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暗堕本丸.27

    压切长谷部的性格非常执拗、缺乏变通性, 有时会严格到使人害怕的程度。但如果说对别人要求是一分, 那么放在他自己身上,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十分, 严于律己说得就是他这种人。

    当然,他并不认为这是缺点,并且还相当值得坚守下去。

    所以当他认定某件事情的正确性就像之前把目标定为“在斩杀审神者才能拯救同伴”时, 无论受到多么痛苦的反噬都可以咬牙坚持那么现在, 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出现偏差, 同时还伤害了无辜、善良且值得珍惜的审神者后,他自然再次选择迅速矫正错误,雷厉风行的去道歉。

    不过三日月说得没错,以他目前的这种状况,如果被别人看到在外面随意走动, 一定会变得相当麻烦。所以他仗着自己的高机动性, 隐蔽地穿过本丸小路, 来到了天守阁。

    故地重游,时隔一天的心境已是大不一样。他在门外徘徊不前,就算下定决心要恳切的道歉,可事到临头却仍有点紧张。

    该怎么去说会不会得到原谅是否还能争取到审神者的信任和亲近他根本无法确认。

    但即使这次做的是无用功, 他也应该踏出第一步, 主动化解由自己亲手栽种的苦果。如果一次不行的话,就两次、三次、四次, 直到对方愿意对他也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容来。

    内心里压抑许久的情感与愧疚感混合, 逐渐变为崭新的力量。他知道自己必须向前, 就现在

    踏踏踏。

    忽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还混杂着对话声,听起来至少两人以上。

    他来不及思考许多,身体率先冲进天守阁里,顺着房屋下足以容纳成年人的空隙滑了进去,趴在里面暗自观察。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来者的模样,为首的是审神者,而一身黑的鹤丸国永正在与其勾肩搭背,后面则跟着面无表情的山姥切国广。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组合都足够奇怪。

    不,最关键的是那种姿势是怎么回事在他还犯糊涂的时候,本丸里的精明人就已经纷纷展开攻势了吗

    他忍不住握起拳头,一把砸在地面无辜的小草身上,暗自宣泄着复杂的情绪。不过他并没有放弃侦查情报,还一直竖起耳朵努力分辨着三个人的对话内容。

    蜡烛、座垫、游戏、在今晚。

    这些关键字组合起来,他大概可以分析出,今晚在天守阁出现的人应该会很多。这种意料之外的展开,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巨石一般,蛮横地挡在了他本就走得无比艰辛的道路上。

    但若是就这样放弃,绝不是他压切长谷部的风格。所以他依旧决定,坚守在战斗第一线不动摇,等游戏结束后只剩审神者一个人的时候再出现。

    这样的话,他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说完心里话。

    以此作为动力,他趴在隐蔽的角落里,一直看着三个人来来往往的忙碌,同时也发现了鹤丸偷偷藏在矮树丛里的东西不过那应该跟他没关系吧,反正离得很远,互不干扰。

    正是那样大意的心态,让他没有在三个人离去后,及时破坏掉对方的恶作剧,而是依旧呆在原地,在心里反复的思量着自己的说辞。

    请原谅我、请给我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请相信我、请让我守在你的身边。

    等他敲定好对话,并确保无论审神者如何反应,都能够及时给出完美的回答后,时间已经悄无声息的溜到了晚上。

    大部队如期而至。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在看到除了三条家和加州清光之外,算是全员到场的阵容,他依旧忍不住感到意外。

    这座本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具有凝聚力了明明是来自不同的本丸,明明互相之间并不亲近,却在审神者的引领下,重新整合出完整的模样不,这理应是意料之中,但凡以善意待人,最终获得大家的信任与仰慕,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越发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那位审神者,的确有着将未来轨迹推向好的一面的力量。

    于是在感动的情绪中,他听到了完美审神者所发出的声音

    “事先声明,我接下来所说的,并不是怪谈或者”

    就算只能听到声音,也完全可以脑补到审神者说话时表情,简直是软到有些过分当然,这样很好,就是不能看到感觉很遗憾

    主控刀努力克制着想要冲出去的心情,以近乎虔诚的表情,仔仔细细听完审神者说的每个字。然后,他突然感觉有点后悔。

    因为付丧神的存在就超脱常理,所以对于鬼神之说,他和大家一样,都保持着敬畏之心,自然对这类故事的真实性不做怀疑。况且,像是审神者这种性格的孩子,是绝不可能撒谎的。

    越是这么分析,他越是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直直冲向脑顶,激得浑身都跟着僵硬起来。

    想跑不、不行,太丢人了,他的意志绝不能被轻易的打败就算呆在这里,听一晚上恐怖故事也

    可万一任由百物语这样进行下去,再真的出现什么古怪之物,岂不是会威胁到审神者的安全不行,他必须要终止这项活动

    抱着这种责任感,他撑着发麻的身子从空隙里一点点爬出,又攀着走廊外的几级台阶向上,艰难万分的爬到了敞开的樟子门外面前正好是粟田口的短刀们,由于是背对着他、外加沉浸于恐怖的氛围内,所以并未察觉到什么。

    在这一瞬,他倏尔透过烛光与年轻的人类四目相对,就算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看到对方浅蓝色的眸子里正倒映着自己有些狼狈的身影。

    与屋内所有人相比,尤其是与衣冠整齐、连暖棕色的长发都打理得十分利落的审神者相比,他简直犹如恶鬼般可怖,不由自惭形秽起来。

    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过颓废,他竟忘记整理好形象再过来无论怎么看,这个都绝非好的开端。

    “那是什么有人在你身后吗,药研”

    晃神间,他听见审神者满含疑惑的声线响起,整个人便如遭雷劈,第一件事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

    高机动性再一次发挥了优势,他以迅猛无比的速度钻入了不远处的矮树丛中,捂住嘴急促地喘着气,脑中完全是一片混乱。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快想点办法出来啊长谷部

    本来身形高大的打刀,这会儿完全缩成了一团,在矮树丛中好似一只受惊的猫,炸着浑身的毛发、露出惯有的超凶表情,眼神却无措又惊慌,像是被人随随便便一戳就会直接跳起来飞到半空中。

    而正是在这种非常时刻,之前被鹤丸藏在矮树丛里的东西被用力的扯了几下一张看起来像极了鬼物的白被单在他旁边缓缓探出头来。

    “”

    他被吓得簌簌发抖,如果不是被树枝勾住了衣物,这会儿早就顺着旁边的墙壁攀爬了上去。但是现在,他只能僵硬着跟拱成人形的被单“脸对脸”,看着它对自己露出空洞洞的内里来。

    只、只、只是被被被被单而已,压压压切就好

    慌忙之中连本体都无法抽出,长谷部干脆用手掐住被单的“脖子”,然后将它向下一摁,想把它彻底埋入土中。谁知这时,他耳边忽而又想起了矮树丛被扒开的“哗啦哗啦”声。

    “”

    他已经脆弱无比的内心受不了这样的惊吓,整个人像是弹簧一样直直往上一挺,不管不顾就想往外扑。

    压、压、压切全部压切

    只有身体的本能在作祟,他早已忘记自己在哪里、是来做什么的,只想尽可能快点脱离困境。而这时,他再一次与那双浅蓝色的眸子对上视线。

    审神者正待在鹤丸的背上,歪着脑袋望过来,在看到他的一瞬,眼睛倏地亮起,好像发现猎物的幼犬、猛地在头顶竖起看不见的耳朵,还兴奋的宣布

    “是刚才站在在门外的那个”

    这声音像是一振锋利的刀剑,顺着他混沌的大脑用力劈下,霎时间破开一片清明。

    这种时候,绝对不是出现的好时机。既然审神者已经没有危险,那么他也不必再留下,而是应该择日再战

    压切长谷部由衷的庆幸,现在夜色深沉,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脸。为防止被同伴们认出,他干脆将手中拽着的被单往脑袋上一蒙,做贼似的准备开溜。

    谁知道,愣了几秒的鹤丸也同时转过身,一路乱叫着往回跑。而他也被吓得不自觉嚎了一嗓子,赶忙捂紧被单逃跑了。

    可、可恶,他好想跟鹤丸国永换一下啊啊啊

    带着这种悲愤交加的心情,他迎着不见光亮的夜色一路狂奔,辗转之下又回到了三条部屋。

    最美的五花太刀还坐在之前的位置没动,手里捧着喝空的茶杯,正在望着天空发呆。等发现他的身影后,立刻摆出惯有的端庄姿态,微笑着招呼道“哈哈哈,是一起过来喝茶的吗正好我现在有些无聊,想找个人聊聊天呢。”

    可茶杯和茶壶看起来都是空的

    长谷部疑惑的靠近,正打算将这话问出口,谁知屋内却传出小狐丸凉飕飕的声音。

    “好好反省,不许聊天。”

    “哦。”

    白日里还运筹帷幄、像个智者一样开导他的三日月,在兄长的威压下也不得不摆出乖巧的姿态。虽然他觉得,那种表情更应该用委屈来形容才更贴切,但为了维护天下五剑的尊严,他还是默默把这一幕从脑海中删除,顺手把钥匙还给对方,然后身形落寞的往回走。

    这座本丸里,果然只有小黑屋才是他真正的容身之所。还是先回去思考一下,明天该如何才能埋伏到落单的审神者吧

    “长谷部我们等了你好久啦”不远处传来了少年软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温暖,让他心里倏尔陷下去一块。

    是审神者的声音可是,这个话听起来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他抬起头,望向关押自己许久的小屋,就见门外正围着一圈人,黑压压的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不过他觉得,那更像是由他们身上散发的黑气所组成的阴云。

    之前他说错了,这座本丸里,大概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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