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在那一瞬间空白, 月见里月见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福泽谕吉将她虚揽在怀里,挡住了她春|光|外|泄的胸口,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瞬间,羞耻和尴尬同时冲上脑海,让月见里月见骤然掐紧了自己的手指, 僵硬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曾经的五世细数过来, 有过痛苦,有过绝望, 有过狼狈, 有过不堪, 有过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也有过遍体鳞伤地往上爬, 但却从来没有一世——她有过这样的经历。
下意识地捏紧了福泽谕吉搭在她肩头的羽织, 月见里月见将自己的手指都捏的有些发白。
她低下头,这段时间来一直没有修剪的头发长长了许多,但她低头时,却仍是没能遮住她露出来的一截雪白的后颈。
刷的,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齐齐整整地落在了女孩子那一截后颈上。
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福泽谕吉将手按在了月见里月见的肩头, 冷着脸,锐利的眼神将几个人都警告个了遍。
有脸皮薄的人, 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猛地低下头, 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都要冒出热起来了。
有傲娇的人,轻咳了两声,便仿佛自己只是无意中看到似的别过了脸,假装自己不感兴趣。
有绅士的人,同样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低下了头,抬手压低了帽檐,却怎么也没遮不住耳根的绯红。
当然,也有厚颜无耻的人——
不仅没在福泽谕吉警告的眼神下收回目光,反而笑眯眯地,看得越发明目张胆了起来,视线一路从少女纤细的后颈划至下|身。
因为两人身高的差距,福泽谕吉的羽织披在月见里月见身上时几乎能把她的整个上半身和大腿都遮的严严实实的,但羽织到底是羽织,就算福泽谕吉再怎么高,他的羽织也只能长到女孩子的腿弯处。
因此,月见里月见的小腿是尽数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中的。
尤其是她还没穿鞋,小腿紧连着的就是脚踝。
小小的一只脚掌踩在地上,森鸥外若有所思地看着,连眸光都深了些许。
作为他异能的实体,爱丽丝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身旁男人那一瞬间爆发的侵略感。
她的目光自下而上,最终将鄙夷的目光落在了森鸥外的脸上:“林太郎真是——”
没等金发小姑娘气嘟嘟地将后半句话说出口,森鸥外便为自己辩白道:“爱丽丝酱,在场的可不止我一个啊。”
听到他的话,爱丽丝又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人。
在隐晦地打量过他们的身体变化后,小姑娘的脸上布满了嫌弃,立刻改口道:“你们男人还真是危险,小月亮就应该离你们远一点。”
她说着,就要跑上前去抓月见里月见的手,“小月亮,我们回家,不要理这些臭男人!”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月见里月见的身边,一把刀和两只手就同时拦下了她。
刀是属于福泽谕吉的,银发武士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将锋利的刀剑对准了想要伸手去触碰月见里月见的小姑娘,眼神中没有一贯对孩子和猫的温柔,只有和看向森鸥外时等同的警惕和冰冷。
而那两只拦住爱丽丝的手则是分别来自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的。
侦探先生敛去了脸上的稚气的任性和骄傲的笑意,睁开了一双翠绿色的眸子,手拦在爱丽丝面前,阻止她靠近自己的月亮。
而太宰治则在出手阻拦的时候,还笑眯眯地腾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对着爱丽丝挥了挥,像是在打招呼一般。
爱丽丝当然不可能真的以为这人是在和她打招呼。
要知道太宰治的异能可是消除别人的异能,他向她挥挥手,不就是在明示异能化身的她不要和月见里月见靠的太近吗。
可偏偏爱丽丝还真的只能听他的话。
谁让他的异能正好是克制她的呢——
小姑娘只好不甘不愿地退回了森鸥外的身边。
刚刚前脚逼退了情敌,后脚太宰治就转过头,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卡其色风衣,表情真挚又坦然:“社长的羽织太薄了,小姐还是把我的外套穿上去吧。”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地因为这个目的似的。
身为曾经的搭档,中原中也一眼就能看穿这句话惨了多少水分。
尽管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想干嘛,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脱下了自己披在肩上的黑色外套,走上前就要替月见里月见披上:“月见,披我的。”
“诶,中也的衣服,小姐披着不会觉得太小吗?”太宰治睁着眼睛佯做好奇道,“毕竟中也的身材那——么娇小啊。”
他刻意拉长了那么这个词中间的间距,再配上他那一脸笑容,让中原中也的怒气成功翻了一番。
褚发青年一脚就踹了过去:“你这混蛋给我再说一遍!”
太宰治一个闪身,轻松地躲开了前搭档的一脚,同时还拉开了他和月见里月见之间的拒绝,让自己占据了他刚才站着的有利地位,抬手就要把外套送过去。
然而他的手腕才刚刚抬起,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拽起自己手中的衣服向后一退。
他才后退了一步,一柄手术刀便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呜哇,这还真是有够危险的呢,森先生。”太宰治笑眯眯地转过头,看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脱下了身上黑色风衣的男人,一幅浮夸的受到了惊吓的样子。
森鸥外竟也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世上的意外就是如此之多,有时候让人防不胜防。”他语气真挚的就好像刚才扔向太宰治的那柄手术刀和他毫无关系似的,“所以说,太宰君。”还一副好心的样子提醒道,“要小心意外啊——”
这话说的就很意味深长。
两个男人对峙着,脸上皆露出微微的笑意来。
一个无害,一个无辜,相似的不得了,就连那笑容下的黑心肝都是一模一样的。
表面上对着彼此微笑着,实际上一个眼神冰冷,戒备地挡在对方面前,一个手握手术刀,蓄势待发,两个人相互牵制着,谁都没有动作。
对此,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衬衫外只有一件围裙的中岛敦陷入了微微的沮丧中。
他没有可以让他的月酱披上的外套。
毕竟总不能让月酱穿围裙啊。
对比起中岛敦的想脱外套,但又没得外套可以脱的苦恼,穿着风衣的芥川龙之介却是反而裹紧了自己的罗生门。
脱下外套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脱下外套的。
作为港黑的黑色祸犬,需时刻警惕着一切的危险,尤其是现在这里还有侦探社的存在,那就更不可能把外套脱下来了。
眼看着好像又要打起来了,一直没说话的江户川乱步用力地皱起了眉。
他提高声音大声地喊了一句:“安静——!”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把抢过了中原中也手里的外套。
被抢了外套的中原中也:“喂——”
但阻止没用,他的外套已然是被江户川乱步拿去披在月见里月见的身上了。
身上穿着的斗篷只堪堪到腰际,没办法拿自己的外套给她,就抢了别人外套的侦探先生把他家的月亮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抬起手,抹掉了从她眼眶里掉出来的眼泪。
名侦探擅长各种各样的谜题案件,却不擅长哄女孩子。
想了好久,江户川乱步才想出一句安慰的话:“再哭的话,乱步大人就不要你了!”
福泽谕吉:“……”当初应该教教乱步怎么安慰人的。
月见里月见此时的情绪明显不对。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的。
她脸上并不像是因为变回人身时的意外而气愤或是羞耻的眼泪,反而更像是……
中原中也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出来了那像是什么。
那像是压在她心底的一件又一件的痛苦,而这一刻,这件从猫变回人的意外终于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总算是哭了出来。
但她的眼泪却并不只是为了这一件事。
月见里月见其实并不想哭的。
她从很久以前起就知道眼泪是毫无用处的东西了。
可是为什么——
低着头,黑发少女的眼泪不住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止不住眼泪呢。
眼泪从眼眶中扑朔而下,月见里月见感觉到有人笨拙地替她擦掉脸上的眼泪。
她的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肩膀上有别的衣物落下的重量,指尖有别人触碰而后轻轻捧了起来的温度——可那一瞬间,她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只是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中。
在反应过来自己不着寸缕地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时,月见里月见的脑海是空白的。
她任由意识放空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恨不得再重来一次的尴尬和满腹的委屈。
是的,委屈。
那种委屈就像是被人摇散了的可乐,有了这一个导火线之后便喷薄而出。
——为什么是我呢。
那一刻,月见里月见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一次又一次地被骗。
为什么是我一次又一次地重来。
为什么是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要试图挽救却又无能为力。
又为什么是我……非要去拯救那些人。
眼泪不住地涌出来,眼前的一切都在眼泪下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月见里月见的喉咙里终于有了哭声。
她终于从那种死死地,不愿意发出任何声音的哭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为什么……”
她想问。
“为什么非要是我。”
她明明就是那么普通的女孩子啊。
会因为一束花开而感动,会因为一部电影而落泪,会因为一道好吃的菜笑起来,会因为一次老师的批评而闷闷不乐。
她会因为一句鸡汤而为自己定下从今天开始好好努力的计划,会因为三分钟热度而放弃减肥,会因为喜欢的人的一句话而雀跃一整天,会因为其他女生比自己更好而有些小嫉妒。
……就是那样,普普通通,又随处可见。
所以,为什么非要是她呢?
一次又一次地重来,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人死在面前,一次又一次地不得善终,一次又一次地跌跌撞撞地将自己搞的遍体鳞伤。
一次又一次地……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活下去。
崩溃都是悄无声息地,是由一点一滴的痛苦和绝望组成的。
福泽谕吉也不知道在那之前他家小孩儿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又是经历过多少次那种痛苦。
他只是看着面前哭的毫无形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像个走丢了,怎么也找不到路的孩子似的小姑娘,一遍又一遍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了,没关系了。
多少猜到了她此时嚎啕大哭的原因,森鸥外和太宰治对视了一眼,极有默契地收回了各自的动作,算是暂时中止,然后一齐围到了月见里月见的身边温声哄着她。
这两个第一世就哄过月见里月见不少次的男人说起甜言蜜语来简直信手拈来,完全把嘴拙的福泽谕吉和根本不会安慰人的江户川乱步完美地比了下去,爱丽丝还拉着月见里月见的手卖着萌。
没能猜到的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中原中也慌乱地从口袋里摸出手帕,和江户川乱步一左一右地擦着月见里月见脸上的眼泪。
中岛敦慌得都忘记了眼前的黑发少女已然不是他的猫了,将烤好的猫饼干整个的都递了过去。
芥川龙之介抿着唇,怎么做都不是,茫然的不知如何是好,就连太宰治碰到了他的肩膀都不曾注意到,最终还是罗生门悄悄地爬上月见里月见的指尖,轻轻地,讨好一般的蹭了蹭她,在她的手腕上绕了好几圈,跟猫尾巴似的。
一群男人把正掉着眼泪的小姑娘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个严严实实,在最开始就没能挤过这些年轻人的正冈子规这一次也是依然被排除在外。
他有些心酸地撸了下怀里的猫头,放弃了想要看看月见里月见情况的想法。
然而就在同时,一道陌生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如果可以的话,有人能告诉我。”对方问道,“是谁弄哭了我的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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