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陆。在中文里,“陆”是“六”的大写写法。我们俩名字里的数字紧紧挨在一起呢,这肯定是一种缘分吧!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这么对五月说。
那也并不是多么久远的记忆,仅是两年前的事罢了。
“孤儿院的日子真的很苦。那里的大人都很……该怎么说才好呢?他们都挺凶的吧。我以为大人们都是那么凶神恶煞的。直到遇见了她,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温柔的大人存在啊。”
五月记得她的名字叫做落苏,是她故乡方言中“茄子”的意思;记得她的独子在国立大学学习美术,有一双很灵巧的手;记得她的丈夫是京都人,说话时总会带着一种平平的语调。
也记得她的手是多么温暖,牵着自己走过横滨的中华街,带自己领略了许多的风景——无法透过孤儿院的铁窗看到的风景。
当然也不会忘记那天,她迫不及待地告诉自己,她马上就会收养自己了。
“我们家博文要有一个小妹妹咯!”
她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直到那个入室抢劫的恶人闯入她的家。
那一天的剑道课结束,五月独自走回家。路上为了买章鱼小丸子耽误了一会儿,等踏入家门,已是很晚她。
大家倒在血泊中,断了气息。嗑.药嗑到上了头的男人提着沾血的牛刀,神情癫狂,把抽屉翻得乱七八糟,找到一枚一百元的硬币就已经让他开心到发疯了。
然后他看到了五月。
他想杀了五月。
“我用手中的木刀拼命地反抗。那一刻的记忆我已经不太记清了,我好像只是在疯狂地挥刀,不停不停地刺他,刺到他都不再动了,我还是在神经质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她的手在颤抖。
那一天她的手也在颤抖。
可能是她惊恐的叫声被邻居们听到了吧,警察很快就来了。他们夺走了五月手里的木刀,为她披上橙色的毯子,从那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公寓中强行带了出去。
很滑稽的是,在那间公寓中,活下来的,除了五月之外,还有那个杀了人的混球。
警方告诉她的调查的结果是,那个盗窃犯和陆家人一点联系都没有,纯属是起了坏心,于是做了恶事。
他被判了死刑。
五月也留下了案底记录。
虽然她的行为确实是正当防卫没有错,但她的防卫行动太过火了。杀人犯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几乎半个月,才恢复清醒的意识,得以坦诚自己的罪过。
在离开重症监护室不久,死刑执行。
这可能是唯一让五月感到高兴的事情。
“但因为有记录在,几乎没有任何一所高中愿意收我,只有雄英向我抛来了橄榄枝。所以我去了雄英。”
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语调终于能够轻松一些了。
“义勇先生,你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吧,我所在的那个时代,英雄成为了一种职业。可我并非真心想要当英雄——如果能成为职业英雄的话,那当然很好。就读雄英,只是因为我本心只是继续读书罢了。”
“是吗?这很不容易啊……”
义勇本是想要再说些什么的,但是他能够想到的话语,仅仅只有这些罢了。
所能做的,也就只是微不足道地轻拍她的肩膀。
五月的颤栗缓和了些。她扭过头,向义勇扯出一个笑容,眼眶微微泛红,似乎是快要哭了。
义勇一怔。他突然有点慌了。
但五月终究是没有落下泪。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那天早一点回去了,结果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言语急促,她似乎在试图努力地逃避什么似的,“我是不是能够保护他们呢?他们是不是不会死?那样,我是否也配拥有一个‘家’了?还有荆棘之鬼的任务也是一样。如果我再快一点,再强一点,是不是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了?我……”
“五月。”
义勇那深蓝的眸子注视着她。
宛若瞬间风平浪静,他的话语让五月冷静了下来。
“很多事情是你没有办法改变的。很无奈,但这就是现实没错。”
说完这一句,他却停下了。
如果还能再继续说着什么让五月放下心结,那他一定会说的。但他根本无话可说。
因为他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冲破旧日的后悔与愧疚——直到今日他依旧囿于其中,或许再也无法逃脱。
而五月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搅动着锅里的红豆汤,渐渐地变得和平常没有区别。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似的。
一下一下,木勺剐蹭着锅底,钝响声在两人之间回荡。
“那只荆棘之鬼。”
很忽然的,义勇对她说。
“如果你没能杀死那只荆棘之鬼,如果它跑走了,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是你斩断了死的循环。”
听着义勇的话,她似乎能抓住些什么了,但却是恍恍惚惚的,并不真切,她一时不是很能够想明白。
唔……义勇先生的话大概是意味着,她救下了很多本有可能死去的人吧,所以“死的循环”消失了。
可如果是这么想的话,问题好像就又绕回来了——还是要变得更强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够救下更多更多的人。
也可以尽早斩断“死的循环”了。
啊……她想明白了……
义勇先生说这番话的意义,是为了告诉自己不要再困于过去,并且敦促自己努力练习吧——最后的这一点和她想的一样啊!
五月豁然开朗,心情也顿时放晴。虽然旧日的阴霾依旧悄悄地藏在心间的角落里,但却不再探出头来了。
“以前我总是独自一个人纠结这些事情,越想便就越难过,但现在我好像找到突破口了。”她总算是露出了笑容,“您愿意听我的唠唠叨叨真是太好了……感觉好像连心情也变好了一点呢。”
她的超快速愈合让义勇有些惊讶,她的感谢更让义勇惊讶。
……他怎么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很有用的话呢?
但看着五月恢复了平日里的轻快模样,义勇心安了,微不可察地一笑。
“啊——站了好久我好累。我要坐一会儿才行。”
先前心事重重地站在灶台边,她一点也不觉得累,现在心事好不容易放下了,疲惫感却偷摸摸地浮了起来。
实在是站不住了,五月从边上挪了个小凳子坐下,双手凑在火旁,让温暖的气流融化几乎快被冻住了的手指。
唔……火……
火男面具……?
这个奇妙的联想轨迹让五月心里咯噔一下。她倏地坐直身子。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大事。”
她僵硬地扭转脑袋,看着义勇,眼里一片惊恐。
“我好像把日轮刀弄丢了。”
在蝶屋的病床上醒来时,她其实有认真地找过自己的日轮刀,但是哪儿都见不到刀的踪迹。
问了问忍小姐,她说没见过。
“富冈先生只把你一个人送过来了哦。”
忍小姐是这么说的。
也就是说那时候她的刀就已经不见了。
难道是掉在那个村子里了?还是沉进了河底?
要命……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光是想一想这件事,她都忍不住想要抱头痛哭了。
“弄丢了日轮刀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是要被主公大人处罚的吧……我是不是要写检讨了?还是被记过处分?我知道错了!我要去把刀找回来才行……”
说着,她急忙站了起来。这让义勇觉得很奇怪——那件事还没人告诉她吗?
“你的刀实在坏得不成样子,所以送回到锻刀师那里修缮了。”义勇掐指算了算,“锻刀师说的是一个月之内就能送回来。你先耐心等着吧。”
“是……是吗?”五月心稳了,“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就只需要等待她的日轮刀回到她手上就好了!
不知道修缮过的刀是不是会变得更称手呢?她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
哼着无名的小调,五月掀开锅盖。
正好,红豆汤也煮完了。
她用勺子底把红豆全部压碎,一锅红豆汤变得像是红豆沙似的了。
红豆沙盛进碗里,再点缀上几颗糯米圆子,赤色与纯白的颜色搭配意外的有种格外诱人的感觉。
如果能再撒上一小把桂花,那一定会更加美貌了。
不过义勇注意到,五月的碗里全部都是红豆皮。
“红豆皮口感不是很好,但丢了未免太浪费,所以还是由我吃掉吧。”
“哦——”
义勇了然般点了点头。
原来五月喜欢吃红豆皮啊。
他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些什么。
夜里实在是有些暗,在这样的亮度下吃东西,总有一种很悲哀又凄惨的既视感。五月特地多点亮一支蜡烛,让今日的餐桌变得亮堂了些。
合掌,认真地说一句“我开动了”,五月和义勇端起碗。
他们之间倒是没有什么比谁吃得快之类的比赛。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五月好像加多了糖,红豆汤煮得很甜,但也不至于太腻。糯米圆子的口感像极了年糕,入口的那一刻,义勇还以为回到了新年时的鳞泷家。
“好吃吗?”
五月笑着看他,烛火在她的眼中摇曳。
分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义勇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只愣愣地一点头。
“这就好。”
五月舀起一颗糯米圆子,脑海里忽然跳出了一个很妙的念头。
“义勇先生,你想喝珍珠奶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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