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第 599 章

    吏员考试的成绩下来了, 纪墨被分到了刑房,算是个没什么油水的地方,刑房顾名思义, 有了案子才能做几分事, 而县衙什么时候能够有案子呢

    呵呵。

    时下的朝廷讲究一个吏治清明, 什么叫做吏治清明, 就是县衙里头的老爷垂着衣袖往那里一坐, 坐一整天都没有人过来告状的, 叫做吏治清明。

    这样的清明可想而知,是人们真的对此没有需求吗只能说太多的案子被扣在乡老族老那里,当地就解决了, 轻易是到不了县衙这里的。

    能够过来的案子基本上就是大案要案级别的, 再不然就是有一方苦主非富即贵的,可以说,平时没有案子还好,有了案子, 还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反正没有一方是吏员能够惹得起的。

    顶多做个池鱼罢了。

    纪墨初来, 新来的就先熟悉案卷, 起码知道一些公文只要怎么写的, 那些过来告状的, 若不自带状子,状词就是由刑房的吏员来写,此外还有一些捕票传票之类的文字上的事情,也是刑房之责。

    此外, 必不可少的就是整理刑房的案卷了, 就好像图书管理一样, 时时都要有。

    纪墨家中给的钱财不是那么到位,最后他就分了这么个更加清水的差事,每天整理整理案卷就可以了。

    平日里见不到什么告状的被告的,一点儿便宜都沾不着,除非主官请客,能得几分涟漪,平时的时候就是纯靠俸禄,好消息是俸禄不会被克扣,坏消息是这俸禄也是真的不多。

    纪墨本来就是指着这个工作稳定,另外靠山县衙,听起来还能让普通人有几分敬畏,不至于过于欺负纪家商铺,有吃有喝安稳度日,再学一学走阴术,更加精深一些就好。

    至于其他的赚大钱什么的,古代的商户多半都是上层的韭菜,想什么时候割就什么时候割,富贵起来,自己还没享受几分,就碍了别人的眼,风险太大,倒不如现在这样,守个小铺子,安安稳稳度日。

    纪墨这等没什么大出息的想法很合外公的意思,他一个劲儿让纪墨去考吏员,就是为他以后不会受人欺负,其他的本也没指望着大富大贵,只姐姐不肯如此罢休。

    阴间和阳间时间不同,她看似还是成年女性的样子,没怎么变老,但其实已经长了很多,没用纪墨开解,就明白他们的生父不是个好的,心中愈发堵着一口气,一定要纪墨比生父优秀才行。

    之前支持纪墨考吏员,是因为想着近水楼台,能够让纪墨把自己的户籍改一改,方便之后科考。

    纪墨却没她那么天真,改变阶层若是那么容易,大家早就改过一轮了,上升的阶梯本来就窄,何必要多加一个同行者呢

    再说他已经考入吏员体系之中,出身什么的,可不是改了户籍就没人说的,若是将来真的考上了,这事儿再闹出来,还不知道要是怎样的大案,连累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这些话,纪墨在考上吏员之后好好跟姐姐分说了一通,道理有没有讲通不知道,姐姐是鬼气森然离开的,看那样子,她奋斗成鬼王指日可待。

    阴缘这般厉害,纪墨反而不敢走阴了,姐姐也不让他走,一头重一头轻的结果,轻的那头总会往重的那头坠落,现在,纪墨就是那头轻的,不走阴还好,两边儿多少有个阴阳阻隔,不至于让纪墨如何,可一旦走阴,魂魄离体成了习惯,不是鬼也是鬼了,不定就会成为秦九阴那魂魄不稳的样子。

    如今关于走阴术的学习,纪墨还是在梦中通过姐姐找来的那些神婆继续学习,也正是因为姐姐能够有选择地拘来其他鬼魂与纪墨梦中讲课,纪墨才发现姐姐的实力又增强了。

    这般白日上班签到,晚间学习的日常一晃又是十年。

    十年间,纪墨送走了外公,对方最后的时候还是有些遗憾的,遗憾当年的户籍没办好,一己私心,想要个孙子,自此累得孙子成了商籍,考不得科举,明明那么聪明,却只能当个小小吏员。

    “爷爷放心,之后的吏员考核我肯定会好好考,定要您在地下依旧光耀。”

    纪墨摸摸鼻子苦笑,考不考得上再看吧。

    吏员任期十年之后,可以通过考核,升级为有品级的正式官员,虽然这个升级不那么普遍,且具有极大的淘汰率,但却是吏员当官的唯一正规途径。

    若有那等实在科考不成的,也能够通过这种法子当官,只是他们多半压不下脸皮,做不了这等小吏罢了。

    纪墨踏踏实实干了十年,不争不抢,谁家有个难处,能帮也会帮一把,人缘儿不错,这才有了好的考评,能够想办法考个品级了。

    “好,好,我孙儿定能考上的”

    外公回光返照一般,很是激动,一张老脸上都顿生光彩,可,也就是一霎罢了。

    纪墨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梦中都不由得感慨,“姐姐放心,我答应了爷爷,定会做到的。”

    姐姐微微蹙眉,她对外公的感情不深,没有怎么好好相处过,最初还抱着跟父亲那边儿一样的态度,觉得商户人家,多少辱没了书香门第,若不是生怕纪墨年龄小,斗不过新妇娘家,也不会让他先寻外公。

    哪里想到,这一老一小两个汇合之后竟然弄出了那样的户籍来,虽是让外公老怀大慰,不怕香火无人,但在姐姐看来,只让纪墨没办法正经科举一条,就足够让她不满。

    再有一条,就是外公和纪墨都主张瞒下纪墨还活着的这件事,不让父亲那边儿知道,免于侵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姐姐看来怕是怀着点儿自过安稳日子这样的小心思,让姐姐满心的怒其不争。

    为了这个,姐弟两个梦中争过好几次,梦中一半时间学习走阴术,就是这种争吵最后互相妥协的结果了。

    只此两件事,难免让人存下心结来。

    现在终于看到一线曙光,姐姐再次督促“你可要好好考,莫耍你那些小心思,不然我以后再不与你寻那些神婆,看你如何学那走阴术”

    被威胁到的纪墨乖乖点头,还能说什么呢走阴术能够继续精进还要多亏了姐姐梦中寻来的那些神婆魂魄,她们没有秦九阴那么出色,反而能够保下自身的魂魄,不至于魂飞魄散,一饮一啄,也着实是难断因果。

    “姐姐放心,我定会好好考的,至于结果,就不能保证了。”

    纪墨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姐姐阴恻恻一笑,一脸的鬼相更显狰狞,“你放心,只要你成绩过了,哪个敢不让你过,我定要让他不好过。”

    纪墨听了,无奈一笑,通过姐姐来保证公平入选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也习惯了。

    说来倒像是有个金手指,专门给了他一个名为公平的平台,让他能够自由发挥,不必担心因为不公正的理由而被落选。

    有了这个保证,结果显而易见。

    十年苦读,纪墨的成绩又有哪里说不过去呢

    最终杂品入流,让纪墨成了一名主簿,品级不高,却也算是入品了,大小是个官儿了。

    当地县衙已经有了一名主簿,纪墨这名主簿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邻近的县城里去当主簿,因是邻近的,勉强还不会失了地头蛇的优势,另一个就是在外地,较为远僻的地方去当个小县官儿。

    纪墨如今也算是衙门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这两者的优缺都在何处,前者是人头比较熟悉,有个什么事儿,容易找到人脉关系来处置,算是做熟。

    后者的话,看似好像终于走到了跟科考官员相同的起跑线上,以后的晋升等等,都是一样的了,做得好,未尝不能做到高官,其实,那般选择所能去的地方,多半都是荒僻之地,再不然就是蛮荒不通教化的地方,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背后若是没个支持,个人能力若是不足,若是 很难再从那些地方升起来,如滴水入海,再难出头。

    都说人离乡贱,看起来应该前者更好,纪墨却选了后者,结果调令下来,果然分到了偏远之地,据说常有流放之人过去,算得上苦了。

    “守一,你怎么偏选了这个,趁着还没过去,活动活动,说不定 ”

    曾经的少年还年轻,眉眼间存着曾经的稚气,想得天真,说着就要解囊相赠,只怕纪墨银钱不够。

    “可别,千万别,这地方我觉得就挺好了,早就听说岭南风貌,别有不同,如今能够去看看,也算是不枉此生。”

    纪墨说得慷慨,不是故作,真有几分欢喜,他这些年对走阴术的学习从未间断,打听来打听去,恍惚听得此术岭南最盛,如今过去,不管多偏远,能够一见其中奥妙,寻访高人,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至于当官实现抱负什么的,太难了,只在职责范围内做好就可以了。

    纪墨自觉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力挽狂澜可托天倾的人物,所以这等大势上,他就只能随波逐流,做不得多少更改。

    将来有评,若有“良善”二字,也不枉为官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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