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小说:云上青梅 作者:许乘月
    霍奉卿的这场醋来得有如洪水决堤,这次亲吻狂浪到一发不可收拾, 全不同于以往。

    他毫不掩饰自己被醋狠了的难受, 隐约还透着几分不安。这让云知意多少有点心疼,自是惯着他, 晕晕乎乎地任他予取予求。

    她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被放躺在地榻上的,宛如毫无防备的羔羊忽然置身于燎原烈火中,茫茫然无路可逃, 只能无助感受着炙烫的火气一次次舐过脖颈, 一遍遍揉过周身

    直到这邪火嚣张放肆到腰带处,她才猛地一个激灵, 睁开被薄泪迷蒙的双眼,从无边混沌中找回神识。

    她按住腰际“乱源”,紧闭双目“过、过分了啊。”

    紊乱的喘息, 喑哑带颤的软嗓, 这些细节大大折损了话中的警告意味, 竟更像是柔媚娇嗔的撒娇讨饶。

    这个可怕的认知让云知意有些羞耻, 轻咬着下唇将头扭向一边,尽力调整呼吸吐纳。

    突如其来的叫停让悬宕在上的“纵火犯”也如梦初醒。

    霍奉卿僵身调息半晌后,咬牙克制着撑地坐起身来, 稍缓后,顺手也将她拉了起来

    若由得这半熟羔羊继续躺在地上, 他怕是真要忍不住“大开杀戒”。

    云知意两颊烫得厉害, 浑身还软着。一时难有大动作, 只能默默旋身背靠着他, 暂时躲避那未退火热的目光,有气无力地抬手拢好微敞的襟口。

    他却跟着黏了过来,整个人亲密贴裹住她的后背。长臂环过纤细的腰肢,交叠在她腹间。

    而后,慢慢垂下脑袋靠在她的肩窝处,沙哑沉嗓在她耳畔咕哝,甚至哼哼唧唧。

    在静谧相拥良久后,两人各自整理了散乱的发,平息了满心燥热,这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

    霍奉卿幽幽冷声,控诉着云知意的“罪状”“和田岳一同赴宴,还穿同样布料的衣衫,呵。”

    云知意略略歪了一下头,以额侧轻撞他的颧骨,红着脸赧然轻笑。

    “衣衫只是巧合。冰丝绫又不是我家的,我管得着人家穿不穿至于一同赴宴,有田岳帮忙牵线搭桥,我才好与蔺家老爷子顺利接触啊。”

    看他今日确实酸得可怜,她难得存了几分温柔心思,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解释安抚。若在平时,才不会纵容他这样猖狂。

    霍奉卿收紧双臂,悒悒不乐地哼了一声“今日席间,你与田岳在嘀咕什么秘密”

    看来是真的很介意了。席间踩了她一脚,又追上门来一通狂亲瞎摸,这都还没解气。

    云知意反手揪住他的脸“我和他能有什么秘密只是说起顾子璇的事,我就顺耳朵那么一听。毕竟是顾子璇的私事,当时周围那么嘈杂,总不能让田岳扯着嗓子讲。”

    “好吧,那这次就勉强放过你,”霍奉卿骄矜哼声后,撂下无理取闹的威胁,“若你下次再与别人凑那么近叽叽咕咕,我还敢踩你。”

    云知意屈起手肘向后一击。听他闷声吃痛后,这才笑嚷“反了你我又不是被藏在深闺不见外客的小娇娇,与人凑到一处叽叽咕咕的时候多了去了。你若再踩我,剁了你狗腿。”

    夕阳透窗,温柔地包裹着相拥的一双人。

    因为云知意坦荡地解释了席间与田岳说小话的事,霍奉卿总算释怀,再开口时就没那么阴阳怪气了。“顾子璇的事,田岳是怎么对你说的”

    “他说,若不是今日有我与他同去,他也会被安排到顾子璇那桌,”云知意若有所思地垂了眼帘,“这么看起来,田岭对顾家似乎改变策略了”

    田岭几次三番冲着顾子璇设局,意图让她出错以钳制顾总兵,最终都没能成功。这回似乎就换了思路,又想借顾家为顾子璇物色夫婿人选的契机,与顾家结成姻亲同盟。

    可惜田岳明显不配合,田家其他的男儿要么已有婚配,要么年岁不合适,田岭这个如意算盘看来是要落空了。

    “你倒是聪明,”霍奉卿低低笑道,“一旦田岭通过姻亲的方式与顾家合流,他在原州将无人可挡。可惜顾家没他想的那么傻,田岳看起来也不想做他的牵线木偶,他白算计了。”

    云知意点点头,慵懒窝进他怀里“欸,你今天不太对劲,好像在紧张什么事。”

    霍奉卿将下颌抵在她的发顶,悒悒不乐地吐出一口闷气。“联合办学已成定局,我与田岭算正式撕破脸了。”

    这次的事情,最初只单纯是“学政司与官医署争抢财政拨款”。

    经过数月僵持拉锯,代表学政司负责此事的陈琇为了完成使命,绕过所有上官自作主张,使出了“官医署与邺城庠学联合办学”这记昏招,最终导致“州牧府借着官医署与邺城庠学楔入学政司的地盘”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

    在这件事中,霍奉卿行事完全没有藏着掖着。

    原州两府但凡没眼瞎的官员,都能看明白他是如何一步步相时而动、见缝插针,将一桩原本不起眼的小事运作成了对自己有利的机会。

    这不是霍奉卿与田岭初次交手,但在此之前,田岭只当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后生,虽对他有所不满,却并未全力压制。此次田岭吃了大亏,想来今后绝不会再手软。

    霍奉卿认真道“我不怕他冲着我来。但我不能让他确定你是我的死穴这件事。万不得已时,我会在公务上与你作对,你也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云知意飞快地回头瞟了他一眼,而后转回来继续背对他,没让他看到自己上扬的嘴角。

    这狗竹马,怎么时精时傻的

    “你是我的死穴”,这种近似告白的情话被他夹在一板一眼的严肃嘱咐里,好像那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一句垫场废词。若听者粗心,真的很容易错过其间的情深义重。

    上辈子霍奉卿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还不止一次。

    可惜那时候两人关系糟糕透顶,霍奉卿的语气总是急躁强硬,每次都将这份情意夹杂在气急败坏的“那件事你不要做”“这件事你不必管”中。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面对霍奉卿凶巴巴一堆“不许、不能、不应该”,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杠回去。

    如今再回头去看,他俩在大大小小的冲突中频繁争执中,不知错过了多少次温柔审视对方心意的瞬间。

    云知意的沉默让霍奉卿周身绷紧,她拿后脑勺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心中升起些许不安。

    “嗯怎么了”霍奉卿谨慎地趋近她耳畔,“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

    “听明白了的。”

    云知意打断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他的衣袖,弯着眉眼笑道“你是不是想说,以后我俩在公务上最好是剑拔弩张,私底下呢,就偷偷摸摸。”

    这真是一点都不难。他俩之前不就是这样么

    从前因为不懂他为何事事都要冲自己指手画脚,认为他是见不惯她,为反对而反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去揣度他的难处与初衷。

    如今他早早解释清楚,一切就不同了。

    霍奉卿想了想,点点头,认真承诺“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出田岭的命门。”

    “什么命门”

    “这个你就别问了,眼下我还在放长线钓大鱼。”霍奉卿道。

    云知意心生警惕,再度回眸,犀利地对上他沉静的黑眸“初衷再好,手段也要讲对错底线的。你心中最好有所敬畏。”

    田岭很难对付,要扳倒他,过程中难免会使些手段,这无可厚非。但若霍奉卿真到了违法乱纪的地步,云知意是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霍奉卿与她对视良久,眸底有笑意漾开。他低头在她眼皮上落下轻轻一吻“放心,不会无法无天的。我怕着呢。”

    云知意迟滞地眨了眨眼“怕什么”

    “怕你生气。怕你难过。怕你受不了我总是与你作对”怕你真的与我渐行渐远。

    霍奉卿今日前所未有的不安,主要也就是因为这个。

    云知意总算放下心来,促狭笑开“这么一说,我怎么像是套在你脖子上的绳了。”牵狗绳。

    霍奉卿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没好气地在她耳朵尖上轻咬一口。“总之,你不用管旁的,专心忙你的均田革新。信我就是了,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云知意本就对党争那些弯弯绕毫无兴趣,而且她也知道,但凡霍奉卿不想说的事,就算追着问他也不会说。

    于是侧头躲了躲他的滋扰,没心没肺地敷衍调笑“好,信你。你慢慢来,不用赶时间,反正我也没有很急着要认定你这人。”

    霍奉卿单臂虚虚勒在她的颈上,咬牙切齿地冷笑“你个渣姑娘,巴不得没谁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以便随时拎起腰带不认人,是吧”

    “别瞎说啊,我这辈子可还没碰过你的腰带,”云知意笑倒在他怀里,“不过,田岭又是不傻的,你我之间的事,他多少能猜到点吧”

    “他大概是有所揣测了,但他吃不准你对我有多重要。”霍奉卿哂声一笑。

    “况且,他眼下还需要借你之手完成均田革新,在不能确定利用你能将我钳制到什么地步之前,他暂时不会对你轻举妄动。短时间内,我们之间的冲突越频繁、越尖锐,你就越安全。”

    求学时代,“云知意与霍奉卿不对盘”,这件事几乎是所有同窗的共识,连夫子们、学政司官员甚至田岭都是清楚的。

    之前章老有心撮合霍奉卿与顾子璇、今日蔺家老两口又起哄打趣云知意和田岳,就是没人将霍奉卿与云知意往一块儿想,也正因为这个。

    如今明确知晓他俩关系亲密的人并不多,无非就是云知意这宅子里的人,外加顾子璇、薛如怀。

    云氏自己的人完全不必担心。

    而顾子璇、薛如怀这二人虽外向健谈,看似与谁都能打成一片,其实心中却很有分寸,只要提前打好招呼,他们就能管好自己的嘴。

    “那,陈琇呢前年官考过后,她随薛如怀和顾子璇来过我这里,她应该也能猜到吧她会告诉田岭吗”云知意忽地想到这一点。

    霍奉卿抿了抿唇“田岭很谨慎的,就算陈琇在他面前提过我俩走得近,他也不会尽信。毕竟,陈琇与你我都谈不上亲近私交。”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翌日清早,云知意到州丞府点了卯,才要坐下忙事,田岭就派人来请她去小院面谈。

    在云知意手上的所有事中,田岭目前最关心的当然是均田革新。他直截了当地发问“你昨日去赴了蔺家老爷子的寿宴,谈得可顺利”

    “总体还算不错吧。互相试探,宾主尽欢,”云知意笑笑,“小田大人当时也在场,他回家后没禀给您”

    “他醉成烂泥被送回家的,你觉得我跟他能说得着什么”提到田岳那个不孝子,田岭气不打一处来,“不提他了。蔺家怎么说的”

    “从昨日的谈话来看,蔺家老爷子倒是不抵触将部分闲置荒地归公,但还没有明确松口。听他的弦外之音,似乎想与州府谈个条件。”

    均田革新是关乎民生的正经事,云知意没打算隐瞒田岭什么。

    毕竟田岭是她的顶头上官,把持着许多重要事务的决定权,若田岭不同意,蔺家想要的东西,她轻易是拿不出来的。

    她没直说蔺家想要什么,田岭却捋着胡须,胸有成竹地笑了“老爷子想要加持盐引份额,对吧”

    贩盐是蔺家现今所有产业中最赚钱的一桩,要让蔺家平白交出自家名下的闲置土地,自然要用盐业上的利益来换。

    大缙实行“盐铁官营”,各家若想贩运盐铁谋利,需先花钱向官府购买“盐引铁引”。

    原州本地盐产量小得微不足道,全州百姓消耗的食盐,有六成是遂州运来的井盐,四成是沅城来的海盐。

    也就是说,蔺家在原州做贩盐生意,首先要从遂州或沅城的官府买到“准许购盐”的盐引,再在原州这边买到“准许售盐”的盐引。

    虽是两头开销的成本,但盐是民众生活必须,做贩盐生意通常是只赚不亏,蔺家倒是完全不吝啬下本钱。

    可惜盐引这东西不是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的,每份盐引所准予买卖的盐量是有律法规制的,且必须以官府规定的价格上限来售卖给百姓。这就意味着,蔺家想在贩盐这件事上获利更多,只有“增持盐引”这一个办法。

    原州州丞府盐铁司会在每年冬天开始售卖次年盐引,总数通常是一千份。

    这一千份盐引,其中过半数会通过几次掩人耳目的转手,最终落进田家的口袋。

    剩下的四百来份,蔺家大约能到手两百份,其余再给田岭的心腹党羽们各家分。

    蔺家虽与田家有故交,但如今无人出仕,对田岭助力不大。他也就是看在蔺家老爷子还有几分声望与人脉,才不情不愿从指缝里漏出这两百份来的。

    云知意笑觑他一眼“田大人,您可说了在均田革新上会鼎力支持我的啊。您给我个准话,盐引的事,您能对蔺家让步多少我心里有了数,才好和蔺家谈。”

    “每年加五十份,连续五年。若要再多,那就是为难我了,”田岭冠冕堂皇道,“你也知道,盐引这东西各家都盯着的。若我对蔺家偏袒太过,别家不得闹个天翻地覆啊”

    “是,知道您为难,”云知意没有戳穿他,乖巧笑笑,“五十份就五十份吧,我多花点功夫与蔺家老爷子讨价还价就是。之后我再请各城各镇的当家人到邺城,只要有蔺家率先松口响应均田革新,想来各家都会跟进。”

    田岭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又叮嘱道“对了,槐陵就不必管了。那地方你去过,想来心中有谱。多是些碱地岩山,若真要归公,州府倒平白捧了块烫手山芋。”

    云知意眼珠子转了转“槐陵北山不是山高林密吗我就一直奇怪,槐陵是个人口大县,守着偌大北山却常年食不果腹,怎么就没人想着去垦山开荒呢”

    田岭笑瞪她“你倒是年轻气盛、敢想敢说。北山深处与松原、临川都交界,自开国起就没明确划过界碑,三地官府向来有默契,谁都不动那一块。若咱们这边垦山开荒,松原、临川不得跳起来抢地盘届时若起了冲突,算谁的”

    “是我考虑不周了,多谢田大人提点。”云知意面上带笑,脑中却有灵光闪现。

    槐陵北山,或许藏着田家什么秘密

    云知意本想将自己对槐陵北山的疑惑告诉霍奉卿,可惜从那天起霍奉卿就忙得不见人影,她自己也一直忙到六月下旬。

    半个月里拜访了蔺家老爷子五次,又在田岳的协助下,持续与原州各地的家主先通过书信接触。

    期间还要不停与农田与户籍两署碰头,核对各地闲置三十年以上的土地存量、失地农户的户数等等。

    她忙到焦头烂额,每晚回去后累得饭都不想吃,有时还泡在浴桶里就睡着了。好几次都是小梅替她擦干头发后,叫女武侍郑彤将她捞起来背回寝房的。

    累得可怜兮兮,慢慢也就忘了要去找霍奉卿说槐陵的事了。

    直到六月廿日,蔺家老爷子终于开诚布公,对云知意亮出了蔺家想用“盐引换荒地归公”的底牌。

    但老爷子狡猾,依然没有明说蔺家想要加持盐引份额的具体数目,云知意便耐着性子回去等第六次面谈。

    虽还没有最终谈定,但老爷子既亮了底牌,这就是下定了决心的信号。

    云知意明白,只需等到第六次面谈,届时必能一锤定音,于是总算稍稍松口气。

    可惜天不遂人愿,次日午饭才吃到一半,章老就将她堵在了州丞府饭堂。

    章老开门见山“今日有旬会合议,你得去坐镇。”

    云知意放下筷子,挤出个苦哈哈的笑脸“章老啊章老,您看看这都几时了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旬会就正式开始,我连今日合议什么事都不知道,去了也是干瞪眼啊。”

    “那你也得去,”章老焦急道,“今日要议联合办学的实施细则,官医署那边出了个古怪提议,我总觉着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不知该同意还是该反对。田大人不在,我只能找你,你务必跟我去一趟。”

    早在六月初,原州雍丘县出了一桩灭门惨案,当地县府一直到中旬都还没有查到凶手的蛛丝马迹,致使民情日渐激愤。

    田岭接雍丘县府上报后,在六月十七那日出了邺城,亲自赶往雍丘安抚人心。

    也就是说,做为州丞府第二把交椅的左长史云知意,这几日算是州丞府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见章老急得吹胡子瞪眼,云知意只能认命“我这才稍稍得闲一天,您就来给我派差事,哎。”

    章老立刻道“云大人可不要乱说啊。你堂堂州丞府左长史,是我的上官,我怎么能给你派差事我这是请”

    “老人家怎么不经逗呢,”云知意笑着替章老拍背顺气,“好好好,您是请的,是请的。今日代表学政司出席旬会的人,是陈琇还是您老人家本尊”

    “是我。”

    “行吧。您赶紧让人将旬会相关公文给我一份,咱们路上细细说。”

    时间紧急,章老与云知意也就没什么花腔过场。

    上马车落座后,云知意迅速浏览相关公文的同时,章老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开了。

    “不管从哪方面看,这一出都来得非常突兀。忽然说希望盛大人以原州府的名义向朝廷提出请求,让京中派能胜任教学的太医官前来原州坐镇讲学,总觉得有诈。”

    云知意愣愣抬起头,看着狐疑忐忑的老人家“这是官医署提的”

    “明面上是官医署提的,但我怀疑是霍奉卿的意思,”章老哼道,“之前一年你随钦使在外奔走,这些日子你又一直忙着均田革新,那小子做的许多事,你大约不太清楚。他如今变了太多。”

    老人家的话只点到为止,但意思是明确的。

    如今霍奉卿在两府党争中一马当先,处处与州丞府作对,经常直接摆在台面上给田岭添堵。

    所以章老不信霍奉卿是真心想为学子排忧解难。

    当初陈琇算是情急之下昏了头,为了换取广开蒙学的拨款,才自作主张做出了“联合办学”这个荒唐的让步提案。

    霍奉卿那脑子有多灵光,章老是了解的。老人家深信,霍奉卿当初绝对是第一眼就看透了其中弊端,这件事明显对庠学很不利。

    但那时霍奉卿不但没反对,反而打蛇随棍上,大力推动了这项明显会让庠学、甚至学政司乱套的提案,明摆着是要牺牲大批寒门学子的前途,做为自己在党争中的筹码之一。

    因为这个,章老如今对霍奉卿非常不满,在判断他的很多行为时,不免带着几分防备与怀疑。

    云知意怔忪一笑“不管他是不是为了党争,让京中来官医讲学,这总归是好事啊。原州官医署的人水平有限,医术造诣够格讲学的就那么三两个,而且也比不得京中太医官。若由太医官来坐镇讲学,对学子们是有利的。”

    章老怕这其中有陷阱,云知意却立刻就明白没有陷阱。霍奉卿这是将她最初提出的那个方案倒过来了。

    她最初想的是由原州官医署挑选资质出众的学子进京,到太医院辖下的专门学馆受教深造。

    但这样一来,州牧府就失去了借联合办学攻击田岭的天赐良机。所以霍奉卿完全不能考虑这条路。

    如今将云知意之前那个方案倒过来使用,这证明霍奉卿在经过近两个月的斟酌权衡后,最终没有硬下心肠去牺牲无辜学子的前途。

    因为联合办学,邺城庠学甚至学政司,将成为原州两府党争的战场。

    如今官医署提出从京中请太医官来坐镇讲学,就等同于在战场上配备了随行军医。

    虽不是要止战的意思,但至少能让被无辜殃及的学子们得到一定程度的“救治”。

    章老对此却完全没有云知意那么乐观“霍奉卿那小子如今在联合办学的事上占着起手上风,却突然抛出这种明显能缓解学政司压力的友好提案,我很怕他在其中挖了什么坑。”

    章老虽不涉党争,可吃过的盐比年轻人走过的路都多,看事情自是洞若观火。

    这一年多来,霍奉卿在与田岭的攻防中使出的某些手段,老人家看得一清二楚。

    “那小子如今一门心思扎在党争上,路子是越走越邪。好些人都嘀咕,再这么下去,他早晚要将底线和良心都丢掉。”

    云知意抿了抿唇,小声道“您不必太过忧虑,他不会的。有我在呢。”

    为了扳倒田岭,霍奉卿或许偶有一些不够正直的手段,但是

    云知意,就是他的底线和良心。他不会丢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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