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是留在木叶村的村民也能感受到战争的紧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慰灵碑上刻着的名字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衣冠冢的墓碑逐渐将空地占满。奔赴战场尚未归来的忍者基本都有亲人,除开本就是忍者同样在前线作战的,剩下的普通人便不由担惊受怕地期盼——不要有事,绝对可以平安地回来。
作为侄子就在战场上的家长,绮丽也和旁人一样,就算平时要待在拉面馆照顾生意,但清闲下时,也有人见她盯着墙壁似是在发呆,望了半晌,慢慢地闭上眼祷告。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马太福音第1章》)
偶尔被好心地安慰时,她便表现得十分镇定,只是垂眸,轻声说道:“没关系,带土不是一直说想要成为英雄吗?我相信他。况且还有波风大人在,一定没事……吧。”
可是,大家都知道,就算是在三战中显露出实力而名声渐起的波风水门,也不敢保证没有伤亡,所以怎么说都只是心理上的慰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然而,平静普通的生活,竟被突然传来的噩耗打破了。
在一次重要的任务中,波风水门小队奉命前往神无毗桥。因为意外指导上忍脱队,单独行动的三名下忍遇袭——
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就只剩下了两个。活下来的其中一个,便是失去一只眼睛、却又换来另一只眼睛的卡卡西。
宇智波带土,死亡。
还是那个地方,在为旗木朔茂举行的葬礼便来过,只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葬礼的主人变成了宇智波带土,站在墓碑前的人也变成了宇智波带土的小姨,宇智波绮丽。
女人还是穿着那身黑色的长裙,与平常相同的打扮,却在这时增添了几分肃穆与悲哀。之前接受波风水门的道歉时她还能维持着不会失态,反过来安慰哭泣的琳,而此时此刻,她的背影在徐徐冷风中显得格外地单薄。
宇智波带土这个名字作为英雄之名被刻上了慰灵碑。
勇敢地救下队友,牺牲自己,他真的成为了英雄,可这样的结局又是难以接受的。人们为死去的十三岁少年惋惜了一阵,便将不忍的目光投向那个可怜的女人——这是最后一个亲人了吧?如今唯一的侄子也不在了,实在是命运弄人。
可再不忍再怜悯又能怎么样呢?死去的不止宇智波带土一个,他现在变成了慰灵碑上的众多冰冷名字的其中之一,再过一段时间,除了他的亲人朋友,谁还会记得他这个人呢?
大家关心得更多的难免是活下来的人。
如今的卡卡西就引来了诸多人的关注。不止是天才的名头,还有……他的眼睛。
弥留之际,宇智波带土将眼睛送给他了。然而那又并不是普通的眼睛——写轮眼,宇智波一族最为珍贵的血继界限,就这样出现在外族人被血泪充盈的眼眶。
出了这种事,率先发作的就是宇智波,由于血继不能外流,所以强硬地要求回收写轮眼,将之替换成普通的眼睛。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旗木卡卡西坚决不同意,因为那是同伴留给他的东西,不能交出去。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要用这只眼睛,替带土看下去。
按理来说,宇智波一族肯定不会同意卡卡西的要求,但也有意外,多方人进行周旋,到了后来,就连宇智波带土的姨母也同意了。实在没办法,最终宇智波的人才同意他保留那一只写轮眼,直到他死后再回收。
就结果而言,这个倔强的少年赢了,然而,当他在商讨结果下定后疲惫地离开,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熟悉的门前。可是,卡卡西踌躇了半晌,迟迟不敢踏足——直到他被屋内的女人发现,温和地问他,“为什么不进来?”
他这才恍惚地走进。
女人还是以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态度相待,甚至连嘴角的笑意都没有减去几分——明明出现在这里的是他啊。
不知道是不是疲劳产生的错觉,她黑色的眼睛比往日更加幽深,仿佛抽离了灵魂,唯有孤单的躯壳留在世间,就像甫一失去白牙时的他,是个正常生活的行尸走肉。
卡卡西直直地站着,袖下的手指颤动着,他在痛苦之余感到了迷茫。
他失约了,没有将带土安全地带回来,反过来让带土豁出命去救了他,正疼得厉害的那只眼睛也是从带土那里得来的。
少年显然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失去朋友以及违背诺言都是,太没用了,想要唾弃自己,竟然辜负了那么重要的信任。
他想道歉,又觉得这样做简直是个利用她的善良逼迫她同意原谅的小人,说出的话再真诚再恳切都无法掩饰想要逃避的事实。他还有一种冲动,想要站在她面前,对她说:“想哭就哭吧。”可是——他悲哀地发现,他既没有这样做的立场,也没有这样做的资格。
他只能沉默。
可与沉默相对应的,是女人轻轻放在他头上的手。力道一如往日,没有或是愤怒或是怨恨这两种之一的任何情绪,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就像带土只是在回家路上迟到了,下一刻就会推门进来大声嚷嚷小姨又偏心卡卡西可恶我也想要之类的蠢话。
“我不怪你。”她垂下了眉眼,面容只有平静,就这样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带土的眼睛,如今只有一片血红——轻声道:“我既得见你的面,知道你还在,就是死我也甘心。”
卡卡西听她说过,那是她时时诵读的一部经典,一位父亲对他久别的孩子说的。
只是,那位父亲的孩子能回到父亲面前,而对她而言无比重要的带土,就只能以一只永远无法闭合的写轮眼的形式回到绮丽的面前了。
而最让卡卡西痛苦的也就是这个态度,什么都不责备,只是强颜欢笑着告诉他没关系不会怪你——内心更加饱受煎熬,内疚蠢蠢欲动着,却又没有途径来发泄。
偏在这个时候,女人的手放了下来,落在他的肩头。
他们离得很近了,近得可以看清那张清冷面庞上再怎么掩饰也无法抹去的郁色。与其说她正直视着卡卡西,倒不如说是正对着异色的瞳孔。
——就是这个吗?只有最强烈的情绪才能开启的写轮眼。被悲痛与愧疚折磨的样子呀,看着这样的眼睛,总是不由得露出笑容呢。
“你常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就因为这句话,卡卡西变得死寂的心终于起了波澜。仿佛抓住了赎罪的救命稻草,他做出了决定,要努力将带土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包括承担他的责任,照顾他的……家人。
虽然还有一种意义不明的淡淡的欣喜。
其实,他自己也是乐意的。
*****
宇智波带土的这段时间过得既开心又有些不痛快,心情真是相当的复杂。
首先,遇到的事情简直倒霉透顶。
他跑去救被抓走的琳——在这过程中遭遇敌人,没打得过——一被卡卡西救了——一急之下开了写轮眼,好事——救了琳还没跑出山洞,顶上塌了——他救了卡卡西自己却没跑掉,悲剧啊!
最让带土心塞的是,他的遗言居然还没有说完,只慢慢吞吞地把自己的眼睛当作庆祝升任上忍的礼物送给卡卡西(没办法谁叫他忘了准备礼物呢),接着吐一口血,死不瞑目地要卡卡西照顾好他的小姨。
到了这一步,他要死了,后悔也来不及,唯一希望的就是小姨知道他英勇牺牲之后不要太伤心……另外还有一个遗憾,他还想大声告诉地告诉卡卡西——
可恶的卡卡西!不要用看后妈的眼神盯着我小姨看啊大笨——蛋!!!
结果并没有时间和力气说出来,带土虽然满心耿耿于怀,但阴影逐渐蔓延上来,身体被压住的地方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感到自己越来越轻,失去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后连卡卡西那张泪流满面的脸都看不见了。
就这样,意识也跟着恍惚,坠入更深的黑暗……
然后他就被人救了。
……哦。
救他的是一个住在地下的奇怪的老爷爷,还有长得像人但不是人的神奇生物——带土叫它卷卷绝,据说他就是再被埋进土里之后被卷卷绝拖回来的。
发现自己居然活下来的时候带土很震惊,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洞穴漆黑的顶部,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少了一只手,绷带缠上了脸,又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几乎喘不过气来。
唔,没死当然是好事啦,但他总觉得有些奇怪。那个老爷爷生活在地底下不知道多久了,说起话来也有些莫名其妙,以及洞穴里卷卷绝还有挂在墙上的是尸体还是什么的东西……太奇怪了,哪里都奇怪。而且,带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那碎成几块的身子就算要补也不容易,他们费力不讨好花那么大力气救他,用不知道什么材料将他粘了起来,究竟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也说不定?
不过再怎么疑惑,带土归根究底是个好孩子,只当自己真的遇到好心人了,感动地表示要报恩——但是要等他回家之后啊啊啊!
他很急切,恨不得立马就飞回木叶报平安,以至于从床翻下来跌到地上半天起不来。
“不行啊,我必须快点回去!回到同伴的身边,还有……”带土在地面挣扎,因为腿脚没有多少力气,又没办法撑起身子站起来,他只能一蹭一蹭地慢慢挪动。可即使如此,回去的渴望始终变过。
见到这一幕,那个老爷爷倒也没说什么,只以在这里好好养伤为由,让他留下来。带土在挣扎了无数次未果后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决定在这个好心老爷爷的帮助下养好身体,早日回到亲人朋友的身边。
地底下的日子过得枯燥得不行,老爷爷平时老是睡觉,带土就只能跟卷卷绝说话。
“带土带土,你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念着几个名字哎,我记得是——卡卡西……琳……还有什么?哦哦哦,小——小什么呢?”
“小姨啦!真是的……”
一提起这个带土就有点不高兴,不知道小姨得到他死了的消息时什么反应,笨蛋卡卡西有没有好好照顾她哦……所以说他怎么还不能离开这里呀!
一不高兴带土就忍不住想唠叨,之前就说过了,老爷爷忙着睡觉,只有卷卷绝能跟他说话,所以唠叨的对象当然就是卷卷绝了。
他絮絮叨叨地追忆了一番老师和琳和卡卡西,重点对卡卡西有没有做正事发表了一下怨念,然后想了想琳应该没有受什么伤吧——由于被自家小姨管得严,再加上“好孩子不要早恋”的教诲,带土对琳的感情显然没有到喜爱那么深。他嘴里提得最多的就是“小姨”,小姨长小姨短,满满的都是眷顾。
带土没想到的是,他的感觉还真没有错,事实上,老爷爷救他的真实原因可不是“好心”。
干枯的老人坐在一旁,身后连着管道一般的东西,安静地仿佛没有呼吸。他闭着眼,意识却还清醒,正考虑着一些事情。
宇智波带土正如他观察的那样,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只不过,原来打算用野原琳刺激他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黑暗,但现在看来,分量还不够。
宇智波……绮丽?
有点意思。
这个女人,可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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