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部族聚到了一起, 互通有无,抱团取暖, 这个冬天是真的好过了很多,大人们轻松快乐了,小孩子们也愈发嬉笑无忌, 他们似乎能够提前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做出最切合实际的应变。
纪墨不知道纪辛和纪母的谈话, 只知道第二天开始, 那个叫做阿列的汉子就常出现在他们身边儿, 可能也是冬日里闲来无事, 对方又确实有了把他们领回家的心思,主要是带着纪辛, 去看看马, 看看羊, 指点着羊圈告诉他哪些是自己的羊。
纪辛知道这些羊马都是财产, 也看得很认真, 尤其看到那匹据说是为自己准备的枣红色的小马的时候,眼中都多了些欢喜。
跟他不一样,纪墨欢喜之外愈发忧心, 一条缰绳就能骑, 这也太没保障了吧。
“冬天太冷了, 它们都不爱动, 等到天暖和了, 你就上马, 我教你。”
阿列很是亲昵地搂着纪辛,拍打着他的肩膀,他笑起来的样子像是一个天真的大男孩儿,连畅想都透着单纯。
“好。”
纪辛明确应下,这是第一次他明确应下阿列的话,阿列更高兴了,一旁矮小的纪墨笑得眼睛眯起,仰头看着,被纪辛压了一下帽子,差点儿遮住了眼,连忙抬着双手把帽子往上推,两个小胳膊举着,倒像是个护着头的动作。
阿列留意到了,猛地伸手,一把把纪墨抱了起来,往上抛了一下,这种有点儿惊险的动作,纪墨还真没有记忆尝试过,吓了一下马上就笑起来,还是小孩子好啊,大了可就玩不了这些了。
从羊圈往回走的时候,纪墨还有些兴致勃勃,等到阿列离开了,他问纪辛“你刚才看到了吗羊圈里,有人”
纪墨之前从未见过男奴,应该说见过了也认不大出来,他们的穿着上是很难分辨的。大部分奴隶,入乡随俗,也都穿上了跟这里人类似的衣裳,这里人总共也没几件衣裳,日常来回穿着,洗的次数几乎没有,敢相信吗之前几年,纪墨从来没洗过澡的,不仅是他,部族里所有人都是。
他们一生只洗两次澡,一次是出生之后不得不擦洗一下,另一次就是死后会清洗,中间结婚那次,有的洗有的不洗,还真是不好说。
这边儿的气候大部分时候都是冷的,冷得让人不想脱下衣裳,当然他们也会出汗,也会有汗臭,那个时候可能会用热水擦下身子之类的,脱光了洗澡,不可能的。
纪墨猜想,这大概是因为洗澡后容易着凉生病的缘故,古代的人不理解感冒的概念到底是因为什么,有一个两个如此的,可能就以为洗澡这件事本身就不太好,容易招惹病魔什么的。
而且,没有肥皂之类的洗澡,其实也就是用水冲了冲身子,说不定水中还有寄生虫虫卵之类的,危险系数的确有些大。
指望他们烧柴就为了用热水方便,先看看有没有炭火再说吧,据纪墨所见,反正他除了一片草地山坡之外的,是没见到什么树木的,零星几棵矮得跟灌木也差不多的存在,都不够一家当柴烧的,何况是一个部族的人。
有了这个前提条件,再看看部族之中来来去去的人,能够分辨出几个是本族几个是男奴啊,长相什么的,如果那乱蓬蓬的头发没有把脸都遮住,可能还有几分不同,部族里的人长相更粗犷一些,看起来就是能套马的汉子,而男奴,可能更瘦弱
不,瘦弱的早都死掉了,能活下来的,都是强壮的。灰扑扑的大衣一罩,也看不出是不是本族人了。
“嗯,那些是男奴,你不要靠近,他们有些 ”
纪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些人,据纪母说是跟他们一个国家的人,起码大部分是一个国家的人,也有从其他国家而来的,但一个国家不意味都是好人,纪辛年龄大点儿,见过那些为了逃走而无所不用其极的男奴是怎样狠辣的,他们根本不介意杀死几个女奴什么的。
而为他们逃走了方便的女奴,被他们丢弃没有带走的女奴,之后会是怎样的命运,可想而知。
每年新奴隶买回来不久,就要有那么一两次逃走的事情发生,他们总是不死心的,却不知道在这茫茫草原之上,纵有一两匹马,他们也跑不过自小就骑马的汉子,围追堵截,跑出去的总还是少数。
几乎年年都有这样的一场,见过几次之后,纪辛就不觉得这些人可亲了,天知道他们逃走不成的时候会不会顺带拉几个一起死。
他就见过一人知道逃走无望,先杀死了旁边儿一个又自杀的,这种举动让自小就在部族之中生活的纪辛很是不理解,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死
说起来,男奴在部族之中的待遇可比女奴好多了,至少不会有人惦记让他们生孩子之类的,给他们的活儿多,但也没有克扣他们的饭,当然,饭食是不能和族人相比,但族人的饭食也很简陋,纪辛见过有的男奴自己弄的烤肉特别好吃的,闻着就让人流口水,就是不敢吃,天知道对方会不会下毒。
像是那种有本事的男奴,也很容易出头,会草药,能治病,治上两回管用了,自然就会被提拔起来,不再跟其他的男奴一样挤羊圈了,再有点儿什么功劳,还能继续提升,说不定日后也能娶个妻子,正经在部族里过日子了。
总的来说,部族对男奴,不是排斥到死的那种,平时分派给他们的活儿若是做好了,也少有人会故意去打骂,没事儿找事儿,他们自己族人也有活儿干,如纪辛这种,也就是现在冬日里休息,不然每日里都有事情要做的,不是去放牧,就是去割草,再有捡拾粪便晒干,也是孩子们的工作。
连小孩子都有事情做,男奴凭什么不干活就吃饭啊,所以纪辛不是很能理解他们逃走的事情,不太愿意靠近这些人。
听纪辛说了这些,纪墨目瞪口呆,那个,逃走不是应该吗人家有家有业,说不定有妻有子的,被掳来做了奴隶卖,不说别的,这里的文明程度,肯定是不如人家国家的,在不如之前的地方生活,不逃走能行吗
这跟打骂都没啥关系,人往高处走嘛心中有牵绊,当然会想回家,只不过他们为了逃走,可能做事也有些疯狂。
“哦,我知道了。”
纪墨闷声应下,心里头有点儿郁闷,他早就看过了,部族里的人,没人会雕刻的,倒是那些男奴,比较有可能,听纪母说话的样子,那个国家的文明,起码进展到了封建社会,有了各自的分工,就很有可能碰上会雕刻的。
感觉到纪墨不太开心,纪辛隔着帽子摸了摸他,羊毛柔软的触感可比油头好多了,他又摸了摸。
之后的一段时间,小孩子们还是一起玩儿,没了事情能够疯玩的日子简直就像是放寒假了一样,各个部族的小孩子一开始还不太熟悉,闲了几日,很快混熟了,还有些家养的小孩儿也跟着出来玩儿,只不过跟他们不是一个小群体就是了。
孩子们之中的等级大概是这样的,家养的那些,父母都是部族中人的那些,他们的地位会高于如纪墨这等父不明但很可能是部族中人的孩子,而纪墨这等要高于那些奴隶自带来的孩子,他们通常都是买卖奴隶的搭头,有的可能熬不过一个冬天就死了。
“我们那儿就有一个,他跟着爷爷来的,可能是快死了,每天都看到他爷爷求人,要给他治病什么的,怎么可能啊,草医都是大部族才有的,咱们这里根本留不住。”
“是啊,我也知道,我们部族本来发现了一个,还治好了两个人呐,结果很快就被族长送出去了,据说就是送去大部族了。”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很快偏转到草医是怎样治病上,他们真的很好奇的,那个有幸见过的孩子就嘚吧嘚吧说起来,把自己见过的那点儿事儿,反复说,很是得意。
纪墨一旁默默听着,他是明白一些的,有些事情能够想到,比如说这些小部族,看着都是没什么根底的散沙,其实背后都有大部族作为靠山,这也是那个草医为什么会被献上去的原因,当做上贡的礼物就能理解了。
联络联络感情,获得庇护,这都是弱小者生存的道理。
孩子们几乎没什么玩具,在一起玩儿,除了跑闹之外的说话就显得最经常也最便宜了,说话的过程中还会带点儿表演的性质,大概就跟披着被单扮白娘子差不多,他们也会讲从大人那里听来的传奇故事,什么神女什么神人之类的,遥不可及,虚无缥缈。
这类神话故事,纪墨分分钟就能讲出几本书,听起来就觉得没劲儿,晃晃悠悠一个人离了小圈子,准备去找纪辛去了,纪辛今天被阿列叫走了,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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