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
面前的人不光轻巧的答应下来,还干脆蹲下身,努力想直视他的眼睛。不过由于被单的遮挡,他们仅能看见彼此的下颚,所以对方只好放弃了礼貌性的对视,就这样继续用轻快的声音说道。
“你是在邀请我卧聊吗?真好啊,一定会很有趣吧!”
“……”一个含糊不清“不”字被卡在喉咙口,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审神者真相——其实自己只是想有人陪着呆一会儿而已,但这种意料之外的展开,简直就像是买下一个破盒子,结果却发现里面藏着一颗宝珠一样,让人在贪念的边缘线上挣扎不已。
如果不说出来的话,这颗宝珠自然会变成自己的所有物——这种想法太过诱人,所以他的嘴唇翕动了两下,最终没有吐出一个音节。
澪自然而然的将此视作默认,便兴奋的扭过头,像是得到梦寐以求礼物的小孩子一样,迫不及待地宣布道:“我今晚留在这里睡,就不回天守阁啦!”
紧接着,没等两振暗堕刀有所反映,他就一跃而起,开始在屋子里四处乱转,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得回天守阁拿被褥吧,啊,那边的被褥好像不能盖了……如果跟山姥切借一套的话,他会同意吗?唔,或者跟鹤丸和堀川借……”
不管是动作还是乱七八糟的自言自语,都无一例外的在表达着他此刻的亢奋,让人根本不忍心提出相反的意见。
况且,两振暗堕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回想起天守阁目前的状况——那边在彻底翻新之前,的确是没办法住人了。所以在山姥切这边借住,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可又不是长久之计。那假如能带回自己部屋的话……看来得找时间跟光忠\兼先生商量一下!
他们的想法是如此相似,以至于第一时间就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意思,不由暗自警惕起来。
鹤丸国永觉得自己是出于大局考虑,外加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今天这事儿,一看就知道并不是澪一个人的主意,而幕后帮手肯定是堀川没跑了,所以他绝不能让这两个人再凑在一起,搞出些他都不知道的幺蛾子。
而对于堀川国广来说,让审神者继续呆在鹤丸身边才是真正的(恋爱)灾难,他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拆散这对组合,于是当前第一要务必然是将两方隔绝开来。
总之,至少山姥切的无害性有目共睹,今晚在这里住肯定是不会产生任何问题的。
想到这里,胁差少年率先开口道:“公共壁橱里倒是有备用被褥,一会儿我顺便帮忙拿过来吧。”
“真的吗!堀川,你真是太好了!”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乱转半天的澪直接扑了过去,开心的在对方脸上亲了一下。
堀川忍不住红了脸,但坚强的挺在原地没动,顺便用正(指)义(责)的目光望向太刀青年——快看,这都是你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鹤丸觉得自己根本没处申冤,明明他自己也是之前被突然袭击的受害者啊!好吧,唯一不同的是,的确是他先去壁咚的审神者,才触发了这个神奇的效果。
明明告诉他不要对别人这样做了……嗯,难道当时表达的方式有哪里不太对吗?
太刀费力的在脑海里扒拉着不久之前的画面,隐约想起,之前被自己特意指出来的,好像也只有三日月宗近和压切长谷部来着。
……不,与其说是他的失误,倒不如说是审神者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吧。
他忍不住头疼,暗自决定找时间挽救一下,比如预定在下一次的卧聊?
想想就觉得不能再耽误时间,他维持着与平日里相同的表情,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既然已经做好分工,那我就只能回去睡觉啦,剩下的事情都等明天再说吧。”
说完这话,他就摆摆手,脚步轻快的开溜,一身黑色的羽织很快融进黑夜中、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这么一提醒,堀川也想起安神汤和被褥的事情,简短的叮嘱澪呆在屋子里不要乱跑后,就脚步匆匆地顺着走廊离开了。
一小会儿的工夫,原本算得上还热闹的房间瞬间变得冷清,金发打刀保持着与刚才相同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连被单上的褶皱都没有丝毫变化。
但其实,他的内心已经陷入惊涛骇浪之中。
虽然被单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但他还是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审神者亲了堀川的脸,并且那三个人也没谁觉得不对劲的样子。可在他的印象中,这种亲密的关系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上下级之间,尤其这里还是暗堕本丸,大家更不该是那种无动于衷的态度啊?
怎么想都没办法明白,他只能僵硬地坐在原地,顺便从被单的下面偷偷观察着年轻人类的一举一动。
对方显然比他想象的更大胆一些,这会儿又走过来,比之前还要亲密的挨着他坐下,用能穿透被单的好奇视线望了过来。
“之前我就想问,你披着被单,也是原本想要去吓唬谁吗?”
——要、要吓唬的就是你啊,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而已……不过所有的山姥切国广都是披着被单的,难道这位审神者不知道吗?不不不,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真的想赶快把被单鬼忘掉啊,被这么提起来简直连后背都在冒着凉气。
现在披着被单,总有种自己已经让被单鬼给抓住、并且吞进肚子里的错觉,他为了缓解恐惧,第一次主动将泛灰的被单给解了下去。
漂亮的金发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在昏黄的光线下,更显示出某种程度上的无害来。他的眉眼柔和,就算是凝聚着不散的阴沉气息,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可怕,反而增添了几许忧郁的美感,就像是匠人精心打造的易碎品。
如果换做别人,可能都会保持着远观的态度,毕竟……他看起来就像是被放在桌子的边缘上,哪怕吹过一阵风,都会使他更加摇摇欲坠。
但澪偏偏不会在意那些,反而实事求是的感叹道:“真漂亮啊,如果这里能看到月光的话,比起来的话应该也是毫不逊色的吧。”
面对这样直白的赞美,就算是普通的山姥切国广,恐怕也挤不出那句“别夸我漂亮”的惯有台词了,更何况是沦落到暗堕本丸里的这振。
听到了他的话,打刀青年只是缩了缩脖子,用不自信的口吻轻声问道:“你真的是那样认为的吗……?”
在内心深处,他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案,其实与漂亮与否关联不大,只是需要有谁来认可而已。告诉他,他并不是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产物,就算不值得被珍惜,也绝不是一团什么都算不上的空气。
“嗯、嗯……”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澪还以为夸得不够认真,赶忙在数据库里翻书,开始照本宣科:“你就像天边升起的第一缕阳光,使得世界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是令所有人惊艳、痴狂、可望而不可求的瑰宝……”
还没等他念出“而我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还妄图将你拥入怀中”这种更加肉麻的台词,就被身旁的人给捂住了嘴。
山姥切面色复杂,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可被审神者用如此正直的态度说出来,再配上对方那张又软又甜的面孔,非但不会惹人讨厌,反而让他有种哑然失笑的感觉。
——实在是太傻了……
但看少年一脸认真的模样,他又觉得笑出来不礼貌,就只能控制着唇角、不让它扬起来,因而看起来更是神色古怪。
就在他努力调整表情的时候,对方将手覆盖在他的手上,随后向下一扒,满脸无辜的问道:“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吗?等等,我再翻……再想一下,总会有你喜欢的,比如说俳句之类的?”
“不需要。”手背上的温度微凉,却令他觉得非常灼热,像是要烧到心底一样。他倏地抽回手,不自觉地用另一只手轻轻感受着残留下来的温度,几秒后才低声补充道:“已经足够了,你其实并不需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不仅是仿品,还是被随便遗弃的存在,对于这样的他,投入一丝情感都属于浪费精力吧。明明就是这样才对,为何……?
“才不是多余的事情,我想学习如何与你相处,然后当好朋友!”非常不赞同的纠正着对方的说法,暖棕发色的审神者瞪圆了一双眼,努力使自己显得更有说服力。
……朋友?
金发打刀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就算是在之前,那座所有人眼里都正常无比的本丸里,他也不曾得到一个像样的身份,现在却……也许他真的是在做梦吧。
因为在努力否定心底升起的期待感,他面上露出空白的神色,看起来就像对方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向他脑袋上砸了一闷棍似的。
见到他这种表情,澪还以为表达的不够清楚,只能想尽办法来证明自己不是在说着玩。
“我会每天都努力夸奖你,坚持一年,不,两年或者三年都可以,直到你同意为止!”
“……!”
脑子里自动浮现出那样的画面,已经完全扰乱了山姥切的思绪,让他从脖子开始泛起潮红,又迅速延伸到了耳根,最后整张脸都红成一片,几乎从头顶冒出白烟来。
不难猜出,他此刻被包裹在衣物下的身体,恐怕也都是一个颜色。而为了掩盖唯一暴露在外面的脑袋,他干脆用手环住膝盖,直接将头扎了进去,活似一只努力逃避现实、而自欺欺人将脑袋埋入沙堆里的鸵鸟。
但遗憾的是,就算他再努力,烧红的耳朵依旧从金发里探出半截,坚持不懈的展露着主人的内心。
——被、被夸什么的,本来就足够让人害羞,更别提是一年或者更久,简直是夸张过头了!
非常想将这句话完完整整的对审神者说出来,可想到对方是带着如此单纯的善意,他又根本张不开口去拒绝。
毕竟,那份情感,正是他长久以来的渴望。
左右为难的金发打刀,陷入了无限的纠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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