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正站在门口的灰发男人, 片刻的沉默后, 福泽谕吉才开口道:“港口黑手党黑蜥蜴的百人长,你到此有何贵干?”
显然,福泽谕吉是认出广津柳浪的身份了。
然而身份被戳破, 戳破自己身份的人还是非同盟组织武装侦探社的社长, 老爷子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惶恐。
非但没有惶恐, 他的脸上还流露出异常诡异的神情。
在站在门口的福泽谕吉和房子门牌上写着的江户川宅间来回游移了好几遍, 终于确定了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是自己联想能力过于强悍, 此江户川好像真的是侦探社那个彼江户川, 广津柳浪陷入了比刚才见到福泽谕吉时还要长的沉默。
福泽谕吉:“?”
手机在他握着的手里震动,广津柳浪低下头点开来一看, 发现是自家闺女的。
像是唯恐自己慢了一步接下来就会有什么血案发生, 月见里月见打下了一句话就匆匆地发了过来。
“爸爸,他们真的是我的朋友。”
紧接着下一封邮件也跟着到了, “别动手,爸爸。”
广津柳浪其实也并没有想要动手的打算,毕竟从前也听过孤剑士银狼的名头,贸然动手并不符合他的性格。
只是虽然不打算动手, 但是老爷子心里难免还是有几分困惑和不愉的, 然而在看到月见里月见发来的邮件里的两声爸爸,他的这点小情绪就顿时烟消云散了, 化成了满腔的疼爱。
虽然港黑和侦探社不对付, 但是也没有明文规定说不准港黑的人和侦探社的人做朋友不是。
而且他家闺女也还算不上港黑的人。
溺爱女儿的爸爸在心里这么给自家闺女找借口。
一个字一个字地按着键盘打过去, 广津柳浪回道:“好。”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回复好像过于冰冷,要是女儿误会他生气了怎么办,广津柳浪便又打下了一句话,“爸爸知道了。”这才收回了手机,对着面前的福泽谕吉礼貌性地示意了一下,“抱歉,打搅阁下了,我只是来带回我女儿的行李的。”
没等福泽谕吉反应过来他的女儿是谁,一道清亮的少年声就划破了玄关,穿了过来:“社长,你好慢啊,难道来敲门的是港口黑|手|党嘛。”
带着不满和抱怨的语气,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口探了出来。
在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后,侦探先生撇撇嘴,“什么啊,还真是港口黑|手|党的——”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像是在广津柳浪身上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虚眯着的眼睛豁然睁开,露出一双莹莹的翠绿色眼睛,“你。”
和平时孩子气又以自我为中心的任性不同,在江户川乱步睁开眼睛时,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中涌动的是近乎咄咄逼人的生命力,像是能看破人心一样的穿透力。
然而睁着眼睛还不足几秒钟,江户川乱步就又闭上了眼睛,同时还将头从门口缩了回去,啪嗒啪嗒地跑回了房子。
门口的福泽谕吉和广津柳浪皆是困惑地看着他的动作,下一秒,他们就听见他气呼呼的声音从没有关上的门后传了过来。
是真的很生气的拨通了客厅座机的江户川乱步:“小月牙太过分了!”
他听上去就像是被吃掉了最喜欢的零食一样的生气,不对,应该是比那还要生气一千倍、一万倍,“我很生气!”
真的是特别、特别生气的那种。
刚刚接通电话,就听到一声迎耳撞来的指责的月见里月见:“……”
“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跟只毛茸茸的大猫愤怒地喵喵叫着的感觉一样,江户川乱步对着电话那头的黑发少女控诉道,“小月牙真是太过分了!”
隐隐猜到了他可能是知道了她和广津柳浪的关系所以才生气的月见里月见:“抱歉。”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是因为港黑黑蜥蜴的百人长是她的父亲还是别的什么,但是对着江户川乱步的时候,月见里月见总是下意识地选择退让和包容。
然而,没想到,在听到她的道歉后,江户川乱步反而更加生气了。
他是世界第一的大侦探,对着不熟悉的广津柳浪,他都能一眼从他的身上看出无数的关键信息,待将这些信息都组合成一段能够串联在一起的信息后,广津柳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就明了了,而他和月见里月见的关系同样也一览无遗了。
而对待他更是了若指掌的月见里月见,她说出抱歉前那几秒钟略略的停顿就完全足以让侦探先生在没有见到她的时候就能完全地猜出她道歉的理由。
但就是因为猜到了,所以他反而更加生气了。
又生气又难过的。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在生气!”对啊,明明就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生气,真的因为某种原因生气也好,无理取闹的生气也好,她都会无条件,无底线的包容他。
他本来应该觉得开心地。
因为那是他们之间特有的联系,那是他抓紧她的手维系着这个世界的方法。
但是大概因为被他抓在手里的那只手太过温暖,渐渐的,他开始不再满足于他们之间这种扭曲又如履薄冰的关系。
他也想让她能够脚踏实地地踩在这片土地上。
于是他张开心扉,大声喊着她进来。
喂,进来啊。
他这么喊着。
可是那个女孩子却永远只是站在他的心扉外,不愿意进来,也不愿意尝试。
对他的任性,对他的坏脾气,对他的抱怨,对他的撒娇,对他身上所有的优点和缺点,对他所有的好坏,她全部都照单全收。
那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在意他,但是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不在乎自己。
因为不在乎自己,所以可以坦然接受任何人的指责,所以为了她所在意的人遍体鳞伤也无所谓,所以从天空坠落无边的黑暗也不以为意。
但同时,她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温柔又让这个人连对自己的满不在乎都透出让人窒息的爱怜。
她就像是在地上为自己画了一个圈。
她就站在这个圈里,就只是站在那里。
从不迈出一步,也从不拒绝别人的靠近。
她无时不刻都站在那里,有她在意的人靠近了,她就伸出手臂拥抱他们。
但她受伤了,她就会把所有人从这个圈子里推出去,只留下自己一个人默默地任由鲜血淌在地上。
她把一切的心事都压在心底,既不会对任何人有所要求,也不会对任何人完全袒露心扉。
就好像是这次她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广津柳浪的女儿,她却也根本没想过要告诉他。
没有想过要告诉他,也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生气。
握着座机的听筒的手一点一点收紧,江户川乱步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我决定,从现在开始讨厌小月牙!”
要讨厌她——
绝对要讨厌她——
“我要很讨厌很讨厌小月牙!”
对,他要很讨厌很讨厌她。
世界第一的大侦探都为你做了那么多了,就算再怎么不好意思,再怎么害羞,也还是把所有的弱点和心扉都袒露在你面前了。
但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对那么喜欢你的大侦探视而不见呢。
眼睛不自觉地就红了起来,江户川乱步赌着气,抬手用衣袖很用力地擦掉虹膜上微微的湿润。
听到他话语里带着的浅浅哭腔,月见里月见顿了顿,而后问道:“乱步先生,你在哭吗?”
“才没有!”江户川乱步大声反驳道,然后就用袖子更加用力地擦了下眼睛,“我才不会哭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月见里月见:“……”
算了,他说没有就没有吧。
无声地叹了口气,月见里月见选择了再次退步,“那我——”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侦探先生怒气冲冲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话:“笨月亮!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嘛!”
明明是他自己一口咬定没有哭,但当月见里月见体贴地顺着他的意思接下去时,他反而又不乐意了,“为什么就一定要什么事都顺着我的心意啊!”
这句话说的让月见里月见有些发愣:“但是——”
“没有但是!”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江户川乱步鼓着腮帮子,用红通通的眼睛说出了一句不容置喙的话,“我现在就想听小月牙拒绝我或者反驳我或者对我撒娇的话,什么样的话都好啦,总之,名侦探早就准备好也要去包容你的打算了,我都准备的那么久了,可是你却一次都没有对我那么做过,我很生气!”
他很生气。
侦探本来就不应该去迁就别人,可他为了她一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很耐心地等着她自己从那个圈子里迈出来,但都那么久了,她却还是不肯走出来,也不肯到名侦探对她完全打开的心里来。
他生气的都要吃不下最喜欢的汉堡肉啦。
他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抱怨和委屈都说了出来:“所以,所以……”
他声音小了些,嘟嘟囔囔的,“我都那么主动了,你就不能也鼓起勇气主动一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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