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聚会放在了祝惜辞自己办的会所,只邀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并没有所谓的男同学。
众人一看到赫胥猗,都连忙招呼她来坐。赫胥猗不仅是这些人中结婚最早的一个,也是如今唯一结了婚的一个。
不过,随着毕业季的到来,其中另外两名同学也准备结婚了。
“所以今天,我们其实来给她们开单身派对的!”
“我可没听说今天是来开单身派对的。”
赫胥猗故作惊讶,那两名同学也是连忙辩解。
“别听惜辞胡说,咱们今天就是聚聚,聊聊天。”
“是啊,是啊,还有就是向你这位已婚人士讨教一下结婚后的生活,还有长期保持甜蜜恋爱的诀窍。”
赫胥猗失笑,“胡说什么呢,别调侃我了。”
“哪是调侃啊,当初你和尹如琢结婚我们还担心了好久。结果后来一看,你们感情不要太好。”
“你是哪里看出来我们感情很好的啊?”
“哪里都看出来了好吗?上次她送你去社团活动,那依依不舍的样子,哎呦,我们牙都酸了。”
“是啊是啊,而且尹如琢长得真的好看,我这个坚定的异性恋看到都要把持不住了,猗猗你真幸福,有个那么爱你的……呃呃,妻子!”
坚定异性恋的这位朋友半天没想到该如何称呼尹如琢,只得选了个保守的叫法。
尹如琢出手大方,在她读书的时候没少给她的社团活动提供场地,社团内的几个朋友多多少少都认识她。
“好啦,你们不要再调侃猗猗了,”祝惜辞却有些听不下去了,“现在的矛头不是你们快结婚的两位吗?”
她找赫胥猗来这里主要是想要让她松口气,不是给她制造压力的。
“就是就是,你俩还没给我们介绍未来的另一半呢。”
赫胥猗连忙附和,话题果然立即转移。
祝惜辞看向赫胥猗,对方正对着她感激一笑,只是那笑容中的苦涩实在是让人有些心酸。
聚会在七点左右结束,这里的人大多都有门禁,晚上不可能留得太晚,最后只剩下祝惜辞和赫胥猗两人。
“猗猗,接你的人还没来吗?”祝惜辞见赫胥猗坐在沙发上只是喝酒,有些担忧地道,“你不要喝太多,万一醉了……”
她的话让赫胥猗停下了动作,继而苦笑着放了酒杯。
“你说得对,要是像之前一样就不好了,幸亏听到的是你,不是别人。”
祝惜辞也笑了一下。
“不过你一定知道是我才说的,拿我当你的垃圾桶。”
赫胥猗没有反驳。
“谢谢你,惜辞。”
“嗨,朋友那么多年了,道什么谢。”祝惜辞没有将这个放在心上,只是担心道,“但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吗?说实话,尹如琢真的很不错,你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喜欢她吗?”
赫胥猗目光迷离地望着酒杯,沉吟良久。
“我知道她很好,没有人比我有更深的体会。只是喜欢她,我做不到。”
祝惜辞不解。
“为什么?难道你还对张景宣……”
“这和张景宣没有关系,当初我们之间只不过是少年少女的暧昧情思,都没明确地在一起过。在他决定接受家里的安排后,我就已经断了这份念想。”
“那是为什么?你既然不喜欢张景宣,为什么不能喜欢尹如琢?”
“喜欢这种事说不清,不喜欢当然也无法说清。”
这当然是谎言。喜欢可以没有来由,但无法喜欢大多都有原因。
赫胥猗并非不喜欢尹如琢,而是她早已决定再也不会去喜欢任何人。她不相信感情,比起感情交往,建立在契约上的交易更有保障。
虽然很对不起尹如琢,但没办法的事就是没办法。
她尝过了信任他人的痛苦,尝过了期待的痛苦,也尝过了失望的痛苦。
和尹如琢的关系一方面让她觉得很有压力,但另一反面又让她很踏实。
把这当作是一场交易的话,一切都清晰明了起来。
“猗猗,好久不见。”
几年不见,张景宣仍是过去的样子,斯文腼腆,书生气十足。
赫胥猗坐在他对面,脸上显示出欣喜的笑容。
“真的很久不见了,景宣哥哥你在国外一切还好吗?”
张景宣比她大几岁,她从小就是这样称呼对方。这一声景宣哥哥叫得十分熟稔亲切,似勾起了对方的回忆。
“我……没有什么不好的,倒是你,猗猗,你……你还好吗?”
赫胥猗笑眯眯道:“我很好啊。”
“你、你嫁给她……嫁给尹如琢真的是自愿的吗?”
这个咖啡厅环境清幽,每桌都之间都一段距离,两人坐在咖啡厅的一个角落中更是没人打扰。
赫胥猗先是显出一丝惊讶,而后不解道:“为什么你会这样问?我看起来像是不开心的样子吗?”
“不……你看起来很好。”
确实,赫胥猗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忧郁失意的表现,面色与精神都十分不错。
这让张景宣非常失落。
分开这几年,他更加明白自己对赫胥猗的爱,下定决心回国之后和未婚妻退婚。没想到的是,当他完成学业回来,赫胥猗已经成为了他人的妻子。
虽然没有过承诺,但他原本以为赫胥猗会明白他拖延的苦心,会体谅他两难的处境——他原本以为她会等他。
等他能够独当一面,等他能够对自己的事做主,等他回来娶她。
张景宣不想相信赫胥猗已经结婚,更不愿相信她是出于自愿。
赫胥猗喝了一口咖啡。
“你回国后有什么打算?我听说你进入了里斯本交响乐团,还以为你短期内不会回来了。”
张景宣眼睛一亮,欣喜若狂。
“猗猗,你、你在关注我的消息吗?”
两人当初被迫分开,中断了一切联系——当然,这只是赫胥猗单方面的,如果张景宣想要获得她的消息,根本轻而易举。
“我的第二专业是古典音乐啊,当然会关注一下,哟,最年轻的指挥家,我们老师都夸你呢。”
但赫胥猗的表现显然不是他所期待的那种,太从容也太平淡了。两人似乎还保持着过去的亲昵,但只有张景宣知道,这一种亲昵只是假象。
他们该有几分尴尬与难堪,该有话在心头口难言的苦楚,该有久别重逢后的悲喜。
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那不算什么,只是运气好而已,”张景宣垂下脸,神色暗淡,“我父母希望我早点回国,我毕业后恰好九诸皇家交响乐团也给我发出了邀请,我就顺势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赫胥猗的神情和声音都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
张景宣突然抬头看向她,眼中隐有泪花闪烁。
“不,并不只是因为这些,我自己也想回来,想回来见见你。”
赫胥猗显出些微的无奈。
“所以才一直让惜辞给你我的联系方式吗?她可是很苦恼呢。”
她没表现出反感,张景宣心中一喜。
“因为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别人愿意帮助我。但我真的很想见你,猗猗,我希望知道你的想法。”
“我的什么想法?”
张景宣一噎,望着她的目光中显出了几分哀切。
“猗猗,你还在怨我,对不对?”
“景宣哥哥,你总是这样,从来都不肯把话说清楚,含含糊糊,要人意会。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也不是每个人都想要去明白的,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想法,请你明确地表达出来,好吗?”
赫胥猗仍保持着微笑,但这些话说得其实相当不客气。张景宣愣了一愣,心中几乎掀起惊天巨浪。
“猗猗……”
他陡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已不再是过去那个青涩且羞于表达感情的少女,她变得更成熟冷静。
这样的赫胥猗让人有些陌生,但也让人感受到更多的魅力。
“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只是希望你今后也不要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不、不——猗猗,我不是不想说,我只是……”张景宣从不是会大声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更无法做出明确追求他人的举动,他认为含蓄而隐晦的爱慕恰到好处。可现在的情况已不容他追求朦胧的暧昧,他必须要再争取一次自己的幸福,“猗猗,我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你。你应该能够感觉得到,而我也感受到了你的回应。只是当初、当初我们还太年轻,无法对抗家庭,我知道自己的逃避让你受到了伤害……”
赫胥猗微敛下眼睑。
“景宣哥哥,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我、我是回来退婚的,我想正式追求你。”
“可我已经成为如琢的妻子,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我不相信,猗猗,我不相信你真的爱尹如琢,我听说了,你们结婚是因为伯父又欠下巨债,是他逼你的。”
赫胥猗轻瞟了他一眼,低笑道:“不论你是听谁说的,让我难堪就那么让人开心吗?”
张景宣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
“对不起猗猗,我、我没想让你难堪。”
“我知道。”
赫胥猗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当那些美好的假象褪去,她认识到了更真实的张景宣。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知道了你的想法。但是景宣哥哥,我现在过得很好,这是真的。如琢对我非常好,我也想安心地当她的妻子。我会来见你一个是因为已经把你当作朋友,另一个是怕你太冲动……我们都已经不小了,既然年轻的时候不曾放肆,现在就更不该任性妄为。”
张景宣呆呆地望着她。
赫胥猗的话虽是一种拒绝,却既未明确表示爱尹如琢,也未明确表示对他已没有感情。
她只是说不要任性,不要任性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张景宣问不出口。
赫胥猗的目光让他不敢问,因为无论其中包含了多少隐忍与痛苦,那都是他的错。懦弱让他不敢问出口,因为他没有承认错误的勇气。
“猗猗……”
赫胥猗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痛苦与后悔,但更多的是怯懦。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她早就认清了张景宣: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然而他最爱的只是自己。他所谓的爱是能一边说着爱她,一边和他人订婚;一边帮助家庭设计爱的人,一边和数不清不爱的人发生□□关系。
她也早就认清了所谓的爱情,所以,她既不会付出感情,也不会对他人怀抱期望。
若只是用交易来衡量,一切都将变得简单起来。
张景宣听着赫胥猗的话,愣愣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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