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芋头饭

    满心满眼念想着要做芋头饭的五月实在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天还没亮就早早醒来了。

    去几里外的镇上买来新鲜的芋头和一小把干香菇,再随便买了些蔬菜,五月哼着欢快的小调蹦跶不停。

    虽然义勇家离集市有点距离,每次往返都要花上好一段时间,但并不折损五月挑菜买菜的热情。

    一想到要用那么美味的米做出同样美味的芋头饭,她的心情更加晴朗了。

    正在厨房忙活着,义勇突然探头进来,往里头看了看,见五月在淘米,便问:“这么早就做午饭吗?”

    感觉今天的做饭时间好像比平时早了一些。

    “对呀,因为我想早点吃到嘛。”五月向他一笑,眼里满满的都是对芋头饭的期待,“义勇先生可以来帮帮我吗?这样我们能快一点哦。”

    “好。”

    义勇脱了羽织,随手搭在椅背上,走到五月身边,盯着她淘米的动作看了一会儿。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不知道已经能够干点什么,就只好很僵硬地站着。

    有义勇这么大个身子如影随形地跟在身边,让五月都感到有点不自然了。

    “义勇先生,您能洗一下芋头,再顺便帮我把皮刨掉吗?”五月指了指砧板上的芋头,“您家里没有称手的工具,我用菜刀刨不好。您的话,应该能比我擅长一点吧?”

    毕竟义勇的剑术比她厉害那么多呢,想必在刨芋头这方面也肯定同样厉害——因为用剑和用菜刀是有共通之处的嘛!

    虽然这份信任来得毫无依据,但义勇倒是没有辜负五月的期待。

    他一手拿刀,一手托着芋头,刀尖抵着尾端,轻轻转动手里的芋头,毛茸茸的外皮就被成功削了下来。这种与削苹果如出一辙的方式效率极高,五月刚捣鼓完干香菇,义勇就已经把所有的芋头都削干净了。

    “您好厉害呀。”五月忍不住夸起来了,“以后再要刨芋头的话,也拜托您啦!”

    义勇闷闷地“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兴致缺缺,只死盯着自己的手,表情僵硬,眉眼间尽是纠结。他不时地瞄五月一眼,俨然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这份纠结持续了好久,他才终于拉下面子

    “我的手有点痒。”

    他坦白地告诉五月。

    “削的时候粘到芋头的汁水了吧?”五月头也没抬一下,“洗洗就好了。”

    “哦。”

    义勇很认真地照做了。

    等他洗完手回来,五月已经把材料统统切成了小丁,和米一起统统都下进了锅里,这会儿正蹲在地上费劲地生火。

    她大概和火相性极差,捣鼓了好久居然也还是没有把火燃起来。这让她倍感挫败,不由得开始怀念起了天然气和燃气灶。

    再不济,有个电磁炉也挺好。总比土灶来得好。

    “我来吧。”

    义勇从她手里拿过木柴,三两下就轻松把火点起来了。接下来好像也就没什么他能做的工作了,义勇只好站在旁边,看着五月往锅里倒入一点酱油,又撒进了小半勺盐。搅一搅,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大概煮半个小时应该就差不多了吧。”五月盖好锅盖,把锅铲压在上面,抬起头,看着义勇,忽然扬起了一个笑,“芋头饭超好做的吧!我觉得就算是义勇先生也能学会哦!”

    ……“就算是”?

    这个词用得好像有点微妙。

    难道他的厨艺有这么差吗?

    义勇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不过看五月正在收拾着厨房,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于是也就没说什么了。

    他看着五月把酱油瓶擦干净,重新放回到架子上。前不久还是装得满满当当的酱油瓶,现在已经少掉三分之一了,都是五月平时做菜用掉的。

    原来自己家的酱油也可以用这么快吗……

    这个小小发现让义勇想起了一直困惑在自己心里的小小疑问。

    “我总觉得你做菜的方式稍微有点不一样。”他说,“好像比较……”

    话说到一半,义勇却卡住了,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接在后头,还是五月自己给出了答案。

    “比较浓油赤酱?”

    她蹙着眉头,好像有些紧张的模样。

    义勇点点头:“对。”

    “因为我做菜的风格比较偏中式吧。”她笑了笑,“我是从一个中国人那里学会做菜的。”

    “中国人?”难怪会不一样啊,好像能够想明白了。

    义勇的这句反问,与其说是疑惑,倒不如说是了然般的回答,但五月却以为他是在好奇。

    她收拾厨余垃圾的动作忽然缓慢下来了,盯着砧板上深浅不一的刀痕,不自觉地抿紧了唇。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她麻利地把垃圾拢在一起,对义勇点了点头。

    “嗯,中国人。”她的语速比平常快了一点,“因为我是孤儿嘛,这事您应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义勇很坦诚地回答说。

    要是平常时候从义勇那里得到这样的答案,她大概会有一点不开心吧。但在此刻听到他这样的话,倒是给了五月一种能够松口气的轻松感。她咧开嘴角,淡淡地一笑。

    “现在您知道啦。”她敛起了笑,“出于种种原因,从孤儿院离开后,有段时间我被轮换在不同的寄养家庭生活,其中有一家的女主人来自中国。她是个很亲切的女性,送我去道场学剑道,手把手地教我做菜,芋头饭就是她教我的——她真的很好。”

    五月停顿在了这里,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停下了,目光不知在看向何处,或许是看到了过去。

    香菇和酱油的香气伴着蒸汽从锅盖的缝隙间钻了出来,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落在了窗台上,叽叽喳喳的,不知在叫唤着什么。这般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本应当是使人安心的,但却没有。义勇看到五月面色霎时变得苍白,她的手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尽管厨房里是那么暖和。

    “在寄养期结束后,那家人原本是想正式领养我的。”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得微弱,“结果,出了意外,他们……”

    铁锅里突然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声音,将五月的话语完全盖住。

    这种声音可不妙,五月不得不投去了注意力。她记得平时煮饭的时候,好像从没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应该不会影响到最后的成品吧?

    五月不太放心,直接提着还没来得及擦干的菜刀走到灶台边,小心翼翼地捏住把手的边缘,掀开锅盖。

    一大团蒸汽一下子全部冒了出来,直往五月脸上扑。五月缩着脖子躲开,眯起眼,从蒸汽的空隙间打量着锅里的动静。

    好像也没有哪里有什么异常。没煮熟的芋头丁还是四四方方的形状,香菇倒是已经吸饱了汤汁,变得胖嘟嘟的,正在沸腾的酱色米汤中上下翻滚。

    既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五月也就放心了,重新把锅盖摆好,再丢掉拢在砧板上的芋艿皮,把油盐酱醋都摆摆好,就可以坐等吃饭了。

    五月还很心急地早早地拿出了两个饭碗,想要早点吃上饭的心情可见一斑。

    刚一摆好碗,五月就想到了很重要的事情,扭头看向义勇,问道:“您今天还想吃别的菜吗?现在做还来得及哦。”

    “随便吧。”

    反正他是觉得吃什么都行。

    “什么叫随便呀,真是的……”五月被义勇的回答逗得轻笑出了声,“如果您没什么想要吃的话,那我就不烧了。我想一碗芋头饭也足够了。”

    义勇颔了颔首:“嗯。”

    总之他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所以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对话告一段落,厨房里只剩下了煮饭的声音。

    于是,义勇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五月未尽的话语。

    义勇不知道在接下来的空白时间中,五月还会不会再提起这件事,而自己又是否应该再提起这件事。其实他并不是很好奇,只是有些想知道罢了。

    但如果五月不说,他当然也不会刻意去问——虽然他知道自己在人际往来方面确实是有些苦手,不过这点起码的分寸他还是明白的。

    挂在门口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敦实的叩门声。

    有人来了。

    五月和义勇对视了一眼。经历了一场大约持续了半分钟的目光争斗,五月败下阵来。

    “好好好,我明白了,我去开门。”

    披上羽织,五月小跑到门口,笨拙地取下旧式门栓,把门推开了一条小缝。

    “您好……呃……”

    透过门缝,她看到的居然是,一个挤眉弄眼的火男面具?

    五月盯着火男面具翘起的吹火嘴,脑中一瞬间划过了很多条弹幕。

    她迷之产生了一种“是不是我的开门方式出错了?”的诧异心情。

    嗯,肯定是她的开门方式不太对。

    五月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决定让义勇过来应付,但还没来得及转身,那个戴着火男面具的人倒是先出声了。

    “是泷音五月阁下吗?”

    “唔……”五月愣愣地点了下头,“是我没错。”

    原来是来找她的?倒是有点意外嘛。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或是惊讶的事——应当是意料之中的事才是。

    “鄙人铁原钢次郎,是您的锻刀师。”

    戴着火男面具的男人向她躬了躬身。

    “您的日轮刀,已经锻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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