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英实在是想不通, 柳神珠去那处荒废的园子做什么总不会是去看风景吧
后来她忽然想到,那处园子临着街道
那里即将重建, 四府便也没有费心去管,园子这头倒是设了四五道门, 每一处都有专人值守, 可白日里柳神珠随意走动, 也不会有人去阻拦她, 园子那边看门的又是瞎眼的老婆子,谁是谁都辨不清楚, 柳神珠若是从那里出去,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可柳神珠如果要出去,为何不走正门非要这般鬼鬼祟祟的而且身边连个丫头都不带
柳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柳神珠的事她自然不会去管,可若是事情涉及四府,那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她这样子偷偷出去, 万一在外面出点子什么事情,到时候四府多少也会落个不是。
如此想着,午歇之后, 柳英便去找了薛元琴,也没讲柳神珠的事, 就是同她说,那处荒废的园子里目今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婆子看着, 委实不大好, 倘若有那起子有心的丫头小厮偷偷从那里出去做点什么, 四府竟是一点都不知的。薛元琴听了, 恍然想起,她老早就想过此事,可之前忙着乔迁府邸和柳英的大婚,好不容易忙完了,又要准备柳英回门的事情,这事便也就此搁下了,如今被柳英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说明日便会给那瞎眼的老婆子一笔足够养老的费用,然后另外指派几个得力的婆子轮流过去值守。柳英这才放下心来。
今日的晚宴,比昨日又多了些人,都是些年龄同穆子契相近的亲眷子弟,其中有几个柳英也从未见过,其中有一个是刚从北地跑完皮毛生意回来的薛家表哥薛寿山,也就是薛倩儿的大哥,他送了她一张上好的紫貂皮,还有一盒产自南方据说用了可以让肌肤变得水润的胭脂。只可惜倩儿近日就要成婚,不便出门,不能一起过来,但还是托她大哥带了礼物过来。
柳英笑着说,“当初倩儿比我还早定的婚,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我先成的亲。”
薛寿山说“于公子已从武阳来到京都,再过五日便是倩儿大婚的日子,到时候,还请王妃娘娘大驾光临舍妹的婚礼。”
“这是自然。”
薛倩儿同柳英本就要好,加上如今又成了表姊妹的关系,她成婚,她自然是要去的。
这个薛寿山性子爽朗,又天南地北的跑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说起他这些年的经历,源源不断,引人入胜。
“南方气候好,风景美,人也活得精致,不管男人女人皮肤都水当当地,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的,我跟他们说话,憋地慌,深怕声音大了吓着人家;北境虽然风沙大些,可跟那里的人相处,自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顿饭下来就是兄弟,做生意也爽气”
薛寿山一边喝酒一边说着。
席间坐着的大都是在书院求学的学子,读万卷书是他们的目标,可行万里路亦是他们的向往,听薛寿山天南海北的说着,一个个眼中都露出了憧憬之色。
看得出来这个薛寿山为人实诚,倒不像其他一些商人那般精于算计,他性格爽朗大气,做生意的同时更爱交朋友,见识不凡,又重情重义,是个可以结交的。
后薛寿山又说到他经常同位于大宣北部的凉奴国做生意,说那里的人喜欢大宣的丝绸和茶叶,而他们那里的动物皮毛特别好,薛寿山就经常往返两地做生意,去的时候带上丝绸茶叶和一些普通的瓷器,回来的时候就载着满满几大车的皮毛到京都贩卖,这一来一去竟是比在大宣朝境内四处跑上半年都要赚地多。
穆子契听闻薛寿山经常往返凉奴国和京都两地做生意,便问道“薛家表哥经常去凉奴国做生意,但不知可否有研究过那里的风土人情,地理风貌”
“那是自然。”
薛寿山放下酒杯,有些兴奋的样子,似乎对这个话题极为感兴趣。
接下去,薛寿山便将自己这些年来在凉奴国的所见所闻,细细道来,他几乎跑遍了凉奴国所有地方,哪里人口密集,哪里人烟稀少,哪个城池里面有几座山,几条河流,又或者有哪些地方地势险峻,道路难行,他都一清二楚
穆子契听得入神,不知不觉间身子都微微向前倾过去了。
柳英留神注意了他许久,心里似乎隐隐有些有了点猜测。
凉奴国虽然近些年来跟大宣保持和平,但并不稳定,时不时地仍会骚扰北境军民,一般人不会刻意去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地理风貌,除非
柳英没有去细想,这些事情,穆子契没有跟她说,那她还是暂且先不要琢磨的好。
薛寿山侃侃而谈,顺着他的思路,众人又将话题发散开来,继而谈论起了朝中几件大事来,比如最近皇帝一直烦心的西北旱情、黄河水患等事,还有如今边疆稳定,是否该裁军务农,减轻百姓赋税等等,讨论最激烈的是关于科考制度应不应当改革的问题,最后连一直沉闷不语的柳申烽也热切地加入了他们,并且就此发表了一些见地非凡的想法。
柳培培听了半天,笑着道“哥哥们说这些,竟也不避着妹妹们”
“这有什么好避的柳家的女儿自然非同一般,要知道,当年襄助高宗皇帝安定天下,推行新政,富国强兵,奠大宣百世基业的文靖圣德皇后,可是出自我们柳家的哟”
柳家族中排行老二的柳申煚摇着折扇自豪地说道。
“哈哈”三哥柳申燿大笑一声道,“就是就是,二妹,要我说,你们成天个学些针织女红的多没意思,以后有空还不如多跟哥哥们聚聚,听一听天下大事,多长些见识,千万莫学那些个庸脂俗粉,成日里只知梳妆打扮,吟风弄月”
他们这些话,虽然不无道理,可若是让柳家几房的主母听见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然就连柳申烽也频频点头,表示赞同。看来当年柳英的这位曾姑祖母文靖圣德皇后针对女性地位的改革,还真是深入人心呐。当然,这也要得益于柳家家学的开明,将柳氏家族的兄弟都教得如此胸襟开阔,眼界高远。
柳玉容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拿了根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敲着面前的茶碗,百无聊赖,听见柳申煚和柳申燿的话,嘟着嘴道“我才不要听呢,无聊死了你们。”
众人听了,不觉莞尔。
柳英却是笑着说道“我想听,以后哥哥们聚会,带上我吧。”
柳培培也道“算我一个。”
晚宴一直持续到午夜时分才结束,今日柳英不住在四府,要同穆子契回王府去。散席之后,柳玉容拉着柳英的袖子耍小性子舍不得她走,柳培培亦站在边上,有些不舍。虽然雍亲王府同柳家只隔了两条街,可如今柳英嫁了人,要回那个家去,总觉得她这一走,从此就是别家的人了。
柳英握着柳玉容的手说道“这两日事情太多,都没能跟你们好好说话,等回去之后,我找个日子,请你们过王府里来,咱们再好好叙叙。”柳玉容这才放开柳英的袖子。
穆子契同柳家众兄弟告别,临走之际,特地跟薛寿山打了声招呼,言谈间表示薛倩儿的婚礼,届时他也会出席。这于薛家而言,乃是天大的面子。
薛寿山很高兴,但那并不是恭维媚上的高兴,而是体现于一种兄弟情谊的喜悦。就像他说的,能不能做兄弟,喝一顿酒就知道,看样子,穆子契在他看来,是可以做兄弟的。
穆子契和柳英离去之后,柳家众兄弟们又继续喝酒聊天,谈了许久,期间柳申煚忽然说道“从前一直听说这个雍亲王是个暴戾酷虐之人,可今日看来倒是个礼贤下士的大有为之人。”末了又摇着折扇感慨了一句“传言果然不足为信呐。”
“是啊,只可惜”
柳申燿说了一半,住了嘴。虽然在座的只有柳家兄弟,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够轻易诉之于口的。
柳申烽亦自嘲道“是啊,当初我还怕三妹嫁给他会受苦,如今看来倒是我多心了。”
回去的路上,穆子契靠着马车闭着眼睛假寐,柳英问他为何会突然决定出席薛倩儿的婚礼。要知道,士农工商,历来勋贵之家大抵都有些瞧不起商人,薛元琴当年同柳景淼结合,也是颇费了一番曲折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当年的柳景淼实在是太不起眼了,这才配了商贾出身的薛元琴。柳英如今薛元琴的嫡女,跟薛家是正儿八经的表亲,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要去的,可穆子契也会去,这就有些意外了。
这也是当时在宴席上,薛寿山只开口邀请柳英,却没有邀请穆子契的原因。
穆子契缓缓睁开眼睛,说道“这个薛寿山,只做个商人,真是屈才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柳英的问题,却也侧面表明了态度,他是想结交薛寿山。
“可薛家表哥说了,他就喜欢做商人。”
听完柳英的话,穆子契莞尔一笑,道“他哪里是喜欢做生意。你见过那个喜欢做生意的人还会特意跑去研究邻国的风土人情,山川地理的”穆子契笃定地下了结论,“他分明是借着做生意的由头,研究各地的地理山脉,风土人情,心中怕是个有大丘壑的。”
“那王爷是要给他一个实现理想的机会”
穆子契莞尔“不是孤王给不给他机会,而是他给不给孤王机会。”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幽幽地看着柳英,似乎意有所指。
柳英想了想,明白了。
这个薛寿山显然不是那等阿谀奉承之辈,他的身上带着几分游侠的气度,不慕权贵,只为意气相投而结交朋友。穆子契参加薛倩儿的婚礼只能算是个开始,日后若要继续,少不得需要她从中穿针引线。
“那王爷要不要考虑求求我”
柳英故作姿态,摆起了架子,穆子契看着她直笑,“那王妃要孤王如何求你”说完,他直起身子倾身上前去给柳英捏肩膀,“这样可好”
柳英故意抿着嘴巴没有说话,穆子契垂眸看着她,忽然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笑着道“那这样呢。”
柳英还是不说话,穆子契便继续亲她。
柳英只觉脸上一阵酥痒,瑟缩了一下身子,憋不住笑了,扭动着身子躲开穆子契,口中娇嗔着“哎呀你讨厌。”
月色之下,宽阔幽暗的街道上,威仪肃穆的仪仗队井然有序的前行,然中央处明黄色的马车里头却传出咯咯咯地娇笑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听上去尤为生动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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