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东鱼不是故意的, 那么
林桐望着眼前这桌看起来像模像样,实则味道一言难尽的饭菜,纠结挣扎过后, 最终还是靠着良心说服了自己的味蕾,心中含着泪的拿起了筷子。
凡事都是需要信心和鼓励的,第一次给她做法,就算难吃也要吃下去啊
东鱼自己都在吃了,味痴也不是她愿意的事情不是。
林桐筷尖发颤的夹起来了菜。
不就是一桌一言难尽的饭菜吗, 就当是挑战自我了
强迫自己压下吐掉的想法, 将饭菜吃下肚子的林桐, 并没有注意到,东鱼看到这一幕后, 眼中暗含的吃惊与不解。
东鱼盘膝坐在自己洞室中的床上。
她的面前摊开着林桐给她的入门功法。
看似是在对着功法修炼,实则东鱼的视线的焦距并没有放在摊开的功法上。
她在走神。
心中想着的是先前晚饭时候的事情。
她是故意的。
故意做的那顿难吃到某个极致的饭菜。
正如林桐所想,东鱼确实是不情不愿的给她做的饭。
任谁也不会情愿给一个欺压自己, 还讲明了要那她当鼎炉的人认认真真的做饭不是。
所以她故意将饭菜的味道弄成那样,作为一个能力范围内的小小反抗。
毒是不会下的,东鱼知道她能弄来的毒, 对林桐这样的修者而言毫无用处, 其他恶心的东西,她也没有想过要弄,因为那只会无意义的激怒林桐。
她想要的, 是在将林桐彻底激怒到爆发的某个程度范围内, 小小的膈应一下林桐作为反抗。
东鱼也做好了被林桐大发雷霆, 毒打叱骂她的心理准备。
反正,既然林桐要那她当鼎炉,又没有彻底激怒林桐,命能保住是不用太过担心的。
事情一开始,也是如同她想象的那样。
林桐自信于她不会中毒而没有防备的一口吃下了菜。
那饭菜的难吃程度,东鱼亲手做的完全能想象出来,不出所料的看到了林桐眼角一抽,显然是被味道刺激了。
接下来,东鱼以为,大抵就是林桐大发雷霆的掀桌,理所当然的明白这是她在搞事情,辱骂毒打她泄愤。
结果让她意外的是,辱骂与毒打,都没有。
林桐甚至都没有立刻露出愤怒的神情,而是转头看向了她。
意料之外的反应让东鱼有些猝不及防,她甚至都没有掩藏好想知道林桐吃下饭菜后是表情的期待。
在被看到眼中期待的瞬间,东鱼心想,大意了,小看了修者的心思缜密,她可能要被打的半死了。
打倒是没立刻打,林桐命令她吃下饭菜的举动东鱼认为是林桐想要让她自食苦果,作为惩罚的一部分,毒打延后。
东鱼心中冷哼。
那可真是要让师尊大人失望了。
早在她做出这座难吃饭菜的时候,她就有了除第一口外,其余的全部都要被自己吃下去的心理准备,只不过不是她以为的被打翻在地然后灌进她肚子,而是很平和的叫她来吃这点,让她略有惊讶罢了。
可林桐要是想看她被难吃味道刺激的表情扭曲,出声求饶,那是不可能的。
东鱼作为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在村子里长大,吃过的苦林桐想象不到,别说是味道难吃但实际上食材与配料没有任何问题的饭菜,就是真的馊掉的食物,她也不是没有吃过。
除了味道,她自己做的这桌饭菜比树上未熟的青涩果实要饱腹顶饿不知道多少。
所以,东鱼表情平静的吃下了饭菜。
如果说到了这一步,都是东鱼早预料,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话,那么林桐之后的举动,就是让她意外到错愕的了。
东鱼完全没有想到,林桐还会接着拿起筷子,跟她一起吃那些刻意被做的非常难吃的饭菜。
林桐总是在心中把东鱼想成一个未成熟的女孩,又误以为东鱼是个味痴,故而觉得拿起筷子吃饭,只会让东鱼单纯认为她做的饭菜并无问题,得到鼓励。
要是东鱼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十四五岁少女,对于林桐重新拿起筷子的做法,东鱼只会不解,非常不解,却怎么也想不通缘由。
可事实上,东鱼绝非林桐以为的那样单纯。
林桐不知道,中心放在男主身上的小说原文中也不会写,在古代,一个没有父母照料的孤女,想要独自生活,而不是被欺负,被家里有歪瓜裂枣儿子的村人借着大义的名义抢去当童养媳,又或是被人贩子抓走,就绝对不会是林桐印象中的现代未成年那样心思单纯。
尤其是,在村长家的孙子二虎一场大病之后,变得极其好色而自命不凡后,东鱼应付着他的纠缠,还没有恶了村长,这样都能好好的,足以证明,她的心思成熟如成人。
东鱼见到林桐的做法,错愕过后,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下子就明白了林桐怕是误会了什么。
便是林桐不想打击她的深意,东鱼也明白了七八分。
这着实是令人意外。
有那么一瞬间,东鱼无法将脑海中那个先前在村中满眼恶意的制住她,强行在她身上打下鼎炉契印的人,与面前这个宁可强忍着难吃到反胃的味道,也要为了不打击她而将饭菜吃下的去人重叠在一起。
尽管这种想法只存在了一瞬,但东鱼对林桐的态度,确实是发生了变化。
这也是为什么,东鱼在吃完饭后,胡乱的找了个理由,就回到洞室中对着功法书本走神的原因。
她在想,林桐是不是,并不如她表现的那样,对自己满怀轻蔑与利用的恶意
先前的一些举动,是不是她敏感过头了,才觉得林桐对她一直都是恶意的
东鱼沉思着。
说来也是世事难料。
林桐之前那样想方设法,顶着尬聊的尴尬,想要改变原身巫菱给东鱼心中留下的影响,都被东鱼当做了恶意,不仅没有改观,反而加深了林桐在她心中恶人的形象。
结果现在林桐破罐子破摔,决定顺着人设就当个豢养鼎炉奴役东鱼的恶人了,东鱼反而对她有了改观的苗头。
要是林桐知道了,怕是要哭笑不得的感叹一句她的脸有那么黑吗。
在极度难吃的那顿晚饭过去之后,林桐发觉,东鱼对她的态度,似乎微妙的改变了些。
虽然在她面前还是默默的面无表情居多,但林桐就是莫名的觉得,东鱼那尖锐的满身是刺、随时找机会就想扎她一下的态度,缓和了些许。
形象点形容的话,就是从硬邦邦并且刺都是不会收回的榴莲,变成了总归是有收刺时候的刺猬。
饭菜的味道也在慢慢变得不那么难吃了。
手艺进步的真快,没有白费她强忍着味蕾的造反,吃下去的那顿饭。
林桐满意的心想。
而在生活与相处态度的变化之外,东鱼的修为,才是真正称得上突飞猛进的。
天灵根不愧为作者在小说原文设定中的最有优势的修炼天赋之一,仅次于男主专属外挂的混元灵根天赋。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东鱼从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一路越过练气十层的门槛,在九道天劫过后,顺利渡劫,成为一个筑基修者。
难怪原身巫菱在得知东鱼是天灵根之后,会迫不及待的将她打上鼎炉契印,收为鼎炉。
这种天赋,在林桐眼中,就跟那些吃饭睡觉打游戏还霸占着成绩单榜首的学神没有任何区别。
要林桐将来要定居在修的话,她也会忍不住心生羡慕嫉妒恨。
“主角光环就是好啊”林桐守在最近的距离,替东鱼护法完渡劫后,不由的心中感叹道。
半空中,东鱼渡完劫,身上衣物被雷劫破坏,额角微焦的碎发使她显得有些狼狈。
林桐见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从芥子袋中,拿出一件法衣,飞上前去,抖开,替东鱼披上了。
“既然突破了,那就立刻回去好好的调息疗伤,巩固修为才不过筑基期,我要用的鼎炉至少得是金丹期才行别给我在这里耽误时间,留下了什么暗伤,导致后头突破困难,懂吗”
林桐口中语气冷漠的说着,将冷酷无情压迫鼎炉的恶毒魔修演绎的淋漓尽致。
说完,她转身便飞回了洞府中。
在林桐身后,她所没有看到的是,东鱼被如此对待后,脸上不仅没有露出任何生气的神情,反而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身上被披上的衣服。
不管语言说的再好或是再糟,唯有行动才是最真实的。
东鱼明白这点,所以她当初才会将林桐口中的善意示好一律视为恶意,也所以,在林桐拿起筷子,与她一同吃下那顿难吃到极点的晚饭后,心生改观。
现在也是。
比起林桐口中所说的,为了她不留暗伤早日突破,好给她当鼎炉采补这种浮于表面的恶言恶语,林桐替她披在身上的衣服,让她从林桐身上感受到了更为真实的关心。
“师尊你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呢”
将衣服裹紧,东鱼望着林桐背影消失的洞府,心中暗暗思忖。
外边东鱼在想着事情,洞府里头的林桐,同样也在想着事情。
不过并没有出现什么虽然地方不同,想的却是同一件事这种小说里常有的戏剧性情节。
林桐头疼的是东鱼修炼功法的问题。
先前林桐给东鱼的,是最入门的引气功法,原身巫菱从道门抢来的,据说是普适性最好也做适合打基础的入门功法。
现在东鱼渡劫突破,晋升到了筑基期,那篇入门功法就不适用了。
她需要换成更高级的功法。
那么问题来了,该给东鱼修炼什么功法呢
原先巫菱为了自己更好采补掉鼎炉修为而准备好的魔修鼎炉功法,自然是不会给东鱼修的。
林桐要给东鱼的,是她按照小说原文里翻剧情下遗迹找来的,据说是上古仙修飞升大能留下的功法,比她自己修的功法还要高级。
但问题在于,现在要换功法了,她该如何让东鱼自己相信,林桐给她的功法不是为了将来给林桐服务的鼎炉功法呢
易地而处,林桐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得到的功法没有什么后手罩门,即使不得不修炼,也肯定是要不顾后果的强行将功法改动那么一些,甚至尽可能的不修。
林桐就担心,东鱼会宁可继续练着入门功法累积修为,然后满心防备糊弄糊弄的修一下自己给她的功法。
筑基期的仙修可与之前她可以随意用神识探查身体的凡人不一样,林桐沾染着魔气的神识要是探入东鱼体内,就必定是水火不相容的一场争斗,届时,要出事的可就是东鱼了。
也就是说,东鱼若是真想糊弄糊弄的浅浅修一下林桐给的功法,林桐也是探查不到的。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怎么激起东鱼修炼的主观能动性,就是一个令林桐头秃的问题了。
不过,到底是作者出身,发散思维一流,没过多久,林桐脑袋一转,就有了想法。
白给的东西,总是让人不放心的。
林桐双手抱胸,心想“干脆,不直接把功法给她,而是假装不小心被她找到了我收藏的珍贵功法”
然后为了挣脱林桐的掌控,东鱼就会抓紧空余的每一分每一秒,偷偷努力修炼这本功法,累积修为。
等到适合的机会,一举挣脱枷锁,一飞冲天。
她就可以顺势退场,完成任务走人。
越想越觉得可行,再多想一点,连计划的完整过程都一并给想了出来,林桐满意的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简直完美”
于是乎,当天晚上,林桐开始造作了。
大晚上的,林桐把稳固好修为的东鱼叫来了面前,整个人懒羊羊的躺在铺满毛皮的石床上,很是居高临下的对东鱼命令道“既然你已经修到了筑基期,每天花在吃饭上的功夫也腾了出来,养你也养了一段时间,该做点其他事情了。”
俨然是要当压榨童工的恶地主模样。
东鱼就是个被压榨的小可怜,但她没露出什么被欺负的小媳妇模样,只是早有预料般的低着头“师尊吩咐就是。”
林桐良心隐痛了下,但还是道“从明天起,每天早上给我把洞府收拾好,下午准备好灵果给我送过来,傍晚”
等等等等一连串各种杂七杂八的吩咐,一副将东鱼当做了随意指使的仆役般对待,半点对不住东鱼嘴上师尊的称呼。
没有意外的看到了东鱼隐忍抿唇的神情,林桐其实也有些心疼,越发觉得实打实准备把这些工作压到一个十来岁小女孩身上的原身巫菱,真是个人渣。
但转念一想,她其实完全不用像原身巫菱那样对待东鱼的,谁叫东鱼警惕心那么强,林桐好声好气的想让她改观,她偏偏半点都不相信的怀疑她,连她给的功法都不修炼,逼她非要装坏人。
这么一看,东鱼自己也不是没有锅的嘛。
林桐隐痛的良心瞬间就没事了。
从那天起,东鱼按照林桐的命令,开始做起了各种杂务。
心中自然不是心甘情愿的,但做的事情却没有太多可以指摘的地方,能干的让曾经二十来岁还得依靠家政与外卖苟命的林桐自惭形秽。
这样过去小半个月,林桐心中盘算了下,觉得差不多了。
于是,次日清晨,东鱼醒来,走出自己的石室,按照着半个月来养成的习惯,推开林桐的石室的门,准备打扫房间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
林桐在睡觉。
这要说奇怪,其实是没有的。
东鱼只见过林桐一个修者,所以不清楚其他修者晚上勤奋的打坐修炼,还是懒散的如同凡人一般睡觉休息,反正每天东鱼来打扫洞府的时候,林桐都是在睡觉。
醒来至少也是午时,可以直接吃午饭的时间了,然后吃了东鱼做好端上来的午饭,又是舒适的午睡时间到,可谓颓靡慵懒的令人羡慕。
不过这样的事情看了半个月,东鱼也多多少少习惯了,让她顿住脚步的,自然不是这个。
与平时慵懒放松的躺在铺满柔软皮毛的大石床上不同,林桐此刻是半趴半靠在大石床床头的矮桌上,垂下的手边落着一本散乱打开的书,似是睡前正在看书,结果看得太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一般。
微散的碎发落在额角,衣领松散,让林桐睡梦的侧颜多了几分柔和与尘世的气息,这可堪入画的一幕,让东鱼目光飘忽了瞬。
但这也不是真正让东鱼顿住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落在林桐手旁的那打开的书,给她的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目光飘忽着避开林桐,东鱼不经意扫过书本的瞬间,东鱼便自心底,浮现了渴望之情。
东鱼敢断言,这绝不是她自己本身的想法,她甚至从没有见过那本书。
那余下的理由,便是修者本能对气运机缘的冥冥之感了。
这也是东鱼近几日干活挤出时间,从林桐书房中的一堆修者杂书中得知的知识,灵根对修者而言,是修炼之基,越是灵根优异的修者,在遇到契合灵根于自身的功法法宝或丹药时,冥冥之中的灵性直觉便会越敏锐。
东鱼站在石室门口,手掌紧紧握拳,犹豫了良久,终于是又动了起来。
打扫的扫帚缓缓倚靠在墙边,东鱼以极其轻微的动作,走到了林桐身侧。
伸出手,小心拿住了那本书。
封皮上,写着天海星河法几个大字。
毫无疑问,这是一本功法,或许还是一本非常契合东鱼灵根的功法。
东鱼抿了抿嘴,从第一页开始翻看。
拿走是不可能拿走的,林桐只是睡着又不是受伤昏厥,不可能醒来后连自己看了一晚上的书不见了都发现不了。
只能是迅速看完,然后尽可能的全部背下来。
以东鱼天然比其他人优秀的记忆力,辅以筑基期修者的神魂强度,短时间的过目不忘,并非难以实现。
没过太久,东鱼合上了天海星河法的最后一页。
功法确实功法,具体是否能够修炼,以及功法的品阶如何,以东鱼的能力,她看不出来,但远超她目前修炼的基础功法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东鱼合上书后,拿着书,站在原地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道不知从哪里响起的清脆碰撞声突兀的出现在安静的石室中。
顷刻间,不算大,但足以唤醒睡梦中人的声音便回响在了整个石室里。
摆好姿势趴在桌上假装睡着的林桐“”
这就很尴尬了。
听得出来,发出声响的大概是东鱼那靠在墙边却没有放好的扫帚,滑落到地上,竹竿柄真是发出好响亮的撞击声。
作为一个五感敏锐的修者,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出现动静,她肯定是会醒来的。
可东鱼还在她面前,拿着书没放下呢,她要是醒来,先前营造出来的睡梦中不知情的东鱼被盗看功法的场面不就彻底崩了吗。
林桐恨不得在东鱼的耳边大叫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偷看功法这种事情还能粗心大意的连根扫帚都没放好搞的现在她多难办啊
想来想去,林桐还是决定,醒是不可能醒的。
没有人能够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林桐就打定主意,今天她就是一个贪睡到有人在她房间里蹦迪她都不会醒的工具人,游戏中那种存在目的就是为了让玩家顺利拿到道具xx的工具人。
反正东鱼这样的小女孩,现在肯定吓的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僵在原地屏着呼吸拼命祈祷她不要醒来,别看到她正在偷看功法,发现她没醒,肯定迫不及待立刻就走,不会发现连扫帚掉地上都没醒的她睡的实在太假。
林桐心中笃定。
为了确保不会被东鱼察觉,林桐连神识都没有放出去,就用耳朵仔细的听着细微响动,判断东鱼的反应。
事实上,东鱼也确实是没有察觉林桐装睡的样子,在声音消失之后,东鱼没在耽误时间,将书摊开放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转身捡起扫帚,离开了房间。
摸了摸还在怦怦直跳的心头,林桐长舒了口气。
好紧张啊。
但总算是让东鱼拿到功法了。
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想法,林桐忽然僵住。
现在想想,东鱼离开的时候,连松口气的放松都没有听到,甚至她听到的细微呼吸与心跳声连频率都没怎么大变过。
偷看功法的是东鱼,害怕被发现的该是东鱼才是,为什么那么紧张的却是她
她个给功法的,居然还要小心不被发现是自己给了功法
林桐妈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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