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脑子里在想些有的没的, 但长谷部的注意力还是有大半都放在当前的状况上他好不容易争取到这样的机会, 当然要用心去体会和珍惜才可以。
而旁边那些看似老老实实睡觉的同伴们,实际上正在从被子的缝隙里往外瞄, 就连耳塞都偷偷摘下了一个,看样子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毕竟,这种太过亲昵的姿势, 早已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
他难得感到如芒在背, 心里却因此更是刺痒难忍, 便如同炫耀一样地找起话题来“审神者大人之前讲的那个故事,是在现世中发生的事情吗”
“是呀,还被录制成视频播出,变成了很火的一档节目呢,不过在很久以前就停播啦。”说起这个, 澪还颇感遗憾, 像是怕扫对方的兴一样, 歪着身子蹭了蹭长谷部的脑袋安慰道“但是全部的存档我是说,全部的内容我都记得,就算讲一晚上也是足够的。啊,或者改天可以去电脑上搜索一下, 我记得本丸里应该有来着。”
每座本丸都会标配各式设备, 并且仅对审神者开放和使用。可就算再主控,喜欢满足对方的要求, 压切长谷部也不想去看
况且, 他觉得审神者大概是误会了, 以为所有人都跟鹤丸国永一个爱好,对惊吓一类的事情乐此不疲。那么在对方觉得是满足自己的前提下,他又不好拒绝、所以选择去接受,这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吗
抓住重点的打刀想了想,还是没忍心直接拒绝,就换了种方式提问“这个节目停播应该有理由吧如果大家都很喜欢的话,怎么会”
“因为虽然叫做走近科学,实际上全程都是悬疑鬼怪,就算最后强行解释,也就是走过场而已。”澪在资料库里翻着乱七八糟的评论,总结了一下,“其实归根究底,就是太过恐怖,超过了人类可以接受的限度,所以才强制下线的。”
不,这种东西同样也超过了付丧神可以承受的范围啊
长谷部感觉心头被浇了一盆冷水,把刚燃起的斗志再次熄灭,变成一团翻不起半点火星的灰烬。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恐惧,可隐隐发颤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
“审、审神者大人,时间也不早了,为了不耽误您的休息,还是等明天再继续这个话题吧”
说完这话,他又忍不住担心之前他可是把话说得很满,无论怎样的考验都能经受得住,现在却总想着逃避会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呢比起那样,他宁愿挨顿打或者再被关进小黑屋,反正已经习惯了那样的待遇,早就不痛不痒了。
不过事实证明,审神者的思考回路永远跟他不在一条线上。
对方像是感觉非常诧异,稍微与他拉开了点距离,好能用那双浅蓝色的眸子望过来,困惑地道“长谷部对它们不感兴趣吗也许这些故事里,还有曾经跟你一起飘来飘去的同伴呢”
“好,那请您开始讲吧。”
无法拒绝那样的眼神,同样也不能为自己之前没有及时说明身份而做出解释。他觉得好像步入了怪圈,为博得审神者的信任,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沉默,然后即将为此付出第一个代价听一夜让人窒息的鬼故事大全。
不过审神者似乎还打算增加难度,在说了一句“我去拿个东西”之后,就撑起身子从铺了一地的被褥间爬过,小心翼翼的避开猛地闭上眼装睡的付丧神们,从自己带来的小包裹里掏出了一对耳机。
这是从尤可那里得来的,当时他被带到她的房间里,一眼就看到了这对樱花造型的无绳耳机。而体贴入微的科研人员发现后,就当作见面礼送给了他。
本来只是觉得很好看而已,现在倒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又爬回被褥里,把一只耳机塞到长谷部的右耳,自己则戴上左边的那只,装模作样的解释道“这个东西是便携设备,可以连接网络,播放歌曲之类的。”
如果是生活在现世中的人类,自然会清楚,这种耳机是不可能单独工作、必须要与电脑一类的设备连接才行。但对于只知道监听器,还是由于之前被时之政府派来的审神者说漏了嘴才明白其作用的老古董付丧神来说,压根就想不到其中的疑点。
澪暗搓搓的将数据库与耳机连接,把走近科学的背景音乐调出来烘托气氛。
须臾,飘渺中透出一丝诡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滋滋地电流音夹杂其中,在寂静的午夜时分,更显得尤为渗人。
“啪挲、啪挲”
仿佛有什么在身后凝视着他们,然后缓缓地迈出了第一步。
纵使是做好心理准备的打刀,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感觉从耳朵开始泛起凉飕飕的冷意,又顺着脖颈一路向下蔓延,让他十分想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取暖。
审神者同样泛着空灵感的声音适时响起“这是一个关于山村的故事哦,大概是跟位置有关系吧,像是这一类的地方总会出现特别灵异的事件。”
“这件事要从很多年之前说起,那时”
他们的头在不知不觉又靠在一起,所以长谷部能把他的每个吐字发音都听得很清楚,包括刻意放缓的、像是细绳一样抓紧人心的尾音。
假设在平日里,说些正常的内容,打刀一定会很乐于仔细聆听。可换做这种时候,他只想把耳朵堵起来,或者干脆把脑袋藏进枕头底下。然而为了不丢脸,他只能双目无神的放空自己,很像是一尊随意摆放在路边的石像还是没有颜色的那种。
说实话,他已经不记得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种样子,满脑子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漫长的夜晚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天赶快亮起来吧拜托了
不过大概是出于对他的惩戒,并没有出现什么转机。外面的天色还是一片昏暗,别说藏在乌云后的人工太阳,就连一丝丝的月光都没有,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让人喘不过气的恐慌当中。
“然后村民们发现,午夜中响起的声音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已经从最初的混沌,变得像是从家门口传来的一样。就仿佛有什么站在那里,盯着屋里睡着的人,像是野兽一样用力的喘着气,也许那张看不清面目的脸,其实是带着狰狞的笑意”
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与音乐混合在一起,将画面感推进脑海中。那种感觉很像是有谁在用力扒开他的眼睛,迫使他直视那些让人恐惧的事物。
凉意在身体里肆意流淌,带走了最后一丝热度。他的牙关轻轻打颤,无意识地发出“磕哒磕哒”地声音。
“怎么”
终于听见了那个奇怪的声音,澪回过头,边向声源望去边提出疑惑。可没等他看到长谷部的脸,就被突然袭来的一片黑暗挡住了视线他的整张脸都被迫贴在了软硬适中的胸肌上,还闻到了属于肥皂的香气。
比起烛台切的,似乎要小一点。
今天经历过两次胸部袭击的人造人很淡定,顺手做了个数据比对。但比起他此刻的平静,对方显然要要慌乱许多,胸腔里的心脏正强有力的快速跳动,像是下一秒就会从里面冲出来似的。
心率不齐是生病了吗
他很想这样问,只是现在的姿势实在不方便说话。于是他尝试着扭动几下,可除了让对方下意识抱得更紧之外,根本毫无用处。
“请、请就这样不要动,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向来强势的青年流露出软弱的一面,把脸埋入他头顶的发间,瓮声瓮气的请求着。控制不住的颤音带着湿润感,造成了一种他好像是只泪眼汪汪、正在撒着娇的大型犬的错觉。
澪听话的放弃了挣扎,还艰难的抽出被压在两人之间的手臂,搭上对方的腰间,犹如安抚一般轻轻地拍着。
拜此所赐,长谷部差点出窍的灵魂也跟着归了位。抱着怀中这具软软的躯体,他在清醒之后不免感到窘迫和一丝窃喜,同时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趁着现在,把真相好好的说出来吧,关于他压根就不是鬼的这件事。
“长谷部是觉得离群索居太过寂寞了吗”
没等他开口,审神者再次用神奇的脑回路理解了这一幕,成功破坏掉刚刚升起的温情感,顺便把他想要趁机解释的心思堵了回去。
除了叹气,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怀中的这位年轻人,已经不仅仅是天真,根本就连基本常识都相当匮乏。
这种像是白纸一样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平安成长到现在的呢他不免产生了这样的怀疑。但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出现了短短两秒钟而已,因为接下来,那个“无知”的人类再次开口道
“跟以前不同,你的身边现在有我了哦。如果感到不适应或者寂寞的时候,就像是现在一样抱住也没关系因为我不会害怕你,不会逃开,更不会抛下你不管。无论是付丧神也好,是鬼怪也好,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值得珍视的存在。”
咔嚓。
内心中发出碎裂的声音,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无暇去关注,只顾着迫切而又无所适从的诘问“为什么对我这样的罪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甚至忘记去用敬语,说出来的内容也毫无章法可言,像是许多的问题拧在一起,最终变得不伦不类。
“我的想法在之前就说过了呀。”怀中人抬起头,像是晴空一样的浅蓝色眸子望着他,而后一弯、变成了两道月牙,“想要跟大家成为朋友,想要一起开心的生活,想要让所有人获得幸福。”
这声音与记忆中的重叠,在此刻、在三条部屋里、在最初的这间房间里,他的的确确听到了相同的说辞。每一次听到时,心境都大不相同,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之前的不敢相信,再至现在他对此深信不疑。
面前这个人类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真心、从未掺过半点虚假的实话。而这份几乎不求回报的善意,差点就由他亲手毁灭了。
打刀猩红色的眼睛瞪得极大,干涸的泪腺于此刻恢复生机,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眼眶滚落,染湿了枕头、衣襟以及审神者柔软的长发。但他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也根本没精力去关注这些,而是哽咽着、不停的道着歉。
比起之前那样构思许久,游刃有余的说着漂亮话,他现在才更像是为自己所作所为感到忏悔的模样。
虽然很狼狈,却也足够真实。
澪看着突然哭得稀里哗啦的长谷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一脸懵的任由对方抱住,还被抹了一身的眼泪。等到最后,他都开始忍不住想测一下打刀身体里的含水量,看看够不够把身上这件衣服彻底打透的。
难道鬼怪的含水量都这么高的吗简直就跟喷泉一样。
他想了想,把“长谷部有可能是水鬼”这条记入了之前开通的文件夹中。
而在鬼故事开始后,就把耳塞紧紧塞住的付丧神们同样疑惑不已,只能暗自猜测审神者这回讲的鬼故事,看起来可比上回要厉害多了,看把压切长谷部这样爱面子、喜欢强撑的刃都吓成这样幸好他们有先见之明,没有偷偷去听,不然这会儿屋子里大概要发洪水了吧
在内心庆幸之余,所有偷瞄的人都相当没有同伴爱的闭上眼,决定把这个局面留给那两个人自己解决。如果审神者感到棘手,决定就此放弃百物语一类的游戏,那长谷部也不算白白牺牲,他们会在心里永远“缅怀”他的。
暗自打趣的付丧神们并不知道,就在同一时刻,站在联络器面前犹豫许久的尤可,终于下定决心,按下了接向零号机的通讯。
“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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