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治郎做了一个梦, 一个绮丽的梦。
在梦境里,炭治郎变成了一把刀,漆黑的世界里, 他五感具失,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像是个死物件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有多久。
直到有一天, 他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抹亮光,然后整个世界翻天覆地, 黑暗褪去了,光明如潮水般涌来。
炭治郎感觉到自己的眼睑轻颤着张开,一入目的便是昏黄的室内, 午后的阳光轻柔的穿窗而入, 年幼的女孩站在室内,仰着头呆呆的看着他。
那孩子看起来约莫八九岁左右的样子,黑色的长发及腰, 带着婴儿肥的脸上,一双如墨一样黑色的眼眸,正亮晶晶的看着他。
那双眼睛, 正带着好奇与喜悦,迎接他的到来。
炭治郎的视角忽然矮了半截,介时他才发现, 他的身躯竟自己动了。
他单膝跪在地面上, 清朗的声音温柔的响起“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所作的唯一太刀。藤四郎是我的弟弟们。”
“以后, 请多多指教,主公。”
一期一振
话音落下,炭治郎的心不禁微颤,几乎是瞬间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出现在了有一期一振的梦中。
不,很准确来说,这个梦境界的主人虽然是他,但却是那振太刀[一期一振]的回忆。
而那个黑发的女孩
是年幼时期的结萝小姐
天才音乐家烟衣雪期一家人丧生大火中的时候,他的女儿才仅仅八岁,但是现场却只找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关于其女儿烟衣结萝,至今下落未明,究竟她现在是死是活,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
只除了,坐落于时之狭隙某处的,时之政府的残党。
被代号为[夏]的老人从现世接回之后,结萝在这个神秘组织的据点里被训练了整整一年,才有资格接近锻刀炉。
那个时候的结萝,在亲眼目睹双亲惨死后,根本没有时间来得及去哀痛,每天拼了命的训练,只用极少的时间吃饭睡觉,每天不是在练习刀术,就是在练习灵力的掌控。
终于,在一年后,她生日那天,她得到了夏爷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座本丸。
那是时之政府,仅剩下的,没被敌人发现的,最后一座本丸。
在那场和溯回军旷日持久的拉锯战里,时之政府节节败退,审神者们被杀的被杀,叛逃的叛逃,偌大的时政竟然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在得知如此噩耗后,时政审查部的前任部长,现如今已经退休的老人[夏],以一人之力带着时政仅存的力量到处躲藏,苟且着生活。
在失去了所有的审神者后,那些将刀剑付丧神们分灵成成千上万付丧神的装置,也终于再也没了用处。
他主动了抛弃了分灵装置,召回了散落在时之狭隙的,无数付丧神的分灵,随后让他们融为一体,回归了本灵。
结萝九岁的时候,终于被允许召唤刀剑了。这也就意味着,她终于要塔上战场,去替自己的父母报仇了。
如果要她现在回忆的话,她可能已经记不得那天究竟是什么光景了,结萝向来就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没有什么事情能在她的脑袋里待太久,能让她长久的记住。
但是,如果是一期一振的话。无论是哪一处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无论是那天穿过回廊微凉的风,还是天空上浮动的白云,又或者是他年幼的主公裙角上绣的那只小兔子,一期一振没有一处不印在脑海里。
一期一振是结萝的第一振刀,从她九岁生日开始被召唤出,从那之后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没有离开过。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结萝的人是谁,那么一定非一期莫属。
他知道,自家主公最喜欢吃的零食是布丁,但是不喜欢加果肉的布丁。
也知道,她睡觉的时候喜欢踢被子,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头发总是被压的到处乱飞。
更甚至,结萝晚上瞒着大家偷溜出去玩的时候,也是一期一振睁只眼闭只眼放过的。
他的主公,是个特别慢熟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好接近很开朗,但是其实很难走到她的心里。
但是,对结萝而言,一期一振是不一样的。
即使在第一主控压切长谷部面前,一期一振也永远是结萝最信赖的那一个。
因为一期一振,是她的初锻刀啊。
第一振刀所包含的意义,是永远没有办法被顶替的,以至于后来,本丸里的付丧神越来越多的时候,饱受审神者信赖的一期一振终于成了众付丧神的眼中钉。
于是,不论是鹤丸突如其来的恶作剧,还是三日月抱着茶水时明明在笑却依旧冷飕飕的眼刀,也可能是源氏兄弟唱双簧式的一捧一逗,将一期一振毒舌个好半天。
就连有的时候,他的弟弟们,也会忍不住嫉妒道“主公还真是喜欢一期尼啊。”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那个时候,一期一振刚从鹤丸国永挖的陷阱里爬出来,路过回廊时吃了一记三日月的眼刀,又被源氏兄弟的双簧挤兑了半天。
但是所有的这些,都未曾让他的心起一丝波澜。
而直到这一刻,弟弟脱口而出的“喜欢”二字,让他瞬间柔和了眉眼。
“我也很喜欢主公。”
那个时候,他这样答道。
昏暗的灯光在宽大的卧室里燃烧跳动着,听到他回答的弟弟们,从被窝里爬出来一窝蜂的朝他压来。
“一期尼好厉害,竟然能让主殿那么喜欢”
“就是啊就是啊,一期尼好厉害”
“但、但还是好嫉妒啊”
小短刀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围着一期一振聊着天。
一期一振坐在床铺上,视线穿过拥挤成一团的弟弟们,落在不远处人群外的弟弟药研藤四郞身上。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来,紫罗兰一样的眸子,在看到他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样子时,渐渐弥漫上了笑意。
窗外,明月高悬,皎洁的银辉穿过薄雾与云层,在大地上倾洒而下。
微风拂过郁郁葱葱的树木,带起刷啦啦的轻响,蟋蟀藏在草丛里彻夜难眠。
虫鸣鸟叫,月朗星稀。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但是,相比起痛苦而言,快乐总是来的如此匆忙又短暂。
本丸被攻破的那一宿,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
一期一振只记得,那一夜火光冲天,将整个黑夜都映照的宛如白昼一般。
无数漆黑的人形怪物,将他们的家园残暴的拆卸成一片废墟。
在这个肃杀的夜里,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味,刀剑争鸣声与喧闹声不绝于耳。
而他的主殿,手握着一柄太刀,浑身浴血,到最后似乎失去理智一般,只知道机械的挥着刀。
而那些面目可憎的溯回军,即使杀掉百人,千人,也还是会从传送阵中不停传来补充的人。
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一期一振当即便做了一个决定全员转移,弃守本丸。
他这个刚想法说出后,便立即得到了无数人的赞同。
于是,当机立断。
结萝带着大家撤退的时候,一期便带着弟弟们断后。
那夜,一期一振其实是抱着必死的信念,留守在后方的。
几乎在结萝他们刚被传送走的时候,一期一振身上早就没有一块好肉了。
然后,他再次做了第二个决定。
继续断后,将自己的弟弟们传送走。
那个时候,面对密密麻麻的溯回军,他除了手中的刀,便只剩下了破烂染血的队服,遍体鳞伤的肉体。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而他本也就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等一期一振逃出来的时候,自己竟也觉得像做梦一般,恍若隔世。
然后,他再次见到了他的主公,那个名叫结萝的少女。
那时候,与他相处了几年的结萝,早就已经长大了,远不是记忆里那样一个小团子一样的外表了。
一头及腰的长发,也被她剪短,干脆利落的只留到了耳下。
穿着白底金纹巫女衣的少女,在看见伤痕累累的他时,第一反应便是红了眼眶。
旋即,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抱着他,像是想要将他融进骨血里一般,紧紧的,紧紧的,拥抱着。
她仰着脸一点也不顾及形象的嚎啕大哭,直到喉咙沙哑到哭不出来,眼泪鼻涕全部糊了他一身为止。
那个时候,一期一振是怎样想的
原本,他是有些苦笑不得的。
可是,等连着好几天,结萝都必须要睡在他的身边,时不时还会半夜惊醒,看看他是否还在身边。
那时候,他才觉得满心的酸涩。
原来,自那之后,他的殿下,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着
恐惧着,一觉醒来,他可能就不在了。
那夜,他抱着睡的不甚安稳的少女,轻柔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了一个满怀爱意的吻。
“以后,一期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我的殿下”
他温柔的话语落在少女的耳畔。
这些时日里,结萝就算是睡着,眉头也时长是不安的皱着。
可是,在他这句话落下之后,熟睡中的少女那隆起的眉峰,却奇异的平缓了下去。
随后,他轻拥着他的主公,他的殿下,他的珍宝,随之一同进入了梦乡。
然后,一期一振食言了。
“炭治郎,醒醒,炭治郎”
迷蒙之间,炭治郎听到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叫唤着,他惺忪的睁开双眼,却见一个金色的脑袋正趴在他的床边。
“善逸”
“炭治郎,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善逸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没敢多言。
炭治郎闻言怔了怔,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入手之处,湿漉漉的一片。
那是他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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