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42. 倒计时

    “噢埃米亚啊, 不好意思哈！”

    “……没关系。”

    士郎弯腰, 伸手去够被要为客人让道的同事撞到背上的伤处，而掉在地上的盘子。

    把它们捡起来递还给洗碗间后，他站到水台边洗手。洗着洗着，士郎动作不知怎地渐渐停了下来，任由水流冲在手上。

    “怎么了, 希洛？”恩里科走过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心不在焉的，这可不像你。”

    “没什么。”确认了身上缠的几层绷带下的伤口不会因为擦碰或过大的动作渗血以后, 回过神来的士郎立刻伸手关上了水龙头。

    “你是得了肩周炎吗？还是发烧了？你看上去, 呃……脸色不太好。”恩里科看着自己的朋友，语带关心, 又有些小心地说。

    “什么啊，”士郎拿来毛巾擦了把脸, “要是连你都看出来的话，说明我确实需要继续修行。”他的动作立刻恢复了平常的敏捷度。

    然而他那种像是从静态画面挣脱到现实的感觉太过明显, 恩里科显然并没有被敷衍过去, 反而有些郁闷地翻了个白眼说：“什么叫连我都看出来了？圣诞节要到了, 你要请假吗？有约会吗？”

    “你要是有女朋友了可要快点告诉我，我跟他们打了个赌，赌注五十美金。好兄弟可不能让我输对吧？”

    “……”老实说, 士郎不是很明白话题是怎么突然跳跃到女不女朋友上面的。

    “我在考虑要不要辞职。”

    “认真的？！”恩里科十分惊讶，随即立刻压低了声音：“发生什么了吗，前几天你还好好的。

    士郎侧了侧首：“不用担心, 我不会在这种时候辞职的。我至少会干到1月底，这还有一个多月呢。”

    美国一般在圣诞节前放假，今年圣诞和元旦假期又连在了一起，假期长达两周，正是餐饮行业最忙碌的时候。士郎不可能在这样的高峰期随随便便一走了之，不负责任地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其他人。

    “我没有在问这个。”恩里科扶额。

    好吧，虽然他是有点担心，但埃米亚这样的回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之前士郎的模样确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前者果断的回答及时掐断了恩里科的胡思乱想。

    “只是时间安排不过来而已。”

    “哇哦，有副业——？”

    士郎正在检查厨房菜品的调味和状态，确认没有问题后就盖上盖子。恩里科在旁边稳稳地端着托盘，看前者一个盘子一个盘子往上面放。

    “差不多。”

    “你打算自己开公司？从霍克•葛朗台身上获得的灵感？嘿，如果你需要人手，随时恭候。”忧郁俊美的西班牙请青年眨了眨眼睛，试图抛过来一个媚眼。如果在场的是一名年轻女性，一定会为他倾倒。

    可惜他对面的人显然并没有这种少女心。虽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士郎仍然摇了摇头：“很遗憾，是彻头彻尾不相干的其他行业。”

    恩里科没有放弃：“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士郎捏了捏他手臂上贫瘠的肱二头肌，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好吧，”恩里科耸了耸肩，“安保公司？私人保镖？呃……总不见得是催债机构？一个来自你同一战线的朋友的由衷建议，这对你来说太浪费了。就算你不邀请我入伙，我也希望你至少能开个餐馆或甜品店之类的，拯救一下我们这些外来移民被美国糖精涂毒的味觉。”

    “说真的，一开始你说辞职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被什么人挖去当专职管家了——”

    “不会有人随便找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当管家的。如果你愿意入股的话，我这边倒很欢迎。”

    “……那就算了。”恩里科露出了“你他妈在逗我吗”的表情。如果他家里有矿，那也不至于在霍克老板手底下辛辛苦苦冒着风险混饭吃。

    士郎语气温和地说：“那等我走了以后，你可以试着向我现在的位置努力。有了资历和经验以后再跳槽就会方便很多。如果你有什么想学的，一个月还来得及教。”

    “你认真的？我觉得一个月接任会不会太快了点……”

    “想什么呢，”士郎挑眉，语气是十成十的疑惑，“如果霍克先生不选择外聘，我会推荐坎普小姐接任，你还差得远呢。”

    “……哦。”已经习惯了这家伙毫不留情的大实话的恩里科眨眨眼睛，觉得自己并不敢对维罗妮卡发表意见。说话间士郎已经按着他的肩，不容分说地给他转了个身：“现在，第一课：先去好好干活。”

    拉美裔青年像被推向象群的小象一样抱着托盘走出去了。

    士郎望着他的背影，吐了口气，走向花园。

    花园中央尽是一片轻松热闹的景象。

    宴会，或者说派对的主办者租了一栋带花园的联体别墅，别墅位于远离市中心的郊外，周围是一片林地。另外，整栋房子还自带一个超大型泳池。

    别墅外墙和花园的灌木丛、石质雕像上挂着一串串配色鲜艳，极富娱乐性的彩灯。空地里摆着自助席，侍者们端着酒水饮料穿来穿去，边缘的一角被划出来用作自助烧烤的场地。

    游泳池边放着几张躺椅，戴着墨镜穿着裤衩的男人躺在上方，大功率的高科技供暖设备在旁边和脚下嗡嗡工作。一群比基尼外套着皮草大衣的泳装派对女郎轻勾长腿，与男伴或女伴一起手挽手，踏着音乐的节拍，在泳池边温暖的地砖上扭来扭去。

    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场黑帮年终的联谊会。

    或者说新年将近，哥谭的黑帮们也要搞起年终总结活动了，需要办个狂欢会犒劳一下又活过了新一年的同伴和小弟们。

    由于场地、酒水和人力价格不菲，试图将这次派对的规格向上流社会的宴席靠拢的主办者为了节约开支，似乎还联合了不只一家黑帮在一起玩耍。

    虽然这在自从掺入了超级罪犯后就变得氛围总体混乱的哥谭黑道令人很难以置信，但他们过去也是遵守秩序的。而混乱对外，秩序对内一直是黑帮们的优良传统。

    因为成分混杂，除了几名老大以外，其余成员进入场地时全都被禁止佩枪。基于对自身身份和身手的自信，他们也没有邀请安保人员——现场寥寥几名的背景板成员，全是霍克先生自家自带的。

    但他们可以放松神经，士郎就要替他们操心一些了。

    侍者们像隐形人一样悄无声息地在全场游走，在客人们手边饮料将空的时候及时补上，并端走废弃的空盘换上新的。有人弄脏了衣服或有事相询的时候立刻出现，在他们谈话时又知情识趣地遁走。平时就站在草木的阴影处，充当好看但毫无存在感的壁花。

    无论他们长得多么赏心悦目，在这种时候都是不必要的，或者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无事发生并不会有人念着他们的功劳，但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就是他们的责任。

    士郎踏着无声的脚步在全场巡游。他要做的事情说起来没有，数起来却很多。他仔细地从角落里打量每一个参与者的脸孔，并和记忆中的名单比对，确认他们当中没有混入陌生的对象。他还要确保没有人偷偷在花园的某个角落藏匿了危险的武器或炸弹，客人们也不会因为喝多了酒而起冲突。

    久经训练的侍者们大都不需要他操心，今夜也没有发生什么有人不慎将酒倒在客人身上的意外需要他去解围。

    经过维罗妮卡身边的时候，士郎看见她正淡然地拉开某个男人摸到她大腿上的手，一边保持微笑一边塞给他一个错误的电话号码，转头就去化妆间换了个发型和妆容，然后和附近某位相熟的男性侍者默契地交换了位置，到别墅的另一侧干活去了。

    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们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随即士郎以训斥和忙碌为名叫走了被一个喝醉酒的家伙扯住头发的克莱尔。

    一般来说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总是频繁发生，这种场合的侍者大多会采用相貌平平的男性。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忙碌，霍克先生场子铺得太大，人手略有不足，士郎也只是挑个最忙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站着而已。

    金棕色头发的女性一边松开发圈，重新绑马尾，一边问：“听恩里科说你要辞职？”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吧，”士郎看上去有些无奈，“我第一次发现他的嘴这么快。”

    “这可不能怪他，你又没跟他说不能跟别人说。”

    “……好吧，就当是我的错吧。”

    顿了顿，克莱尔继续道：“……我想，也许他只是有点不安？”

    “人总是要说再见的。再说我们仍然是朋友，也不是不联系了。”

    克莱尔啧了一下：“你这口气听起来可真有点冷酷。至少你的到来帮他……挡掉了一些不太政治正确的……歧视。你总得给我们机会感慨一下下次晚班就没人替班了吧？”

    士郎迷惑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想你应该不是来专程向我道谢的吧。”

    克莱尔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

    “我觉得辞职去当超级英雄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大眼瞪着小眼。

    “……谁说我要去当超级英雄的？恩里科？”

    半晌，士郎问。

    克莱尔尴尬地说：“……不是吗？他说你要去做的行业需要强大的……肌肉？”

    “是啊，但那是关于环……建筑行业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士郎半途中含糊其辞地改了口。

    “呃…………好吧，符合描述，那也确实是他干不了的。”克莱尔抱着手臂放松了下来。

    “听着，如果有一天我们在电视上的超级英雄新闻里看到了你的脸，那你就完蛋了，别说你认识我们啊。”

    士郎笑了笑：“感谢关心，如果有那一天，我肯定不会把你们供出来的。”

    众所周知的事，克莱尔讨厌超级英雄。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但根据杰西卡的小道消息，她在网络社区上针对超级英雄可有不少相当不客气的言论。她对士郎这个疑似正义的伙伴的家伙良好态度完全是出于现实真人加个体因素的加成。

    克莱尔好气又好笑：“你——”

    在她说话的时候，一大群黑色的飞鸟扑棱着翅膀从两边的森林里腾空而起，划过天空，很快就溶入了夜色。

    鸟叫声被花园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掩盖，没有人在意。士郎和克莱尔因为站在靠近边缘的僻静角落，才注意到了这阵动静。

    克莱尔立刻收回了视线，没有放在心上。但当她低头打算继续刚刚的谈话，视线里却只剩下了士郎的一个背影。

    “啊……？这……就算刚刚是在对我撒谎，也不用逃得那么心虚吧？”

    别墅顶楼，霍克先生正和几名不同派别的黑帮老大在抽雪茄打扑克，几名女郎依偎在旁边给他们点火递水。

    士郎上楼梯从旁经过的时候，他们的房间里正传来一阵大笑。

    “猜猜这个硬币是正面还是反面？猜中了就你先来，猜错了就我先来，哈哈哈哈……”

    钻进别墅最高点的阁楼往窗外望了一眼，他立刻回身，掀开地板，取出一个皮质的手提箱，将它打开，装在里面的是一些外行人也能辨认出是什么的零部件。

    飞快地将那些零部件组装成一把狙击步/枪并架好，士郎随即就关上门，转身下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因为今天我们就要求上班了，所以今天的更新晚了一点（你那是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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