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万物生长,揽秋阁窗外的那一株桃花开的正艳,然而此番美丽景色,依旧抵不过那个住在揽秋阁里的谢家大小姐姿色的万分之一。
铜镜里的人年纪不大,但却肤如凝脂,五官精致,面容娇艳,可以窥见日后倾国倾城的美貌。
如今正是她十五岁的时候,还住在永安候府谢家的揽秋阁中。
谢灵一脸怔愣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精神有些恍惚,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如果不是那被利箭直接刺穿胸口的疼痛还历历在目,谢灵都差点以为,上辈子经历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她迷迷糊糊做的一个梦。梦里的自己仿佛着了魔一样的爱着少年将军萧衡,为了他甚至可以舍弃自己身为侯府嫡女的骄傲,去主动求太后给他们两人赐婚。
可是,她的痴情最后又怎么样了?还不是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她,谢灵,永安侯府谢家的天之骄女,竟然完完全全地输给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被萧衡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
萧衡的爱,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甚至就连她永安侯府嫡女的身份,似乎所有她在乎的东西都被那个看似柔弱无害、不争不抢的苏云婉给一样一样地给抢走了。
呵呵,同父异母的妹妹,说起来可真是让人觉得无比讽刺。
如果不是那一本在她死后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小说,谢灵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那个不知不觉抢走她一切的苏云婉,还和她有着这样的一层血缘关系在。
在谢灵死后的短短几年时间里,苏云婉就一步步地从一个东宫太子良娣,爬到了位列四妃之一的淑妃,再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同副后的皇贵妃。甚至到了后来,她那个当了皇帝的太子表哥,还让因为她的死而始终郁郁寡欢的母亲,把这个狠心推她出去挡箭的女人寄养在自己名下,好让她可以有一个侯府嫡女的身份,以后名正言顺地成为大雍王朝的皇后!
然而,这一切对于她的母亲来说又是何等的残忍!!
难道就因为她是一本小说里所谓的女配,所以,她所有珍视的一切都要被人毫不留情地抢走吗?!!
女主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做什么都是逼不得已,不管是下计陷害他人,还是抢走别人的东西。而她这个女配,做什么都是别有所图,哪怕是为了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满怀真心地去请求赐婚,就因为那个男人是痴情女主的男配,所以她就会永远被打上“恶毒”两个字,最后落得一个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可谢灵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又有哪里对不住她苏云婉了?!
且不说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个苏云婉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更是没有给她使过绊子,欺负过她,甚至有好几次苏云婉在宴会上被其他世家小姐们孤立了,欺负了,也还是她在一旁帮忙解的围。
就连她和萧衡两人成亲后,谢灵偶然得知萧衡的心上人,原来竟是已经成为太子良娣的苏云婉,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份怨气撒在她的身上。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让萧衡忘记那个太子表哥的良娣,爱上自己这个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
可是萧衡……
让谢灵觉得心寒的,不是他这个人不爱她,而且他从一开始在青山寺外救她的那一回,目的就从来不单纯。
她足足惦记了五年的救命之恩,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说到底,自始至终都是属于别人的。
她谢灵其实片刻都不曾拥有过。
谢灵原以为她可以用一颗炽热的真心感动那个男人,让他忘记心中的那一抹白月光,尝试着接纳自己,谁想到了最后,就连她的心也跟着一起变冷了。
其实在她选择嫁给一个自己爱得死去活来、对方却心有所属的男人的时候,她的一生就彻底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谢灵的眼眸控制不住地湿润了,眼前的视线开始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用手擦干眼泪,对着面前的铜镜,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她不能哭,也不应该哭,那些上辈子的人和事已经再也不值得她那么伤心了,她应该笑才对,并且笑得越灿烂越好。
上辈子是她错了,是她不该奢望能取代苏云婉在萧衡心中的地位。
她发誓,这一世自己再也不会傻乎乎地当这个白月光替身了!
宁可绞了头发出家当尼姑,也不愿意再嫁给萧衡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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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贴身丫鬟进来服侍洗漱梳妆的时候,谢灵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面上看不出来一点异常。
她换上衣服之后,随即把视线落在了其中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裙的丫鬟身上。
茯苓和半夏,这两个人都是上辈子随她一起嫁进将军府的陪嫁丫鬟。
半夏从始至终都忠心耿耿,对她尽心尽力,然而这个茯苓,却对不住她的信任,在进将军府不到一年,她的心就大了起来,竟然还敢背着她半夜去爬萧衡的床,企图当上姨娘,成为将军府的半个主人。
“茯苓,以后你就不用在我跟前伺候了,等会你便收拾收拾东西去城外的庄子吧。”谢灵眼眸微敛,藏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语气淡淡地说道。
茯苓原本清秀的小脸吓得惨白,拼命的磕头求饶道:“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有哪里做的不对,您要打要骂都可以,千万不要把奴婢送到庄子里去啊!!”
城外的庄子里都是干苦力的,连随便一个在府里伺候的打扫婆子都比不上,更何况茯苓还是侯府最受宠的嫡女身边的大丫鬟,每个月领的月钱都能比普通丫鬟多上一倍。
在一旁侍奉的半夏见茯苓要被主子给打发到庄子里,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替她求饶,但却又在看到大小姐冷冷的脸色时把话憋了回去。
大小姐平日里一直待身边的人极为宽厚,今日能让她发如此大的火,肯定是茯苓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半夏和茯苓不同,她是从小就侍奉在谢灵身边的,对谢灵忠心不二,自然不会替一个这样惹怒主子的人求饶。
谢灵眸子冷冷的,不带有一丝感情:“茯苓,你做错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清楚楚。你觉得我还可以原谅你吗?”
谢灵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亏待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可是这个茯苓最终还是选择背叛了她这个主子。这样的人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她又还能把她留在身边做些什么?难道是等着她再次叛主??再有下次,恐怕就是直接对她下毒残害了。
听到这句话,茯苓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几天前做过的事,心中更加惴惴不安,无端打了一个寒颤,只能搬出最后一张护身符,哭道:“大小姐,奴婢好歹也是老夫人送过来的,您就算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也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奴婢保证再也不敢了!!以后肯定尽心侍奉,不再干出这种猪油蒙了心的事情来。”
“我的身边容不得吃里扒外的人,只送你去庄子里已经是对你的格外宽容。”谢灵无动于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道:“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茯苓知道自己这一去城外庄子里,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可是她不明白!大小姐一直待身边人宽厚,自己只不过是偷卖了一根她看不上眼的旧簪子,为何这次要处置得如此严厉?!
茯苓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猛地抬头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半夏,肯定是她,肯定是半夏嫉妒自己来揽秋阁之后在小姐面前得宠,所以想借此机会除掉自己这个心腹大患,真是好狠的心肠啊!
“小姐,求您再和奴婢一次机会吧!您别听半夏的挑拨离间……”茯苓想要走近拽住谢灵的衣裙求情,半夏眼尖,赶紧护着身边的主子,不让这个人靠近,以免冲撞了主子。
半夏喊道:“小姐都发话了,你们还不赶紧把茯苓拖下去。”
在外院的打扫婆子干惯了苦力活,一个个地力气大,双手掐着茯苓的胳膊就往后拖,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不一会儿,待在房间里的谢灵便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谢灵在出嫁前一直跟着母亲南阳郡主学习如何主持中馈,也知道御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赏罚分明。可她却因为惦记着这个叫做茯苓的丫鬟是祖母送过来的人,所以待她比旁人更为宽厚,不仅把她留在身边做些轻省的活计,哪怕平日里犯些小错误,她也小惩大诫就过去了,从来没有重罚过。
母亲说得对,她这个人看着聪明,实际上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太容易对自己身边的人心软了。可实际上,越是留在自己身边的人就越不能惯着,你越惯着一个人,她就越会觉得你好欺负好糊弄,迟早有一天就会想要踩到你的头上去。
就是因为这一次茯苓偷拿她的首饰出去卖钱,被她发现之后,仅仅只罚了半年月俸,以至于她后来才敢为了富贵荣华,把主意打到萧衡的身上。
前世的茯苓下场并不好,不过这和谢灵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茯苓还没来得及爬上萧衡的床,就被他给一剑捅死了,尸体事后也被扔到了乱葬岗。
也是,他那么一个为心上人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的痴情种,又怎么可能去碰其他女人,那样岂不是玷污了他心中纯洁无暇的爱情吗?!
她与萧衡成亲三年,也依旧有名无实,他宁可夜夜一个人宿在书房,也不愿意碰她一下。搞得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整个和洪水猛兽一般可怕。既是如此,当初她进宫请求太后赐婚前找他的那一回,他又为何要给予她希望。
难道就因为她和苏云婉长得有几分相似,所以想娶了她让她当苏云婉的替身?可娶了回来之后,又觉得愧对自己的心上人,所以才把她这个替身晾在一边,从来不碰自己。
这整件事情是何其讽刺又可笑啊!!
如果他那时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已经有了心上人,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上另外一个女人。她也不会因为抱着那一丝能让他爱上自己的希望,下定决心去进宫请求赐婚了。
谢灵知道现在的这个茯苓,还没有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但谢灵也不愿意再让这个人留在身边碍自己的眼,正好打发到城外庄子里,这样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也算是对茯苓上辈子叛主的惩罚。
唯一的麻烦是,这个茯苓是祖母那边的人送过来的。不过好在祖母这一段时间都会在佛堂安心礼佛,等她老人家从佛堂里出来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想来也不会为了一个用得不舒心的丫鬟,和她一个受宠的小辈计较。
谢灵是永安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她的娘亲又是蒋国公府的嫡幼女,陛下亲封的南阳郡主,整个永安侯府的女主人,身份贵不可言,以谢灵在家的地位和所受的宠爱,想要处置一个府里的丫鬟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理由。
她也完全有这个肆意张扬的资本。
至于前世那个为了萧衡委曲求全,愣生生当了五年解语花的人,才根本不像是真正的她。
真正的谢灵她应该比任何人都要爱自己,断不会这样委屈了自己。
谢灵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对萧衡这么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如此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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