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荫醒过来已是后半夜了, 屋子里静悄悄地。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暗, 却柔柔地,有种静谧的安然。
穆子契就在床边,抓着她的手, 靠着床棂就那样睡着了。柳荫稍微一动,他便惊醒。
“你醒了”
昏暗中,穆子契问了一句, 随后便有脚步走动的声音, 屋内的灯烛被点亮, 原来紫鹊和紫燕都在房里。
紫燕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过。
穆子契扶柳荫起身, 拿了软枕垫在她身后, 小心扶她坐好, 全程不假他人之手。
紫鹊走到床前问道“王妃醒了, 您饿不饿, 奴婢熬了燕窝粥, 要不要先用点。”
柳荫摇了摇头,形容还是有些憔悴。
一时又有太医进来给她把脉,开方子,此次受了惊吓,胎像略有不稳, 太医嘱咐近日需好生静养。
太医走了之后, 紫鹊按着方子去抓药, 又亲自看着小丫头熬药。
紫燕见穆子契照顾柳荫事事周到,自己留在房中无事可做,反而碍眼,便也悄悄走了出去,但又不想回房,便去了厨房找紫鹊。
紫鹊看见紫燕,问道“你怎么也过来了王妃跟前有谁在伺候”
紫燕回答“有王爷在呢,比谁都强。”
紫鹊闻言倒是笑了一下。
紫燕拿过小丫头手中扇炉火的扇子,让她下去了,她自己拿了扇子在那儿小心的扇火,一边说道“那些人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行刺我们家王爷王妃姑娘平日里那般和善,也不知道是那个坏了心肝的这般黑心。”
紫燕说着,又红了眼眶。
“这次的事确实凶险,好在王妃安然无事。”
紫燕吸了吸鼻子,不满地说“王妃虽然没事,可也吓着了呀。当时紫鹊姐姐你在后头没看见,王爷抱着王妃回来的时候,身上都见血了,整条胳膊都红了,可见当时情况有多危险我诅咒那个凶手全家不得好死。”
紫燕咬牙切齿,赌咒发誓,紫鹊叹了口气,说“近来不论是柳家还是王妃都诸事不顺,明日我想去法华寺烧个香,顺便为王妃求一道平安福。”
紫燕忙点头,“嗯,我跟你一起去。”
另一边,柳荫和穆子契单独留在房内,穆子契小声询问柳荫身体可有不适,柳荫却一心记挂着穆子契身上的伤,她晕倒之前依稀记得他左边肩膀留了好多的血。穆子契跟她说没事,柳荫非要亲眼看了方能安心。穆子契拗不过她,少不得只有解了衣服让她看。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洁白的纱布上印出一圈红色的血痕,柳荫看得眼泪扑簌只掉,哽咽道“到底是谁这般猖狂,先是在太极殿行刺父皇,后又在朱雀大街行刺我们。”
穆子契安慰她“这些事情你先别管了,太医说你要静养,你先躺下休息。”
“我哪里能睡着”柳荫说道“事到如今,你竟还要瞒着我吗”
柳荫泪眼朦胧地看着穆子契,穆子契无奈,思忖再三之后,索性乘着这个机会,将所有事情都说了,也免得柳荫胡思乱想,于是说道
“今日在太极殿行刺父皇的,跟在朱雀大街行刺我们的,不是同一拨人。”
穆子契跟两方人马都有深入交手,自然十分了解。
“不是同一拨人”柳荫诧异。
穆子契点头,“虽然他们行迹相似,可身上的武功路数却全然不同,只怕是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这才有了朱雀大街行刺之事。”
柳荫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太极殿的刺客是冲着父皇去的,那朱雀大街行刺我们的又是什么人谁跟王爷有这么大的仇恨,非要至你我于死地莫非是二皇子”
穆子契冷笑一声,道“他没这个胆量。”
倘若穆子邯有这份魄力,也不会在各方面都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被他压制多年了。
若是长孙贵妃在世,或许还有可能。
柳荫瞧着穆子契的神色,说“王爷知道这个人是谁,对吗”
穆子契沉着脸,缓缓点头。
柳荫追问“是谁”
穆子契道“是福寿大长公主。”
柳荫听了却并不意外,只是喃喃道“原来真的是她”
穆子契诧异地看向她,“你知道”
柳荫摇头,说“我只是总觉得她怪怪地,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如今却是知道了只是,她与王爷有什么仇恨要这般行事。”
穆子契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一直以来她隐藏的很深,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出手,我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她非要针对母后和我”
“你是说,当年母后的死,也跟她有关”
柳荫摘出了穆子契话中的重点。
穆子契点头道“当年正是她在皇祖母和父皇之间来回挑拨是非,令父皇对舅父一家有了忌惮之心,深怕蒋家会是第二个薛家,继而起了诛灭之心,母后不得已,这才放火烧了凤阳宫,其实她是为了保护我”
倘若蒋家真的被被扣上逆臣的罪名诛灭,那么他这个身上留着一半蒋家血液的孩子,最后同样会遭到皇帝的忌惮,也不会有好下场。
蒋家和他,原是不可分割的。
“那这些年,王爷针对长孙贵妃,又是何缘故”
因为穆子契对长孙贵妃的态度,以及后妃之间那种不可言说令人遐想的竞争关系,所有人都认为当年蒋皇后之死跟长孙贵妃有关,就连柳荫原先也是这么想的。
穆子契道“孤王那是为了迷惑于她,让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没有防备,这样才好方便我查探过去之事。”
“原来如此。”柳荫叹道。
这原是他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只可惜这些年她隐藏的实在太深了,自母后死后,她便身居道观,鲜少下山,也再未对我做过什么,直到”穆子契看向柳荫,说道“你我赐婚之后,你参加她的寿宴,回来途中遭遇刺客”
柳荫惊道“那次也是她做的”
“是的。”穆子契恨道,“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想对付我就冲着我来,针对你做什么”
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她的目标似乎都是柳荫。
末了,穆子契愧疚地说道“荫儿,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柳荫闷闷地摇头,低头沉思。
穆子契继续说道“孤王实在猜不到她的心思。说她要权吧,这些年她身居道观,甚少插手朝堂之事,说她图利吧据说她在道观日日粗茶淡饭,名下所有封邑一并交给荣安郡主打理,她自己概不过问孤王真不知道她究竟图什么”
穆子契摇头慨叹,着实有些费解。
然片刻之后,柳荫忽然抬头说道“王爷,我想或许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知道”穆子契惊疑地问道。
然柳荫却不答反问“当年父皇和母后在被她挑拨之前是不是很恩爱”
穆子契的脸上露出一抹黯然的神色,“是的,在那之前,父皇和母后一直恩爱甚笃。”
“那就是了。”柳荫道“她约莫是见不得别人恩爱。”
“见不得别人恩爱”
穆子契愣愣地看着柳荫,似乎对她这个想法有些难以理解。
柳荫却是点了点头,笃定地说道“今日在太极殿中,王爷在喂我喝汤的时候,我便察觉她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后来便有了朱雀大街行刺之事,我想这并非只是巧合。”
这个福寿大长公主嫁了三任丈夫,均没有好结果,最终落了个孤独终老的下场,心有不甘,故而便见不得旁人恩爱。
说白了,她就是个自己得不到幸福就见不得别人幸福继而产生心理扭曲的变态。
柳荫是女人,而女人比男人更多了一重直觉。
所以穆子契多年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却被她给看破了。
穆子契细细想去,发觉柳荫所言的确有些道理。
小时候,他隐约记得,有一回家宴,父皇和母后亲密了些,她看他们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样,从一开始的和气变得有些冷厉,当时他无意中看见,只是觉得这个姑姑有些凶,想是个不好相处的不成想这其中竟还有另外一层解读
虽然如此,但穆子契还是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以我这么多年来对福寿大长公主的了解,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出手伤你或许的确是出于女人的嫉妒,可在她的背后,定然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荫亦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怎么样,仔细留心这个人总归是没错的。”
夫妻两个商议定了,一致认为要盯紧了这个福寿大长公主。
末了,柳荫犹疑再三,斟酌着问穆子契“王爷,如今朝中局势越来越扑朔迷离,妾身想知道,对于将来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虽然外人都认为穆子契仪容有亏,不得承继大统,连穆子契自己也表现出一副已然与皇位无缘的模样。可身为他的枕边人,她能感觉到他是胸有大志的。
他的目标便是她的目标,这关系到她日后为人处世、行事举止的方向
所以,她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穆子契沉默良久,终于沉声说道
“孤王想要这天下。”
穆子契的声音不重,却极其坚定,说完之后,他定定地看着柳荫,似乎是在等待她的想法和意见,眼神中还藏了些许不安,深怕柳荫不喜欢甚至反对他的这个想法。
然而柳荫听了之后却并不觉得意外,她只是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用同样坚定的声音回复他,“王爷,这天下本来就应该是您的。”
他皇帝嫡长子,按照继承制度,本就应该他继位。虽然伤了脸面,可不过是留了一道疤而已,明成祖朱棣的嫡长子明仁宗朱高炽还是个瘸子呢,不一样继承皇位开创太平盛世
柳荫的支持和赞同,让穆子契安心不少,同时也决定向她袒露另外一个秘密。
“荫儿,有一件事,孤王一直想要同你解释”穆子契面露忐忑,犹豫着说道“其实孤王一直有在暗中练兵,你我成婚那几日,练兵场出了点状况,那段时间,我每日一早以狩猎为由去到郊外,这才没能陪你进宫请安”
柳荫笑道“这件事情王爷不必放在心上,我从来没有怨过您,我一直认为,王爷定是有您的缘由,才会那么做的。”
柳荫的理解和包容令穆子契十分感动。后面他又要告诉她一些其他的事情,柳荫却不让他说了。
她只要知道他心中的目的和想法就够了,至于其他,知道多了反而不好。
智者千虑也总有一失,倘或她一个不留神露了马脚,那便有可能是满盘皆输的境地。
因为白日受了一场惊吓,柳荫本就有些虚弱,此时又说了许多的话,不久便神思恹恹,没了精神。穆子契哄着她睡下,一直坐在床沿,直到确定柳荫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来至书房。
书房中,常靖早已等候在那里,穆子契甫一踏入,他便上前说道“王爷属下已经打听清楚,闫夫人和闫小姐会于后日卯时前往法华寺祈福,途中会经过梅关驿道”
常靖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穆子契显然也明白其中含义。
梅关驿道险峻崎岖,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穆子契听完常靖的叙述,满脸沉肃,赞了一声“好”。
既然福寿大长公主踩了他的底线,那么也别怪他心狠手辣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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