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北境街头的酒肆之中,梁朝鹰正同几个下属在饮酒。他脸上的伤痕还没好,右边眼圈乌青, 显得有几分狼狈,神情愤懑,不停地喝着闷酒。
酒店早已打烊,然对于这位焉知城的少城主, 从小长在北境城的小霸王来说,他要喝酒, 没人敢有任何异议。
深夜的街头寒风萧瑟, 酒肆的门闭着,小二坐在柜台旁边笼着手, 眯着眼睛打着瞌睡, 梁朝鹰等人吐槽抱怨丝毫影响不了他汹涌的困倦。突然, “砰”的一声巨响, 将店小二从瞌睡虫的袭扰中惊醒过来, 心惊肉跳, 茫然抬头往门口方向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三个身穿暗红色甲胄的军人, 领头的一个身材精瘦, 一张国字脸面五官棱角分明,透着一股英武之气, 后头两个看着像是随从, 正低头掸身上的雪,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 外头竟下起了雪。
一同被惊扰的还有梁朝鹰等人,梁朝鹰回头愣愣地看向门口,待看清来人之后,顿时眉头紧蹙,目露杀机。原来踢门而入之人,正是先前同他结了怨的常靖。
“军军爷,您要喝点什么”
店小二战战兢兢地上前招呼。
“两斤上好的烧刀子,记那位梁小将军的帐上。”
常靖爽朗的声音在寂静的暗夜里想起,梁朝鹰心头火气,拍案而起,“常靖,你别欺人太甚。”
常靖嘴角一弯,上前揽住梁朝鹰的肩膀,梁朝鹰欲挣扎,却被常靖钳制,丝毫动弹不得
“梁小将军,今儿我可是特地来找你的。”
常靖手下用劲,面上却是嬉皮笑脸,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呢。
“你找我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打架”
梁朝鹰怒吼。
“诶,打架多没意思。”常靖凑近梁朝鹰的耳边说道“我今日是专门来给你们梁家指条明路的。”
梁朝鹰停止了挣扎,狐疑地看着常靖。
常靖放开他,坐下给自己倒了碗酒,喝了一大口,然后看向梁朝鹰,见他站着,道了声“坐”,仿佛这就跟在他自己家里似的。
梁朝鹰默默坐下。
常靖毫不客气,喝完酒之后,又拿起桌上的筷子吃肉,然后一边吃一边说道“京城那边,有人找过你们了吧”
梁朝鹰刚刚坐下的身子复又站了起来,惊道“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却立马意识到,他这是不打自招了,面上顿时又有些难堪。
常靖笑了笑,又喝了口酒,道“你不用紧张,来,坐下,坐下”常靖拉着梁朝鹰坐下,然后说道“让你的人的出去,接下去我跟你说的话,绝对值两斤烧刀子的价”
眼下把柄落到了常靖手中,梁朝鹰不得不从,况在这北境城中,梁家根深蒂固,常靖又能将他如何于是便让手底下的人全都退了出去。跟常靖来的二人亦退了出去。至于那店小二,抖抖索索地上了两斤烧刀子之后,早跑没影了。
偌大的酒肆中就剩了常靖和梁朝鹰二人,外头寒风呼啸,雪花纷扬,透过门框的缝隙星星点点飘洒进来。
“你想对我们梁家做什么”
梁朝鹰神情戒备地说道。
“我说了,我今日来,是给你们梁家指条明路的。”
梁朝鹰冷笑,“你会这么好心”
常靖放下手中的酒碗,说道“我知道,梁小将军是在为先前我在辣子巷口打你一事而生气。可是梁小将军,你想过没有我为何要那般明目张胆的打你难道真就为了一个女人傻不傻啊我”
梁朝鹰拧了拧眉头,猜测道“莫非,是王爷的意思”
常靖唯一敢跟梁家抗衡的资本,便是雍亲王的信任。
“嗯”
常靖一边吃着酱牛肉一边点头。
“亏得我们梁家对王爷忠心耿耿,王爷居然这么对我们。”
梁朝鹰愤愤地道。
常靖原本以为这梁朝鹰开窍了,谁承想还是个榆木脑袋,忍不住讥讽“梁若真是对王爷忠心耿耿,就不会跟京城那位眉来眼去了。”然后又在梁朝鹰开口之前继续说道“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梁家手握军权,而王爷正是用人之际,他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得罪梁家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梁朝鹰陷入沉思,良久,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惊道“你是说,王爷他是在故意试探我们”
“我就知道梁小将军是个聪明之人。”常靖赞道。
“你们梁家父子骁勇善战,在军中威望甚高,手中又有十万兵权,可以说是能够助王爷夺得天下的一把利剑,可这剑太过锋利,一个不小心,万一伤了自己可怎么办所以在用之前,定然是要好好打磨一番的。”
梁朝鹰没有吭声,似乎是在考虑常靖的话,许久,他问常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还不会傻到认为常靖真的只是为了那两斤烧刀子。
常靖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道“梁小将军是个爽快人,实话跟你说了吧,北境城西郊那座山头,我看上了。”
梁朝鹰眯着眼睛看常靖,似乎是在分辨常靖话中的真假,若是寻常山头,常靖开口索要,他肯定不信。可北境城西郊那座山头却不一样,那底下埋着铁矿,意义非同凡响。
“你要那座山头做什么”
梁朝鹰试探着问。要知道,铁矿最大的用处就是冶炼兵器,梁家发现铁矿却秘而不报,若是被朝廷发现,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而如今常靖索要这座山头,莫非,他对雍亲王起了异心
“自古伴君如伴虎,你们梁家知道为将来铺路,难道我就不懂得未雨绸缪吗”
说话间,常靖看向梁朝鹰,目光锐利而又精明。
这个问题着实重大,他不知道常靖究竟是真心投诚,还是假意欺诈,若是一个不慎,中了他的圈套,于梁家是灭顶之灾,可若是不答应,这把柄在人手中,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一时间踌躇不决,拿不定主意。
常靖等地不耐烦了,说道“梁小将军若不是愿意也行,回去我就把你们梁家隐瞒铁矿一事告诉王爷,回头朝廷追究起来,说是谋逆也不为过,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说完,起身作势欲走。
梁朝鹰连忙拉住他,讨好说道“常兄,你这是哪儿的话。不过是一座寻常山头罢了,怎么就跟铁矿扯上关系了常兄要是喜欢,回去我就跟父亲说,给了你就是了。”
这个时候,梁朝鹰倒是显露几分机灵来。
常靖这才淡笑着坐了回去,拱手说道“如此,就多谢梁小将军了。”
梁朝鹰拿过酒壶替常靖斟酒,“我与常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王爷面前,还请常兄为我们梁家多多美言几句。”
梁家有自己的盘算,可也不想跟穆子契闹翻,而眼下穆子契却对梁家起了疑心,而常靖是其心腹,若有他从旁周旋一二,自然大有益处。若是有朝一日,梁家真选择了京里那位,那常靖更是他们扳倒雍王的一大助力。
思及此,梁朝鹰对常靖越发恭维,而常靖颇有些飘飘然,似乎很受用的样子。三杯水就下肚,又说了些平日里穆子契不为人知的秘密之事,以显示自己得雍王的信任跟器重。
梁朝鹰耐着性子听常靖吹牛,俩人一起饮酒至清晨方散。梁朝鹰回家之后,第一时间便将此事告诉了梁世和。
梁世和一时难辨真假,无从决断,又叫来梁氏一同商量。梁氏听罢,倒是立刻拿定了主意,说道“这有何难他不是看上了西郊那座山头吗给他不就是了私吞铁矿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我们手里,还怕他不乖乖跟我们合作”
彼此都有对方的把柄,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的确是再稳妥不过的办法。梁世和深以为然,因前几日梁朝鹰刚同常靖打了一架,便以道歉为由,摆了宴席请常靖过府一叙。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将此事禀告到了穆子契跟前。
穆子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面无表情,道了一声“知道了”。
待传话之人出去后,一直站在边上的常靖忍不住说道“王爷,鱼儿上钩了。”
穆子契低头批阅公文,不甚在意,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属下今日,便去会一会那位梁将军”常靖问道。
穆子契道“去吧,尽量稳住梁世和,别让他在这节骨眼上给我添什么乱子。”
“行嘞,王爷您就看好吧。”
常靖显得有些兴奋,似乎十分喜欢这个差事。
为了显示诚意,梁家的席面摆的十分隆重,梁世和还亲自到门口迎接,常靖虽十分受用,但一开始仍有些端着,直到梁家拿出西郊那座埋有铁矿的山头的地契之后,这才畅怀开饮,同众人欢笑起来。
而梁家见常靖收了地契,自以为日后便是同一阵营之人,也益发的亲近自然起来。
席间喝多了酒,常靖同梁朝鹰勾肩搭背,以兄弟相称,唤梁世和为世伯,称梁氏为伯母。
那梁氏见状,趁机说道“既然常将军叫我一声伯母,那我便将你当做自己人。不满常将军,小女娇妮一直仰慕王爷风姿,但不知王爷”
梁氏话未说道,就听常靖说道“梁姑娘那般美貌,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心动”他醉意熏熏,邪肆一笑,凑近边上的梁世和说道“不瞒世伯,王爷一直有心欲纳梁姑娘为妃,只是架不住王妃善妒。”
常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座的所有梁家人却都听了个清楚分明。
梁氏忍不住小声咕哝“我就知道肯定是那妒妇在捣鬼。”
“自来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理,况王爷乃是天潢贵胄,难道还会怕她一个妇人不成”
梁朝鹰疑惑地说道,语中还有些淡淡地嘲讽。
“嗨,梁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常靖酒酣耳热,放下手中的酒碗,认真同众人说道“你们常年在北境和焉知城,只知行军打仗,哪里知道京城里那些弯弯绕绕那柳家如今虽已是个空囊,可毕竟架子还在,于朝中各大世家都是姻亲故友,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王爷大事未成,薛家又掌管着军中粮草,自然得顾忌着她几分。”
“那依常将军的意思,若是王爷将来”
梁氏故意拖长了尾音,此种意义,大家心知肚明。
常靖回答“那到时候自然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柳家还能拦着不成”
听了常靖这话,梁氏同梁世和彼此叫唤了一个眼神。
梁世和继续给常靖倒酒,常靖亦十分豪爽,来者不拒,喝干碗中的酒之后,说道“承蒙梁将军看得起,拿我当自己人,又送了我这么大一份厚礼,那在下也理当投桃报李。这样吧,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梁氏夫妇同梁朝鹰闻言,都看着常靖,静候他说下去。
“你们道,军中的定远将军是谁”
常靖卖着关子说道。
“你是说那个柳思成”
梁朝鹰道“他不就是京城来的一个平民吗戍卒出身,原是东华门看城门的,因前些年犬狄进犯立了两次功,虽有些本事,可毫无背景,能当个定远将军,已是顶了天了,有什么好说的。”
常靖冷笑道“小梁将军,这你可就看走眼了。他可不是一般的平民,原也是世家子弟。”
“就算他是世家子弟,那跟我们梁家又有什么关系”
梁氏说道。
常靖笑道“关系大着呢。定远将军柳思成,原名柳申烽,乃是京城安国公府柳家的嫡长孙,雍亲王妃的亲哥哥”
众人闻言,不禁讶然,然后只听常靖又道“这位柳公子满腹经纶,乃是榜眼出身,遵行三纲五常,最近正奉王爷之命,劝说自家妹子让王爷纳侧妃呢。”
“哦有这等事”
梁氏眸中闪过一道惊喜的光芒。
“可不是嘛这雍亲王妃原是柳家三房庶出,同父母族亲不甚亲厚,但对这位亲大哥却十分敬重,他的话,想来她还是能听进去一二的。”
但常靖接着却又有些垂头丧气,说“只不过先前梁夫人几次挑衅王妃,却是让柳公子有些难做,一来他身为王妃长兄,自然心疼妹子,二来嘛,也是担心梁家势大,将来会危及柳家地位,倘若梁家再表现的咄咄逼人,他定然会有所犹豫,据说,他如今正考虑劝说雍王妃让王爷纳蒋家姑娘为侧妃呢。”
一说起蒋清真,梁氏眼中满是不屑“蒋家那丫头哪能跟我女儿比。”
常靖笑笑没有说话。
不多时,起身告辞“罢了,我这出来也久了,该回去了。”
梁氏父子自是不让,又是好一番劝酒,常靖推让不过,于是又喝了许多,直到最后人摇摇晃晃,舌头也快捋不直了,才肯放人走。
梁世和亲自将常靖送到门口,看着他上马离去,才转身回府。
回府之后,夫妻两个自然又就今日之事进行讨论,梁世和认为常靖此人可信,又收了梁家的铁矿,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因此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然而梁氏思来想去,却仍是有些不放心,觉得梁娇妮进雍王府一事,光靠等绝对不行,还需要费心筹谋才是。她辗转反侧想了整整一夜,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海里形成,,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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