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小女孩儿就这么在秦九阴这里住下来了,没有合适的床榻,她就睡在了当年纪墨睡过的那个箱子上, 不能是箱子里面,伸展不开手脚,虽然她可能也不介意窝着睡。
“既然住下来了, 就清理一下自己,不要脏兮兮的。”
秦九阴毕竟是个女子,还是有些洁癖的,可能是因为偶尔还要制作香烛的缘故, 她对干净是有要求的。
小女孩儿没懂话中的意思, 显然,指望她会自己洗澡实在是难了些。
纪墨只往后面躲,给小女孩儿洗澡这个任务, 绝对不能是自己的。
男女有别是一方面,另外,面对那样一张脸,他可以说自己不歧视,但近距离接触什么的, 恐怕也不是很能接受。
显然, 古代还是比较讲究男女有别的, 哪怕是在小村庄里, 也做不出弟弟给姐姐洗澡这种事儿。
秦九阴自己也不想给一个小女孩儿服务,直接去远一些的邻居家, 找了对方来帮忙清理小女孩儿, 最好是教会她以后自己洗澡, 免得她再麻烦了。
“姑姑真是心善, 这样的都收下来了。”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略带几分嫌弃地把小女孩儿按到盆里清洗,大木盆就放在院子里,干瘪身材的小女孩儿直接被扒了衣服坐进去,妇人用水瓢从一旁的水桶之中舀出温水来,一边给她搓洗各处的脏污,一边递给她一个丝瓜瓤子,让她自己揉搓。
小女孩儿不是傻子,知道这样是让自己舒服的,马上跟着照做了,还会自己扭动身子,调整水流浇注的地方,忽略她那张早衰的脸,看起来也是有些可爱了。
妇人的嫌恶没那么重了,眉头都渐渐舒展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手劲儿放轻,不再每一下都像是要把皮搓掉一样红一大块儿。
等到清洗干净,秦九阴扔给小女孩儿一件衣裳,是她自己的旧衣裳,当然,不是小时候的,于是就显得有些大,穿这么一件衣服都不用穿裙子了,腰带一系,就是连衣裙。
小女孩儿很兴奋,不时还抬手闻一闻袖子上的味道,像是从那种味道之中体会到了幸福似的,冲着秦九阴露出笑容来,似是了解自己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
这种傻乎乎完全不念旧恶的样子,虽然脸依旧不好看,但似乎让人好亲近多了。
秦九阴半点儿不掩饰自己的好恶,直接偏头,不去看小女孩儿的脸,干脆利落地说“就叫安静吧。”
她给的这个名字,听起来还不错,但放在此时,就有些嘲讽之意了,不知道是不是安静的习惯使然,她做什么都不发出声音的,连笑声都没有,走路做事,更是悄无声息,偶尔猛地一回头发现她在身后,还会有种身后有鬼的惊悚感。
为了这个,秦九阴不许她进入屋子,这屋子就是秦九阴自己的屋子,当年纪墨小的时候也是在屋子中睡的,等他大点儿了,就占了对面儿的一间屋子,于是,等到安静再来,本来可睡在秦九阴屋子里的,被她排除在外,又不能跟纪墨同屋,就只能在厅堂之中睡觉。
这就比较麻烦了,像是那些店铺伙计一样,若是在店里睡,未必有房间,都是等客人走了之后,直接把桌子或凳子一并,睡在上面的,至于铺盖什么的,都未必有。
安静现在睡的就是两个长条凳拼起来的位置,她睡觉的第一天,半夜纪墨就听到凳子响,对方直接摔下了凳子,除此之外,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纪墨也没留意,等到早起,看到厅堂之中那直接睡在地上的安静,她倒是睡得踏实香甜,半点儿没被影响到。
厅堂的地上没有铺石砖之类的,都是踩得比较踏实的土,这么睡了一夜,醒来之后,安静身上难免也多了一层土。
秦九阴透着嫌弃,却也没耽误指派他们做事儿,无论是捡柴火还是生火做饭,这样的事情都是纪墨渐渐大了点儿之后就在做的,如今成了弟子,也跟没升级似的,依旧还在做这些事情,像下人多过像弟子。
纪墨耐性还行,没有马上催促师父什么,关键是秦九阴这人有点儿拧巴,越是催着,可能越是不做。
他以前就见过有人因家中小孩儿夜哭来请秦九阴给个主意,对方大半夜过来,哐哐哐砸门,叫醒人之后跟着急救火一样要求秦九阴去看看,秦九阴就找各种理由拖时间,直到拖得天都要亮了,才算把情况问清楚一样,跟她说,让她回去之后如何如何做,以后就能好了。
因那个办法是要在白天实行,那妇人听了以为故意刁难,还有些敢怒不敢言,嘟囔“这么哭一夜不是嗓子都要坏了吗”
那是她家难得的男丁,只此一个,自是万分金贵,便想要秦九阴给一个更好的办法。
秦九阴却说没有,如此跟她磨了好半天的嘴皮子。
其实妇人也没说多少,她是不敢得罪神婆的,只委委屈屈地站在一旁,不肯离去地用沉默表示抗议,一问就是求着秦九阴再给好法子。
这么三磨叽,两磨叽的,硬生生熬到天亮才离开。
她人才走出门槛,秦九阴就是一声“呸”,只差没啐到人脸上,纪墨不明所以,却听秦九阴念叨,“拿我这里避祸呐,真是好算计”
当时秦九阴的表情有点儿阴狠之感,着实能把人吓一跳,亏得那妇人胆子大,还敢在她这里躲了半宿。
她在的时候,秦九阴除了慢悠悠询问缘由,就是跟对方对坐,比谁更能挨时间似的,等人走了,才露出这样的脸孔来,着实是让纪墨不明白其中变化为哪般。
还是后来听到村中传言,才知道那妇人的不厚道。
古代带孩子都是女人的事情,那妇人作为儿媳,孩子有个什么,她自然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孩子夜哭,弄得一家子休息不好,婆婆责骂,丈夫抱怨,她便干脆借着找神婆讨法子躲了出来。
算是直接把麻烦事儿甩给了还在家的婆婆,等天明回到家中,则说是神婆不肯开门不肯给主意之类的,反正就是神婆拖延了时间,直接拖了半宿时间她才能回来。
这一番说辞下来,自然是换得了家人的原谅,却把“罪责”推到了神婆秦九阴的头上。
那家的婆婆不敢得罪神婆,没有到秦九阴面前说什么,只跟亲戚抱怨了几句,却也免不了小村无大事,这样的两句闲话也跟着风言风语了起来,最终还是传到了纪墨耳中。
纪墨再回想秦九阴那时候的话,就知道对方恐怕早就料到会这样了。
妇人未必是恶毒,就是趋利避害,在这种事上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说辞,即便秦九阴听到了,又能如何,她大可以说不是自己说的,总不能为此被打。
神婆的“神”,就是要区别于其他人,如果在这样的事上计较,不说损不损乡情,以后断了财源,就说计较起来,她孤寡一个,很容易就落在下风,到时候让人一看,原来神婆也没那么“神”,免不了就有欺凌的上门了。
村人,可不都是淳朴的。
也就是秦九阴现在年龄大了,也谈不上什么姿色可言,否则独居村中,还真是要有点儿手段才行。
村中都传,秦九阴这神婆身边儿是养着小鬼儿的,不能轻易靠近。
这传言,开始纪墨以为是污蔑谣言,还想过为秦九阴辩解一二,不管秦九阴怎么使唤童工,把他当仆役驱使,其他方面,她对人还是不错的,就说妇人那件事,她给的“方子”最后也真的是管用了的,从那妇人后来再不曾半夜来找就知道了。
后来,纪墨又想,这可能是秦九阴为了保护自己,故意传出的“恶名”,算是震慑一些小人,让他们不敢轻易冒犯。
一传十,十传百,传得多了,自然也会有一些离谱的说法出来,让人生畏,名声因此不好听是一定的,在很多妇人口中,吓唬孩子都会说“再不听话把你送给神婆”之类的话,俨然和“大灰狼”等同了。
可敬畏带来的好处也是真的,没人请神婆出主意敢不给钱的,都是当下结清,不敢欠款,再有给神婆帮忙什么的,一是一,二是二,绝对不敢缺斤少两,其次就是随着“恶名”而起的“威名”了,十里八乡,都说秦九阴在阴间有门路,神通广大,是那种能够召唤亡魂上来对话的人物,也有不少人不远千里过来找她处置事情。
纪墨待在秦九阴身边儿五年,看到她解决过的事情,小到给夜哭郎个“方子”,让对方不再日夜颠倒,晚上哭闹,大到真的走阴,那一次,外人是看不出险恶来的,只见秦九阴往那里一坐,眼睛一闭,就说去阴间了,不许人动她的身子,再过一会儿,她就醒过来了,传递了一番阴间话语,让那家人自去筹备。
这等事情,若不是真的有系统肯定,纪墨都以为是骗术,还是那种比较拙劣的类型,连个好的说辞和特效都不给的,半点儿代入感都没有,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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