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偷看

    福茉儿实在开心过了头,玩到金乌西坠也不舍得回宫。

    香九没辙,威逼利诱外加生拉硬拽,把抵死不从的她弄进了即将下钥的宫门。

    “哥,讨厌你。”福茉儿蹲到地上耍赖,小孩子脾气配上她的小虎牙,颇为可爱。

    香九耸耸肩,一副“不服咬我呀”的表情,然后优哉游哉的甩甩手,走了。

    福·没出息·茉儿赶紧去追。

    届时,暮色低垂,一轮红日落向西山后。

    两人心情甚好,落下的脚步声都好似那轻快的音符。你用手肘推推我,我用肩头挤挤你,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行到嘉祉门时,遇上一架十人抬的凉轿,香九急忙扯着福茉儿俯身垂首。

    可终究慢了一拍。

    但听一姑姑模样的人沉声呵斥道:“哪个宫的奴才,一点规矩都没有。”

    香九恭敬道:“奴才是辛者库三等太监。”

    “辛者库人?”凉轿上头的人忽然插了一句,好似染了风寒的缘故,音色有些哑。

    香九诺诺称“是”。

    而后补了一句:“奴才们愚笨,无意冒犯主子。”

    不料那人眉眼含春的将她打量一番,哧哧笑出声来,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小公公,你长得可真俊俏呢。”

    香九没多少行走江湖的经验,认识的人又以粗人居多,头一回被人如此夸赞,且还……语带轻佻。

    脸倏的红若朝霞,不敢言语。

    那人掩了掩嘴,又道:“明眸皓齿,月貌花容呐。”

    说着,尾指微翘,令凉轿继续往前,在路尽头的穿堂门处一拐,便半丝人影也无了。

    香九拍拍发颤的小胸脯,张望她消失的方向:“茉儿……她谁啊?”

    福茉儿搀她起身,在她耳边悄悄说:“寿康宫的……孟太妃呀、”

    “……跟刀豆有关系的那位?”

    “对,就是她。”

    香九脑子轰然作响,抬手呼了自己一巴掌。

    福茉儿看着心疼,忙抱住她胳膊,问:“好端端的这是做甚?”

    香九不淡定道:“你没听见她如何夸哥哥我嘛。”

    明眸皓齿。月貌花容。

    完犊子了,摆明想……那啥她呀。

    香九一遇上事,总忍不住显露点女儿家的娇态,咬咬唇,跺跺脚,浑身上下娘里娘气的。

    好在有一身太监皮,再娘也是情有可原。

    话说到这份上,福茉儿也反应过来,小爪子充当蒲扇,呼呼的给香九扑腾凉风:“哥,别庸人自扰,你是皇主子的人,谁敢打你主意啊。”

    香九送她一个“你想多了”的眼神。

    高高在上的皇主子,哪里会看上她一刷恭桶的太监,除非眼瞎。

    福茉儿不以为然,像个小牛犊似的钻到她身后,用头顶她的背,将她一路顶回辛者库。

    调皮道:“哥,你先回库房等着。”

    自从她们搬进库房,就再没挪过窝。两人就像对相依为命的“亲兄妹”。

    虽说男女有别,可香九在福茉儿眼里基本不是男人,所以没甚顾忌。

    “你去哪?”香九逮住她。

    “给你烧热水去啊,你洗洗澡去去乏。再说了我这是知恩图报,你带我出宫玩儿,我总要回报你吧。”

    香九捏住她鼻子:“算你有良心。”

    .

    木苏娆又在看那副画了,她斜倚在床头,展开画轴,久久凝视着画中之人,复又闭上眼睛静静地沉思。

    等到困意泛起浪涛,方才心满意足的将它收好,小心翼翼地搁在枕边。

    却听闻暖阁外传来南叶的声音:“皇主子。”

    “何事?”

    南叶上前几步,推开碧纱橱,跪在床帐外头,贼头贼脑道:“您不是让奴才打听香九的身上可有猫爪子伤痕吗?”

    木苏娆犹如梦中惊坐起,唰的掀开帐子,满眼希冀地问:“打听到了?”

    她和容洛在北原有过肌肤之亲,她记得很清楚,容洛左侧腰间是有两处猫爪子印的。

    南叶嘬嘬牙花子:“……没有。”

    木苏娆有种罚他去刷恭桶的冲动。

    南叶:“不过辛者库递来消息,香九正准备……沐浴。”

    木苏娆嘴角抽了抽,反手指着自己:“你想让朕去……偷.窥?”

    南叶神色猥琐的点点头。

    下一瞬,他的脸与木苏娆砸来的枕头来了个亲密接触。

    只好匆忙改口道:“皇主子高风伟节,定是不会做这种下作之事。您先歇着,偷.窥的事交给奴才。”

    那可不行!万一香九真是容洛,朕岂不是任由你个老阉驴,辱没了朕媳妇儿的名节。

    木苏娆不耐烦道:“……罢了,朕亲自去吧。”

    南叶:“……”

    说干就干,是每一位想要名垂千古的帝王必须具备的美好品质。

    为了更好的进行“偷.窥”,木苏娆果断的换了一身太监衣裳。若到时候被人抓包,她可以理直气壮的狡辩说,都是太监,看看又怎么了。

    当然,缺点就是这身衣裳不太合身,帽子也有些不合适。

    和以前一样,凡是做偷鸡摸狗之事时,木苏娆只会带一个人——南叶。

    主要目的是拖他下水,因为他嘴实在太碎,最喜欢到皇贵太妃那打她小报告,以此获得其喜爱……和赏钱。

    强迫他和自己一起,他们就是一根绳上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她袖着手,垂着头,恭恭敬敬的跟在南叶身后,出了养心殿的大门,又相继跨出遵义门和内右门,一路都相安无事,未惹人注意。

    一直走到北三所的地界,才站直了腰杆,揉揉发酸的脖子,颇有体会的嘀咕道:“这当奴才实在辛苦。”

    南叶刹住脚,开始人生中第五百二十次拍龙屁:“皇主子,您年年微服私访,这次也差不离,都是体验百姓疾苦,实乃明君所为啊!”

    话音落地,不忘竖起翘生生的大拇指。

    木苏娆:谢谢您为朕的“偷.窥”冠上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然后将他从头鄙视到尾,嗔他一句“不要老脸”。

    南叶:“……”

    人说“物以类聚”,北三所这样的冷宫,自然与辛者库紧邻,且只有一墙之隔。

    木苏娆是位有脑筋的帝王,反思并且总结了上次被抓包的原因,稳妥起见,决定这次来个曲线救国——从北三所翻墙进入辛者库。

    南叶是太监总管,牙牌一亮,一脸的颐指气使,让守冷宫的侍卫给他们开了门锁。

    陪木苏娆进去的时候,叮嘱侍卫道:“不许偷看,否则挖你双眼。”

    这一举动,受到了木苏娆的高度赞扬。

    而侍卫则像一朵残破的狗尾巴花,凌乱在夜风中。

    “皇主子,就是这堵墙。”南叶一番观察后,在一处墙根下站定。

    彼时,木苏娆正用捡来的枯树枝,戳弄从地砖缝里溜出来的爬山虎,琢磨着把这小家伙逮回去给暖融融当个伴。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南叶一见木苏娆悠然自得的样子,有点怒其不争:“皇主子哟,您快着点,再磨蹭下去,香九就出浴啦。”

    言简意赅就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木苏娆认为此话很在理,丢开枯树枝,给他打了个眼神。

    南叶准确的领悟了其中深意,撩开衣摆,露出那条老寒腿。

    木苏娆一看到它,就想起上次因它崴了脚的惨痛经历,露出个牙疼的表情,摆摆手腕,示意南叶将它收回去。

    旋即气沉丹田,轻巧一跃,在破破烂烂的琉璃瓦檐上跳了两跳,落进了辛者库的院子。

    南叶满头黑线:明明会轻功,为何上次还要踩我老寒腿。

    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一个新问题……

    他要如何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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