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做事雷厉风行, 当即把简化文字的重任交给了江容和范显。
篆体字和繁体字相差不大,但若是直接跳过繁体字,简化成简体字,还是有点差别的。
江容和范显互相学习, 有点类似于两个相近文化的互通。两人都是钻研型的学习狂魔, 聊起学识方面的东西来简直有说不完的话,不一会儿就熟稔起来,看着还有些忘年交的意味。
因为是由繁化简,从难至易, 范显上手得比江容还快,不一会儿就掌握了简体字的精髓, 几乎都用不着江容在一边解释,就能写出篆体字对应的简体字。
“范老还夸本宫聪慧,您不也是一点就通这简化的字都不用本宫出主意,您自己就能简化了。”江容由衷赞叹道。
范显很是谦虚“娘娘谬赞, 这普通的字老臣还能简化一二, 若是遇到一些需要变形的字, 老臣就没有娘娘这般奇思妙想了,还需娘娘从旁协助才行。”
江容“我也是随便胡诌的,若有不合理的地方, 还望范老能直言提出来。”
范显“娘娘谦虚了, 娘娘的每一个想法都很有新意, 何来不合理之说娘娘天资聪颖, 断不可妄自菲薄。”
江容做羞涩的笑容“您这夸得本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范显一脸认真“老臣只是实话实说。”
两人互相吹彩虹屁, 你来我往,说着说着,突然听到皇帝那边传来一声轻嗤。
怎么这人有意见
秉着这样的想法,江容朝皇帝看过去,见他坐在软榻上,坐姿随意懒散,带了些慵懒的迷人感,好看的双眼低垂,正把玩手上精巧的小物件。
看起来有点像鲁班锁。
她从小就爱这种机巧的玩具,小时候自己一个人玩积木可以玩一整天,带过她的人都说这孩子省心。长大了,在爸爸的允许下,她又开始拆起了家里大大小小的废用电器。
最爱把电器拆开,再原封不动地装回去,测试还能不能正常使用,乐此不疲。
除此之外,孔明锁、鲁班锁、九连环、各种不同类型的魔方、超复杂的益智拼图等东西都是她的心头好,她会自己组装小汽车和小飞机
她还会变魔术呢
穿越过来这段时间,古代没有任何娱乐方式,看书又看不懂,还是到了御书房里,皇帝教会了她认字,她才暂时找到自己能做的事。
稍稍解救了她百无聊赖的心。
如今看到皇帝手中的物件,她手就有些痒痒。
手痒心也痒,紧接着就开始觉得,手上的事索然无味。
她累了。
再想想她在这边勤勤恳恳地工作,皇帝却在一边坐着玩耍
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江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皇帝的动作,只觉男人那双白皙颀长的手,似在散发着淡淡的圣光,好看又诱人。和他手上的玩具一样勾她的魂。
她开始把话题往皇帝身上引。
“国子监能有范老这样的国子祭酒,教出来的学子定能成为国之栋梁。此乃国之大幸,也是陛下之幸。”
明明是两个人之间的彩虹屁传递,突然扯到了皇帝身上,范显神色有些惊慌,连忙朝江容做了一揖,说道“娘娘真是折煞老臣了,老臣只是听命行事,是陛下圣明”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范显怕成这样,可见皇帝的积威之深重。
老人家慌乱的样子有些可怜,江容于心不忍,开口接过他的话,说道“是呀,本宫也只是涂涂画画偷个懒,陛下却能马上想到推行它为万民造福,心怀天下的明君不过如此。”
末了,补了一句十分直白的彩虹屁“陛下真厉害。”
皇帝又是一声轻嗤,十分慵懒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过来。”
江容连忙放下笔,高高兴兴地走了过去,坐在软榻的另一边。
皇帝只在叫她过来的时候略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垂眸把玩手中的玩具去了,似乎忘了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如此近距离看着那个精巧的小物件,江容心痒得厉害,主动开口道“陛下在玩什么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说话的时候,她借着小案几的遮掩揉了揉隐隐发酸的手腕。目光像是被用强力胶水黏在了皇帝手上,跟着他的动作,看他左动右动。
再接着,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原本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小物件,突然散成了无数根方形小木棍,悉数落在她眼前的案几上。不等她反应过来,皇帝又开始原封不动地把它们一个个装回去。
她也想玩。
江容眼巴巴地看着眼前洁白如玉的手,颀长好看的手指也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了,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小玩具上。
就好像贫穷的小男孩看到有人正玩着他喜欢却买不起的四驱车,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皇帝拼好东西,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她这幅模样。
强忍着按捺住想把她揉进怀里的冲动,男人抬舍抵了抵上颚,一边嘴角微微上扬。
“想玩”
低沉好听的声音,似乎带了些宠溺的意味。
不过,以他之前表露的属性来看,那所谓的“宠溺”,估计是她臆想出来的。
江容很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多想,只看着案几上的东西,认真点头。
怕男人看不出她的渴望,她又开口道“想。”
“朕还以为你们女人家只对刺绣感兴趣。”皇帝饶有兴味地说道。
江容面上一脸正色“普通女人才只对刺绣感兴趣,臣妾是陛下的女人,陛下的女人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心里想的却是地图炮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她这句彩虹屁还是成功逗笑了皇帝。
男人极为罕见地轻笑出声,等江容看过来,朝她抬了抬下颌,示意她玩。
江容快乐了。
吹彩虹屁果然有用。
试问这天底下谁又不喜欢听好话呢哪怕是皇帝也不能免俗。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小玩具,习惯性地四面八方摸摸碰碰,一边问道“这东西叫什么名字呀,陛下”
皇帝“九子联方。”
九子联方。
她前世喜欢玩的鲁班锁,有个别名叫“六子联方”。最简单的那种就只有六根木棍。
后世演化出了不少有多根木棍的,实际数量与六不合,“六子联方”那个名字就比较少有人用,大家都爱统称它为鲁班锁。
她那个世界叫六子联方,这个世界叫九子联方。
这两个世界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江容心里想着问题,手上动作也不慢,不一会儿就大概摸清了这东西的原理,开始动手拆卸。
但是仔细拆起来才发现这和她以前玩过的鲁班锁有不小的差别,按照以前的经验拆卸,甚至还让她走进了死胡同,两个小方棍卡死了,动弹不得。
江容“”
想她纵横动手界多年无敌手,今天竟然败在了这样一个小东西上。
偏偏皇帝还雪上加霜。
男人似乎一直在关注着她的动作,她刚觉得不对劲,他就开口,明知故问“怎么”
“没事”江容说着,手掌对着九子联方用力一拍,硬生生地把那两根卡死的小方棍拍回原位。
这回轮到皇帝沉默了。
他不是第一次见这场景。
以前也曾在镜中见过女孩这幅做派。有个时候遇到某个小难题,几番尝试后发现不行,她就会用蛮力强行解难。
每当这个时候,她的手掌就不再是手掌,而是钉锤。那一股力拍下去,他都不忍看,觉得心抽抽的疼。
每次看到她拍完之后不断地倒吸冷气,一边轻轻地吹着手掌试图缓解疼痛,他是又心疼又好笑,恨不得到镜子里去把女孩抓起来,好好教训一番。
让她敢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以前的他都只能看着,今天可让他抓到了机会。
李晨瀚长臂一伸,以不容抗拒之势从江容手中抢过九子联方。
东西突然没了,江容抬头看过去,见男人脸色有些阴沉,略想了想,还以为他不高兴她用蛮力,怕她弄坏了九子联方。
她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试图挽救“刚才有两根木棍卡住了,臣妾力气有点小,掰不开,只能稍稍用点力。”
皇帝却说“手伸出来。”
江容也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一抽,突然想到小时候被老师用戒尺打手板的场景。
刚才还只有一点点疼的手掌,疼痛的感觉好像更明显了。
她悄悄抬眼看向皇帝,见他一脸不容辩驳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向上张开手掌,试探着伸到他面前。
少女的掌心果然红了一小块,白白嫩嫩手掌上多了个红色的小方印,看着竟然有些触目惊心。
男人眉心都蹙了起来,说了声“出去。”
江容“啊”了一声,眨眨眼,心都跳漏了一拍。
被吓的。
在这之前,她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容易被吓到,只因为男人的脸色实在是不好。
他是真的生气了还要把她赶出去
就在她犹犹豫豫想要下榻时,不远处突然传来范显的声音。
“老臣告退。”
江容没敢回头看,只听到范显几乎低不可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原来不是叫她出去。
江容悄悄松了一口气,又马上提起来。
把旁人赶出去,清了场,他是想要干嘛
关起门来教训人
江容略低着头,有些难过。
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子联方而已,又没有坏,他就这么生气。
她在他心里的地位连个九子联方都比不上。
亏她还这么卖力地吹他的彩虹屁。
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就在这时,她的手被人轻轻握住了。
身侧同时传来皇帝清冷的声音。
“爱妃可知,这是谁的手”
江容不明所以,想了个折中的回答“陛下的手和臣妾的手。”
皇帝却轻嗤道“你的手”
江容更一头雾水了。
这不是她的手是谁的
难道他问的不是她的手
她又试探着回答“是陛下的”
皇帝大拇指轻轻抚过她掌心的小红印,声音低沉“朕不喜欢有瑕疵的东西。”
江容皱眉,好像大概猜出了点什么。
“这手虽然长在爱妃身上,但爱妃整个人都是朕的。”
男人说着,抬眼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江容一个躲闪不及,目光撞上他的,只觉得自己被那深邃的眸子定住了神魄,整个人就那样僵在了那里。
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似从远方传来
“即是朕的,爱妃应当好好爱惜才是。若是再让朕看到你如此做派”
他话不说完,意犹未尽。
江容心底却已经闪过无数个“卧槽”的弹幕。
这谁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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