竟是何居心。”
林姨娘猛地回过神,大喊一声“你血口喷人”
赵嬷嬷立时拔高了自己的音量,把林姨娘的声音盖了过去,继续道“老奴也劝过夫人,说三少爷是林姨娘亲子,断没有要害三少爷的道理,且那翠菊是林姨娘身边的人,若她所说是假,夫人贸然前去,必会被老爷您责罚,可夫人却说三少爷虽为林姨娘所生,但也是老爷您的孩子,她作为顾家主母,不该因为害怕被责罚就对庶子置之不理,这才不管不顾地来了这边。大少爷多半也是听了消息,担心三少爷的安危才会过来,大少爷与三少爷手足情深,还望老爷明察啊”
“你胡说”林姨娘含着泪看向顾尚文“老爷,昔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怎敢”
谁知她话没说完,便有人来报“老爷,大少爷身边的小厮一盏回来了,府中侍卫已将其拿下,不过他说,他说”
顾尚文本就被吵得脑子发胀,见下人还吞吞吐吐,猛地一拍桌子,火大道“他说什么”
下人立刻倒豆子似的说道“他说他是回来拿钱的,大少爷和他都走得急,身上没钱付医馆的药费,那医馆守夜的大夫又不认识大少爷,便拦着大少爷,不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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