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多年, 似有无数别情可叙,其实真的坐在餐桌上,也没什么可说的, 唯有默默吃饭罢了。
饭罢,纪墨又问了问安静现在所居何处, 说好以后要继续向她请教。
“师兄如今是官身,往来不便, 倒不如我过上几日,便过来与师兄讲解一次,如何”
安静没有拒绝给纪墨教授自己总结的走阴术,只不让纪墨专门过来请教, 纪墨考虑了一下, 大概是怕影响不好,这就跟大领导不好总到小老百姓家中一样,一次两次,尚且有个缘由, 次数多了,下头人都不好应付的。
他跟安静的师兄妹关系,并没有很亲近,自然也不好经常去串门, 听到安静如此说, 就允了,约好十日一见, 纪墨又让家仆去送安静回家。
难得故人相逢,纪墨等安静走了之后, 喝了几口酒, 晚间入梦, 便见姐姐神色凝重。
他先道了一声谢,为了案子,总有借助姐姐之力的时候,“还要多谢姐姐帮忙,不然这案子也不能如此容易了结。”
说到这办案的曲折上,开始纪墨还是很想要展现一点儿现代人的能耐的,别的不说什么推理剧断案剧的,他以前就很爱看,更有什么密室杀人啥的,便是什么拍案惊奇,他也是看过的,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见多识广,不会被案子难倒,可事发临头,总有很多案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倒未必是罪犯的手段多么高超,纯粹是事发后的检测手段太少,再加上朴实的百姓心中完全没什么保护案发现场的念头,一旦听到什么动静,一窝蜂去看,一场盗窃案,罪犯抓到了,赃物却对不上号,再细细找去,才发现还有看热闹的在顺手牵羊。
更有离谱的,听到县老爷要过来看看,也不管是不是案发现场,先把房子清扫一遍,以便让县老爷有个落脚的地方。
结果可想而知。
幸好,民风淳朴,这种杀人案不算多,但,一旦有一例,那就真的不要怪纪墨走捷径了。
找什么关系人,区分什么嫌疑人多麻烦,还不如直接找当事鬼问一问,就算鬼死的时候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起码他能知道当时自己正在做什么,周围都有谁,谁和谁跟他关系不好。
比起周围人的口供,当事鬼的口供显然更加可信,也能进一步缩小嫌疑范围,为纪墨节省不少力气。
把走阴术用在断案上,纪墨敢说自己是第一人了。
也正是看到走阴术对纪墨做官多有帮助,姐姐没有在之后更多了几分支持,纪墨看好哪个神婆,她就帮忙盯着,等到对方死了,假冒阴差,把对方拽过来给纪墨讲课,这个时候,就没鬼敢藏私了,有多少教多少。
这种“诱骗”教课的方式,纪墨觉得有些不太好,但看在能够学到真正的知识上,也就罢了。
“嗯。”
姐姐敷衍一声,帮自家弟弟,有什么好居功的,她浑不在意地说起了最近阴间的大事儿,有鬼王要出世了。
鬼王算是纪墨所知的阴间天花板了,这样的存在,都是有数的,起码不会漫山遍野都是,具体的成形条件是什么,纪墨不得而知,这部分并不属于走阴术的专业知识范畴内,只能算是额外扩展内容,让纪墨多了些探究欲,再加上又跟姐姐息息相关,这才会关注一些。
“莫不是 ”
纪墨先是有些疑惑地看姐姐,他知道姐姐一直都在向鬼王的方向努力,他也了很多似是而非的修炼法,有用的没用的,都能得到实时反馈,他也一一记载了下来,有些甚至是记在心里,想着自己死的时候试试看,若是能够转个鬼修,也可体验一番别样人生。
因阴缘过强,纪墨真正走阴次数不多,每一次的印象都是那灰蒙蒙浑如一体的天地,实在看不出什么让人向往的地方,但,未知就足够有趣了。
“不是我,不知道哪个,一时寻不到根脚。”
姐姐皱着眉,显然为此苦恼。
鬼王就是一片区域的土皇帝,阴间没什么地界之分,若把充斥于其中的种种都视作灰雾,所有小鬼都是依托在灰雾之中稳定自己鬼态的,一旦鬼王出世,灰雾就会跟着波动起伏,这样的变化显然足够将一些小鬼直接撕碎。
阴间如何轮回不知道,但如何死得魂飞魄散,可真是多种多样。
这一种,在纪墨的总结之中,算是最能量守恒的一种了。
假设灰雾的能量有定数,小鬼的成型需要消耗一定的灰雾能量,鬼王的成型需要消耗灰雾更多的能量,那么,鬼王为了让自己顺利成型,直接破碎无数小鬼填补中间的差值,就是很有必要的了。
这种动荡会以类似天翻地覆的效果来呈现,只要在此区域范围内的小鬼,都免不了跟着翻滚几轮,能坚持到最后形体不散,就算熬过去了,否则,就是魂飞魄散,重归灰雾的能量之中,说不得,还能直接去给鬼王加持能量了。
这就好像严密的等级限制,下级必须向上级进贡,小鬼可以当做鬼王的补药来变相食用。
这种“食用”甚至是他们本鬼都无从抗拒的,所以 “姐姐要小心点儿,不然就先远离,我这边儿已经安定,不必姐姐一直留在此处。”
鬼王出世的动静不是一下子产生的,其预兆就是灰雾的异常波动,如今不知道波动源头在哪里,干脆直接躲开,躲过所有波动,也是一种避祸的法子。
“我的傻弟弟,哪里有那么简单啊”
姐姐一叹,等到发现就已经晚了,这一片区域被锁死了,完全逃不出去了,也就是说躲开也许理论上可行,可实际上,根本躲不出去。
与其在边缘部位波动最大,还不如往中心靠拢,到时候纳头一拜,说不得还能直接混个鬼王前驱的活儿,也当当那宰相门前的七品官。
这一层,也是姐姐尝试逃走不行之后才发现的,这会儿跟纪墨说来,也唯有叹息。
纪墨听了,心中升起的另一种感觉是,竟是已经试过了
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连一声告知都不曾,就先试着躲开,可以说是姐姐的干脆果决,也可以说是姐姐不曾真的很在意他这个弟弟,只看他怎么想了。
纪墨没有那么玻璃心,只想到后者,却也为这个念头而感觉到不好意思,姐姐这些年已经帮了他很多,若不是姐姐,读书识字,又哪里有那么容易,他一个婴儿时期就被抛弃的,又哪里能够知道自己的外公家是在哪里。
真当那些爱在婴儿床前碎嘴的下人连这些具体的事情都会说啊
闲谈之中能够带个地名已经不错,再要具体到哪条街道哪门哪户,怕不是做梦吧。
这些信息,还有后来走阴术的那些知识,都是能够入梦的姐姐给了他一个便利的学习条件,仅此一条,他就应该感激姐姐的存在,而不是希望她更多的帮助,永不餍足。
“不如姐姐躲到牌位之中,由我祭祀,总可蒙蔽一二。”
在走阴术上,除了传统的学习之外,纪墨还把自己以前学习巫祝的思路拿过来用了,尝试着以沟通神明的方式来沟通鬼神,算是混血版的“走阴术”,效果么,因为实验对象只有姐姐一个,她说一般般,纪墨也就没怎么继续尝试。
若说这种唯一的好处就是给了姐姐一个固定的容身之处,就是纪墨亲手做的牌位,坏处却也有,在容身牌位之中的时候,若是牌位有了损伤,魂在其中的姐姐也会受到损伤。
这倒是让本来不能被物质所伤害的鬼魂成了可以被刀砍斧劈的存在,纪墨因此专门弄过鬼牌,以祭祀的方法请了小鬼进驻鬼牌之中,之后以此役使,多年实验到现在,无有不成的。
“且先看看吧。”姐姐犹豫着拒绝了。
纪墨没有再说,这种把性命系于他人之手的方法,的确是让人感觉不那么安全。
自从他发明出把小鬼禁锢在鬼牌之中的方法后,姐姐就再没去过那牌位之中,心防如此,不可说也。
夜深星稀,在一处民居之中的安静从床上起身,唇角勾起一抹怪笑,取了香烛纸钱来,似是要做什么。
火盆才点燃,香烛纸钱就洒了一地,有些还直接落在了火盆中,让火苗一时蹿起。
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容上,安静一双眼呆呆地看着火盆,忽而扶额“我要做什么来着,哦,对了,不能让那神婆好过”
这般说着,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香烛纸钱,很是熟练地点香做法,香灰洒在地上的时候,安静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对,就是这样,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她,欺负她的,都该死。
次日一早,有人来报纪墨,说是昨日被问询的那个神婆疯了。
“哪个神婆”纪墨紧张了一下,知道不是安静,而是另外那个说安静做法有问题的神婆,微微发怔,“突然就 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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