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基地北部的夜晚总是很热闹, 灯火通明,油脂做成蜡烛在灯具中燃烧着, 整整一夜直到天明烛熄。干净的街道上和店铺中到处都是人, 喧闹声,调笑声, 大声聊天劝酒, 赌博, 食物香气与香水在空气中浮动, 阴暗处也会有尖叫或者拳脚殴打的声音。
这里是乐园, 当然, 仅限于基地中和往来的驯兽师和园艺师们,如果有一个前两者的亲属, 也是可以寻欢作乐纵情歌舞的。
而南部入夜后是永恒的黑暗, 没有一点亮光,也没有一点声音, 遍布垃圾的脏污地面和高高的墙阻止了北部那些身处高位,因为武力而高高在上的人们因为好奇心踏入,房屋低矮,甚至很多不能说是房子, 只是几块破木板搭成的棚子。
死寂的空气,偶尔会听见几声咳嗽、因为伤病的呻吟、还有压得极低的啜泣, 这里的小孩都是不敢哭的, 刚落地的婴儿会被捂住口鼻轻声哄着, 每一年, 都会有不慎杀死自己孩子的女性,因为她们想把孩子藏起来,免得被北部的人夺走。
一道墙分隔出两个世界,南部的人永远不被允许自行跨过这道界限,而北部的人会去另一边挑选人员,无论是做苦力的成年人,还是小孩子或者婴儿。偶尔也会有北部的人,无论是斗争落败、还是因为生病而被丢弃在南部中。
尽管如此,南华也已经是普通人活得比较好的地方了,比被完全当做猎物的月河和当做食材的雷霆而言,他们至少大部分还能活着,所以当初离开北清基地的人才会选择这里。
但是今天的夜晚,北部也很安静,之前有过吵闹的时候,但很快就消失了,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的队伍,都安静得恨不能找个地缝赶紧消失,以免卷入到纷争之中。
被硬生生砸成废墟的酒馆面前,举着武器的人们吞咽着口水,本来将自己的人类护在身后,恶狠狠呲牙的动物们,都在瑟瑟发抖,趴在地上,虽然还保护着自己的搭档,却早已没有之前的气势。
在他们的视线前方是五个人,人数远远小于这一边,他们却仍然不敢轻举妄动,望过去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魔鬼、或者其他超出了想象范围的东西,充满了惊讶疑惑还有恐惧。
一个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坐在废墟上,断裂的墙体都被他的脸衬出了几分华贵椅子的错觉,他屈起一条腿踩在墙上,一只黑白的奇怪动物趴在他下面的砖瓦上,而另外的四个人站在少年身后,一副以他为首的样子。
“我们和您应该无冤无仇对吧”越来越多聚集起来的人们,没人敢轻举妄动,但一直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推出一个地位最高实力也最强的人来谈话,“我们这边没有人见过你。”
最开始听闻有人闹事,还以为是谁喝多了耍酒疯,这种事也不稀奇,一个月总有那么两三回,只要把人给礼貌地按住了,等醒酒后索要赔偿即可。不过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没有那么简单,并不是喝醉了的客人,而是明摆着来寻仇的。
他们在心中咒骂引来了煞神的蠢货,问了一圈,却没有一个人承认见过对方,这种推诿也让带头的人气笑了,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却没想到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对,你们确实没有见过我。”少年大大方方地承认,另一边的人脸都快气歪了,他们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理直气壮,比寻仇更让人不安的便是没有目的,只因为心血来潮就做事的人。
对面的人们咽下了嗓子里的咒骂,调整自己崩了的心态,少年抬手,轻松地从墙上掰下一块,手指收紧一握,就有粉末簌簌落下,而他手上多了一小块石头。他随手瞄准一个地方扔出,石头穿过前排两个人之间微小的空隙,然后重重击在一人手上吗,惹得他嚎叫一声,食指软绵绵垂下来,指骨都被那一击给折断了。
这一手再次震住了对面,少年厌恶地扫了一样自己攻击的那个人,低下头看着那个动物“团子,去把那个小孩子带过来。”
黑白色的动物人性化地点点头,起身慢悠悠朝人群走去,随着它的逼近,人群逐渐慌乱起来,他们还记得之前这个体型娇小还被小看的家伙,是如何用一巴掌把楼一般高的熊给打晕过去的。
有人不自觉地后退躲避,他们这一退,便将之前还藏在人群里的小男孩给暴露出来。那是个大约六七岁的孩子,十分瘦弱、收拾得很干净,身上穿着很紧的衣服,脖子上是一个挂着铃铛的项圈,还有一条长长的绳从上面延伸,之前另一端被握在惨叫的人手中,此时已经落在地上。
熊猫笔直地朝着目标走过去,男孩似乎有些害怕这个一口可以咬掉他脑袋的动物,去缩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俯下身体仿佛动物在乞求怜悯,喉咙里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倒是走近他的动物眼中盛满了各种情绪,他绕过了男孩,姚良挑高眉梢,而熊猫转向了那个依旧抱着手指的男性,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
人群愈发慌张,各种武器对准了熊猫,动物们死死护住自己的搭档,然后被鄙视地看了一眼,又转过身去。熊猫口中还带着一点血腥气息,让男孩更加恐惧,熊猫站在他旁边,张开嘴的时候,他仿佛已经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后颈的项圈被什么东西咬住,拽紧,一阵天旋地转,瞬间换了一个位置,从地面到了动物的背上,被驮着慢慢走向了废墟中的少年。
不仅是小男孩,就连两边的人群都愣住了。少年接过了小孩,抱在怀里,取下了对方颈上的项圈,拿出了绷带,包住了明显受伤磨损的膝盖和掌心,小孩就像一个。自顾自地做好一切以后,才偏头看向身边的一个人“南华里的驯兽师应该大部分都在这里了,不在的,也可以通过描述找人了,你能分辨出来吗”
“没问题。”在他旁边的那个人声音有几分嘶哑,声带被毁后的粗嘎难听,脸上有缝合好以后的伤疤,看起来比少年凶恶多了,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目前的进展让南华的人有些不知所措,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就像是这个强大的少年,在替这个普通人撑腰一样,难道是基地里有谁惹了强大的驯兽师的家属吗
少年又转过头来,对准另一群人“可以乖乖站着不动吗”他又捏下一块石头在手中上下抛着,“否则我会很困扰。”
虽然知道是目的明确的寻仇,但对面的气氛并没有就此缓和下来,站在这里的这些人中,和其他人完全没仇的并不存在,自己也说不准万一哪次出门时欺辱过的普通人,是正好有一个强大的驯兽师亲属呢
但他们也没有反抗,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觉得说不定找的人不是自己,那为了别人战斗不就太蠢了,何况还是对付这样强大的敌人。自私促使他们按兵不动,又互相看着,试图找出引发这一切的元凶。
那个陌生的普通人拿着一个火把,挨个依次看过去,平日里正眼都不带瞧一下普通人的男男女女们,此刻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手脚动了一下惹来误会,对方心狠手辣直接把他们给解决了,就像之前因为在酒馆随意杀人,而被埋在了废墟下面的那位一样。
当那人终于站定脚步的时候,旁边的人松了口气,而被盯上的那位倒吸一口凉气,第一反应是后退,随后又突然发现只有一个普通人在他的面前,完全可以攻击然后逃跑。
他喊了他的搭档,另一边的人们却就这样看着,他心中有些许不安,还没有想出是什么原因,就看见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猛地泼在那只动物身上,众目睽睽之下,可怕的变化发生了,原本有一人多高的动物,这会儿慢慢缩小,最终只有手臂长短。
“这是什么鬼东西”那人尖叫着,周围的人都在惊呼,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这是夜色赋予的幻觉。
但这一切都是真的,导致这个变化的人面无表情,没有半分惊异,他拿着一柄寒光四溢的剑,直接将人捅了个透心凉。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他还在一个个分辨着,却因为之前的变故,南华的人变得更加乖巧了。曾经憎恨的面孔、带来无数恐惧的浮着嚣张笑容的脸,终于被他亲手一个个清除,那些血色永远不会消退,但噩梦已经消失了。
他最后转身,走向了少年。五个人从废墟之中走出来,少年抱着洋娃娃一样的孩子,转头看向另一名女性“你有要复仇的对象吗”
对方摇摇头“再和您一起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复仇了。”
直到现在,其他还没从变故中回过神来的驯兽师们,齐刷刷松了口气,还是那个交涉的人发言,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少年将小孩交给了旁边的女性,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笑得温柔和善“不急,我们来聊聊南华的归属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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