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围绕的庭院, 微风卷着花瓣飘向远方,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花香味。
结萝端坐在地板的软垫上,上半张脸带着狰狞疤痕的男子就坐在结萝的对面, 他慢条斯理的在燃着香的茶案上煮水泡茶, 动作优雅且赏心悦目。
“那孩子是在为他人的性命负责,只是方式太过偏激了, 毕竟鬼的传承千百年都没有断过, 但却从未有过没吃过人的,弥豆子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特殊的个体。”
男人一边说着, 一边将沏好的茶放在结萝的面前,温热的气朝上飘荡着,带着茶香缭绕在结萝的鼻翼。
“好香”结萝轻嗅了一下, 一个熟悉的清香从茶盏里飘来“这是紫藤花茶”
“是的, 喜欢吗”
结萝对着茶杯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的轻抿了一口,墨玉一样的双眸在一瞬间变得清透明亮。
“很好喝, 喜欢”
言罢,她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他下半张光滑无疤的面容上, 薄唇微勾含着笑。
他的身体很弱,时不时的便要咳嗽几声,手腕上的肌肤也带着和他脸上如出一辙的恐怖疤纹。
男人是个很温柔的人, 说话的语调, 行动时的细微末节, 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
而这样一个温柔的人的身上,却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他活不长了。
这座茶室里,落满了温暖的阳光,风吹过外面的紫藤花,带着刷刷的轻响。
男人温柔的声音,时不时伴随着一两声轻咳,絮絮叨叨的为结萝讲述了一个持续了千百年的,鬼与鬼杀队的宿命之战的故事。
鬼杀队最高级的队士是柱级,柱们常年活跃在杀鬼的第一线,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全年无休,几乎忙的跟个陀螺似的。
听完之后,结萝尴尬的放下了茶杯。
她刚刚好像,把整个鬼杀队的柱全部打进了医院
柱们的时间是极为宝贵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们往往在诛杀完一个地区的鬼后便要马不停蹄的前往下个地区,而这些被诛杀的鬼,无一不是任务里最棘手的。
你要问结萝听完以后是什么感想
她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自己刚刚那一下是爽了,那么失去了柱保护的那些人类村子又该怎么办
所以她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冲动,把人家队里的所有主力全部修理了一个遍,现在闹得人家主公连派任务都无可用之人。
“阿诺”结萝张了张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不起”
男人看着低头道歉的少女,虽说看似在看,实际上这个男人的双眼早就已经失去了视觉。
他的夫人天音跟他描述过这个孩子的外貌,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拥有一手无往不利的剑术,那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杀人剑。
他很难想象,这个少女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锻炼出这样的剑术来,整个日本最厉害的剑士哪怕在巅峰的青年期都无法与之比拟。
可眼前的这个少女,分明只有十五六岁,还是个孩子的年纪。
产屋敷伸出手,温热的手掌缓缓落在结萝的发顶,轻轻的揉了揉。
“没关系,不必为之自责。”
结萝顿了顿,男人温热的手掌和轻柔的嗓音都历历在目,她的脸颊一瞬间犹如火烧。
太温柔了
那种来自长辈对待晚辈间的慈爱
就好像那位扶养她长大的老人一般
熟悉的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结萝不自在的弯了下腰,将自己的脑袋从对方的手下挪出来。
她看了看被病痛折磨的几乎快要不成人形的男人,心里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抱歉,因为我不妥当的举动给你增添了麻烦,为表歉意,我可以帮你”她顿了顿,视线落在男人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上。
“我可以帮你把诅咒压下去。”
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见对面的男人周身的气息一滞。
男人怔愣着,许久都没有回话,结萝伸手在对方的面前晃了晃,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男人身上从里而外透露出一股阴郁的腐烂臭味,结萝一眼便看出那是一种邪门的诅咒,类似于什么奇怪的邪祟一般,一旦被缠身,世世代代都要受其害。
普通人或许对这种东西毫无办法,但是结萝她不是普通人。
拥有神格的结萝浑身上下都围绕着一股澄澈的灵力,而神明自带的天赋便是净化。
斩杀魑魅魍魉,净化一切邪祟。
对付这种偏向暗系的诅咒,对结萝而言真的是轻而易举。
只见她说完,便主动坐到男人的身边,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微弱的金光从她的那只手上显现着,缓慢的输送到产屋敷耀哉的体内。
金色的光芒宛如一只细小的游龙从肩膀处开始向着周身窜去,分裂成无数金色的丝线,所到之处,肉眼无法看到的灰黑色雾气尽数消退。
等结萝将他体内的诅咒全部净化完毕之后,最直观的体现便是,产屋敷耀哉脸上的狰狞疤痕瞬间便的浅淡了几分,一双白的吓人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
产屋敷耀哉呆愣的看着重见光明的双眼,虽然只是模糊的一团,但是跟先前那种不见天日的黑暗相比,简直是拨开云雾见天日一般,令人的心脏猛烈的震颤着。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手段
结萝做完这些之后,看着男人身上那些还没消退完的印记,她不放心的拿出一振刀剑,放在产屋敷耀哉的身边。
“这个给你,不论白天黑夜一定要放在身边,等你好全了再还给我,先说好,这是借给你的,必须还给我啊。”
那是一柄大的过分的长刀,刀柄是白色的挂着金色的剑坠,刀鞘也是白色的挽着黑色结绳。
产屋敷耀哉作为一个纯种的人类,除了觉得这柄刀剑被保养的极好极为锋利,一看就是名作,其余的便一无所知了。
然而在结萝的眼中看到的,却是这柄大太刀浑身上下缭绕的那股净化的灵气,能够消除灾厄,清净身心。
这可是神刀石切丸。
没有人知道主公在茶室里和那个奇怪的少女谈了什么,只是等出来的时候,主公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
结萝觉得既然该做的都做完了,她最好赶紧去找自己的aster,交流一下什么的增进下感情。
然而就在她快要踏出茶室大门的时候,那个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叫住了结萝。
“请等一下”
他起身,离开了那桌茶案,在榻榻米的中间跪下,双手撑开,匍匐在地板上。
“喂,你这是干什么”
结萝一脸懵逼的看着突然对她行大礼的男人,整个人手足无措的僵在了原地。
“感谢您的大恩,神明在上,请您告诉我,我们一定会杀掉鬼舞辻无惨,终结恶鬼一族的血脉,对吗”
结萝怔愣的看着那个五体投地在地上跪拜于他的男人,他的声音干脆利落,掷地有声,与先前那样轻柔温和的样子完全不同,坚毅的宛如要赴往战场上的战士一般,带着必死的决心。
什么啊这个人
结萝怔愣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窗外的风还在和着紫藤花轻舞作响,茶室里一时间静谧异常。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跪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到最后结萝终于妥协了。
她顿了顿,走向跪拜于地的男人,白皙纤长的手指放在男人黑色的发顶上。
“宣告,我乃刀剑之神结萝,以神的名义赐福于你,鬼舞辻无惨必将不得善终,恶鬼一族的血脉必将于你手终结。”
少女落在他发顶的手,散发着微弱的金光,带着所有的祝福隐没于男人的身体里。
产屋敷耀哉抬起头来,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眼前那个几乎可以算是单薄的身形。
他怔愣的大睁着双眼,脸上的表情似笑非哭,一时间怪异又扭曲。
结萝歪了歪头,皱着眉蹲在了男人的身前。
“喂,我说你啊,不是都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干嘛还是这副表情”
言罢,她顿了顿,苦恼的道“我这可是看在给你添了麻烦的份上才赐福于你的,我在这方面也是个生手,你要是再多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我可真的要生气了啊。”
她话音落下,产屋敷耀哉才回了神,男人放在地面上的双手微微的轻颤着。
他眉眼低垂着,神情温顺。
“不,我怎么敢再有其他非分之想,我只是太高兴了。”他仰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女。
那双无神的眼睛,渐渐的湿润了起来,在阳光下流光婉转。
他的嘴角含着笑,双眼却隐隐含着泪光。
“我只是太高兴了。”他又重复了一遍,看着结萝的那双眼睛,像是在看着世间仅存的火种与希望。
“谢谢您”
产屋敷耀哉,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这样欣喜过,就好像无望的人生里,突然有一天看见了前路,漆黑的夜里里寻见光明,疲累的旅途中有了可以休息的归途。
他在看不到希望的人生里,累了很久很久。
直到今日。
神明,终于降恩于人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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