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79

小说:周目恋爱 作者:安菀重妖
    看着丈夫眨着眼睛卖萌, 月见里月见有些想笑。

    她忍住探过身在森鸥外脸上落下一吻的念头,佯做板着脸的样子道:“都一把年纪了, 还撒什么娇。”

    森鸥外:“……”

    这句话的攻击力有点大。

    森鸥外觉得自己的笑容都甚至有一瞬间的龟裂。

    不光女人的死穴是年龄,男人同样也是如此, 尤其是家里有比自己小了不止一轮的娇妻的男人。

    如果是十年后的森鸥外, 那么他此时应该是相当娴熟地借着这个话题装出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 然后抱着可爱又好骗的小妻子委屈地撒娇, 除了讨要一个吻外,他还要再加上许多的霸王条款。

    月见里月见或许会答应, 又或许会拒绝。

    她若是答应了,那么十年后的森鸥外就会当着女儿的面,直接搂过妻子,在她的眼睛和唇上各落下一吻,而他那完全地继承了他的血脉的女儿一定会笑嘻嘻地用手捂着眼睛, 故意大声道:“有人当着五岁孩子的面秀恩爱啦!”她这么说着,但捂着眼睛的手指却分的开开的,指尖缝隙里露着一双和森鸥外极为相似的绯红色的眼眸。

    如果她要是拒绝, 那么这就更好了——十年后的森鸥外就更有充分的理由能够黏在自家小妻子身边撒娇了。

    而通常,这么做的结果往往就是月见里月见身边被两只粘人精一左一右地一起粘着。

    一个微微俯下|身, 抱着她轻轻地蹭着她的肩窝,一个则因为身高的限制只能抱着她的腰, 然后跟只没断奶的小猫一样往她怀里蹭。

    那简直就是父女俩一脉传承的撒娇——

    而来迟一步的爱丽丝也肯定会因为这对父女俩占据了自己最有利的撒娇位置而不开心, 每当那个时候, 月见里月见就会伸出手, 无奈地摸摸小姑娘金灿灿的头发,以示安慰。

    身旁的两个见状,也一定会说自己也要。

    没办法,月见里月见只能伸手再摸摸另一个小姑娘和另一个和两个小女孩争宠的男人——谁让她家里养着三个撒娇鬼呢。

    可是……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却是来自十年前的森鸥外。

    十年前的,或许可以说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发少女从盛开到衰败,一瞬间凋零的森鸥外。

    黑发男人静静地看着面前即便是板着脸,也始终是从眼角眉梢流泻出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星星点点的依赖和恋慕,以及——就像是全然不曾知晓他身后的那片阴影的天真的幸福的黑发女人,唇角的弧度却连自己也未曾发现地抿平了几分。

    虽然他很快就将唇角的弧度勾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也仿佛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差别,但森茉莉却敏锐地嗅到了一抹来自这位十年前的父亲的杀意。

    那种浓厚的杀意就像是一把刀似的,从皮肤上轻飘飘地碾了过去,虽然刀片轻薄薄的连一丝重量也没有,但是那种好像下一秒就会隔开皮肤的感觉却让小姑娘背后的汗毛整片的都竖了起来。

    森茉莉就跟只炸了毛的猫似的,一改之前那戏耍森鸥外时狡黠又游刃有余的神情,冲上前就要将被十年后的森鸥外保护的无隙可乘以至于根本未曾发现半点不对劲的母亲拉到自己身后来。

    但是森鸥外却先一步地抬手,摸了摸月见里月见的头发。

    男人微微一笑,将刚才一瞬间爆发而出的杀意尽数地敛在了皮肤下,温声叫了一遍面前人的面子:“月见。”

    那声音温柔至极,听上去甚至有些不像是森鸥外会有的声音。

    森茉莉的脚步顿了一瞬,眼前这个对母亲露出那么温柔的表情的男人实在和他刚才的神情太过迥异,以至于有一瞬间,森茉莉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感觉错了。但小姑娘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先站到母亲身边再说,如果这个十年前的父亲真的要动手,她或许打不过他,但用异能拖到自己的父亲被换回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难得听到他用这么正经的方式称呼自己,月见里月见有些奇怪:“怎么了,这么叫我?”

    然后她又低下头,看了眼正一脸紧张地依偎在自己身边,目光警惕地看向森鸥外的森茉莉,揉了揉自家小姑娘的脑袋,“茉莉也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们两个今天都怪怪的。”

    “没事哦。”弯起了眼眸,森鸥外用平常对爱丽丝说话的语气开口道,“我就是想问月见你一个问题而已。”

    月见里月见——啊不,应该说是森月见:“问题?什么问题?”

    “唔唔,问题啊。”明明是刚才自己提出来要问她一个问题,但是在对方问起是什么问题后,森鸥外反而自己苦恼了起来,“我想一想。”他竖起食指地在自己的下唇上,一脸“好苦恼啊,我问什么好呢”的表情让森茉莉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对自家亲爹的吐槽欲|望。

    要说十年前和十年后最没有变化的,应该就属她父亲这一点也没个正经的性格了。

    全然没有自己的性格同样也是如出一辙的自知之明的森茉莉如是吐槽着亲爹。

    “——啊,对了。”忽然地,森鸥外将右手握成了拳,敲在了左手的掌心,“果然还是得问这个问题呢。”

    森月见:“?”

    森茉莉:“……”

    “月见你。”眼睛里仿佛有温柔的风月拂过的男人,对着另一个世界的森鸥外的月亮这么问着,“开心吗?”

    不是过的好吗,也不是过的幸福吗,这样的问题。

    他问她,你开心吗。

    或许没能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森月见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地,她就反应了过来。

    将一头黑发高高扎起的女人扬起了笑容,她穿着一身米色,可那一瞬间,从她脸上绽放出来的笑容却比她身上的颜色还要温柔和纯粹。

    “恩。”她注视着眼前人的眼眸明亮而干净,像徒手撒了一把星子的夜空,亮晶晶的,当她凝视着你的时候,你甚至会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一整个星空所拥抱着。

    而此时,这个用一整个星空来拥抱他的人是这么对他说的,“我很开心。”

    不带任何犹豫的,坚定又真挚的。

    “很开心很开心。”像是觉得只用一个开心无法完全表达自己的心情一般,黑发女人又强调了两遍,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眼神有些晦涩的男人身上,眼神干净的像是被光芒所铺满,“——就好像是,从我遇到林太郎你开始,每一天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好事一样。”

    无论是月见里月见,还是森月见,她们的眼睛都是不会骗人的。

    森鸥外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人说的是实话。

    她是真的觉得自从遇到这个世界的森鸥外后,她遇到的所有事都变成了好事。

    “看来,这个世界的「我」还真是罕见的运气不错呢。”森鸥外喃喃自语。

    他说这个世界的他——

    他已经猜到了这个世界的森鸥外或许只是无数个平行世界中的其中一个他了。

    这个世界的森鸥外不是未来的他,而眼前的人也不是属于他的月亮。

    森鸥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多疑,冷酷,狡诈,恶劣。

    对任何人都不会报以全部的信任,利用身边能够利用的一切东西,脸上总是带着温和而虚假的笑容。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知道自己即便是在喜欢上一个人时,也不会停止对她的试探——又或者说,反而是因为对她的在意,他对她的试探反而会更多。

    而在那些试探里,有势必会有不愉悦和伤害,就像是那些破碎在他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一样。

    森鸥外忍了忍,没忍住,笑了一声。

    正是因为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才会说,这个世界的自己运气好。

    如果不是运气好,这个世界的他所做的那些试探不曾被她发现,那么这个世界的他和月见里月见之间也不会有一个女儿了。

    没有听清他刚才说了句什么,森月见歪了下脑袋,问道:“什么?”

    “……唔,我说。”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情绪,沉默了一会儿,森鸥外对着眼前被另一个自己显然保护的很好的黑发女人开口道,“你对「我」可能有什么误解。”

    “没有误解啊。”面前明明已经都结婚生子了,但眼睛却仍是干净的像是孩子一般的女人开口道,然后在森鸥外和森茉莉都有些错愕的目光中,她微笑着道,“我很清楚林太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清楚你曾经对我做过什么,又为了阻止这份喜欢做了哪些无用功。”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忍俊不禁,就像是想到了曾经的森鸥外做了什么好笑的事,让她想起来有些忍不住似的,“——这些太宰都告诉过我了。说起来你们港口黑|手|党的男人在这方面还真是都怪像的呢,总是怀疑这,怀疑那的,对身边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办法报以全部的信任,也不敢放任自己去喜欢自己喜欢的人或东西。你是这样,太宰是这样的,芥川也差不多,反而显得中也格格不入的样子。真是的,这样不会很累吗。”

    她抱怨着。

    森茉莉震惊地连森鸥外都忘记去警惕了,只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不解地问道:“既然妈妈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和爸爸结婚呢?”

    不会生气吗?

    不会想打他吗?

    老实说,她还一直都以为他妈妈是个傻白甜,一点都不知道她爸的真面目,是被她爸骗回家的。

    “在知道你爸爸都做了些什么之后我当然会生气啊。”森月见道,“可是如果不那么做的话,那他就不是森鸥外了吧。”

    那么理直气壮的一句话,竟让森茉莉和森鸥外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的底限是,不可以在说了喜欢我,向我承诺了以后却还是欺骗我,利用我。”她振振有词的,“没有对我喜欢,没有跟我承诺,那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被骗,被利用也是因为我蠢,哪怕我因此而撞得头破血流那也是因为我自己不肯清醒过来,和别人没有关系。但如果你已经承诺过了我,却还是利用我,把我骗得遍体鳞伤,那我就要和你没完了!”

    森茉莉:“……”

    森茉莉:“所以,爸爸是在之后才没有骗你,在之前还是把你骗的团团转咯?”

    听到女儿的这个问题,森月见皱起眉来。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爸爸的情况有些特殊。”

    森茉莉眨眨眼,用可爱的脸做出好奇的表情。

    “他没有骗过我。”森月见的表情别扭,“他只是什么什么都只说一半,藏起了关键信息,就让整句话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森茉莉:恩,这的确是她爸爸惯用的手法之一呢。

    立志坑爹的小姑娘跃跃欲试,对着自家妈妈告状道:“妈妈,其实那也是欺骗的一种哦!哪怕爸爸确实就是那样的性格,但是妈妈你可是因为他吃了很多苦头哦,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话是这么说——”森月见轻轻地唔了一声,然后又拿了刚才的话来回答自家的小姑娘,“但是你爸爸情况有些特殊哦。”

    森茉莉:“为什么?”

    “因为。”她笑了起来,还是那样干净、明亮的不可思议的笑容,“妈妈很爱很爱爸爸,所以我选择原谅他。”

    ——因为爱他,所以她愿意原谅他曾经的一切不温柔,并且将自己的温柔分给他。

    就像是被一团雪花隔空击中,森鸥外的眼瞳有一瞬间的收缩。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道沉重的跳动声,有某种情绪砸在他的心口。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种情绪太过陌生,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用力地收紧了一下,下一秒,这抹情绪就变成了一片片飞散的雪花挤入他的血管。

    那一刻,仿佛是有无数的记忆碎片纷纷扬扬地涌入他的脑海。

    森鸥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规律的跳动着,眼前却浮现出了另一副画面。

    “……小月亮你可能对太宰君的为人有什么误解。”那是他。

    “误解?”而他面前的,是歪着脑袋一脸茫然的黑发少女,“我对太宰先生没有什么误解啊,是森先生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吧。”

    “太宰君可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哦。”

    “我知道啊。”

    “那,小月亮知道他对你所表现出来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为了故意谋取你的好感吗?”

    黑发少女陷入了沉默。

    于是他微微一笑,笑容状似无奈又怜悯:“太宰君他似乎对你的身份有所误会呢——竟然觉得你是我派去监视他的人,所以——”

    “——森先生。”忽然地,她出声打断了她,“森先生你说的,我现在是不会相信的。”女孩子这么对他说,“我没有森先生你那么聪明,分辨不出来你有没有在骗我。所以,你告诉我的这些我会直接去问太宰先生,太宰先生承认了,我才会相信!”

    “太宰君可是很会骗人的哦。”他提醒她。

    “但是,喜欢不就是那样的嘛。”她奇怪地反问,“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无条件地相信他吗。如果说相恋的两个人都不能做到对彼此的信任,那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吗?”

    记忆到此为止,森鸥外闷闷的笑了一声。

    他已经想起了全部的所有的记忆。

    这个世界上其实多的是靠运气取胜的人。

    比如曾经的太宰治,又比如这个世界的他。

    所以,曾经的他在听到月见里月见那么说的时候,是如他此时这样的心情吗?

    扭曲又嫉妒,并且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是在嫉妒。

    冷不伶仃的,看着森鸥外脸上的笑容,森茉莉忽然开口道:“十年前的爸爸是还没有追上妈妈吗?”

    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森鸥外也没有任何的隐瞒,承认道:“是啊。”

    “诶?”听到女儿这么叫丈夫的森月见懵了一瞬。

    她看了看森鸥外,又看了眼森茉莉,表情空白,“十,十年前的林太郎?”

    “那你可要加油了。”小姑娘板着脸,仿佛小大人一样的说话道,“因为妈妈她可是很受欢迎的,你在十年前要是不加快速度,妈妈她可是会被其他人抢走的。”

    森鸥外先是笑着看了一眼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的月见里月见,而后蹲下|身,亲昵地和小姑娘说着话:“可是十年前的我惹小月亮不开心了,小茉莉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森茉莉一幅“你是笨蛋吗,这都需要我教”的表情。

    小姑娘鄙夷了一番森鸥外:“生米煮成熟饭,有了我不就好了。”

    森月见:“……”

    “我爸爸他就是这么干的,所以才娶到了妈妈。”森茉莉口中的爸爸当然指的是十年后的森鸥外,“否则的话估计妈妈现在就已经嫁给太宰哥哥了。”说完之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姑娘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妈妈不善的眼神,立刻又补上了一句,“这都是爸爸告诉我的!”飞快甩锅。

    森月见:“呵。”

    从这一个呵字中听出了浓浓杀气的森鸥外和森茉莉:“……”

    就在某个首领得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女儿的倾囊相授,开始认真思考这种方法的可行性时,熟悉的烟雾和微微的晕眩感便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是五分钟的交换时间到了。

    于是再等森鸥外抬起头时,他所看到的就是熟悉的咖啡馆以及——表情诡异的众人。

    森鸥外:“?”

    表情倒是很有意思。

    从所有人的表情中似乎读出了什么,森鸥外兴致勃勃地将目光一一地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直到目光落在福泽谕吉的身上时,森鸥外的眉才轻轻地挑了下。

    “另一个世界的福泽君?”

    他的对面,一身严厉的银发男人抬起眼眸与他冷冷地对视着。

    这倒也不是说森鸥外厉害到光凭一双眼睛就能凭借福泽谕吉的表情就能认出来这是另一个世界的福泽谕吉,他能认出他来,那纯粹是因为此时福泽谕吉身上那一贯的湖绿和服和黑色羽织的搭配被一身休闲的运动装取代了。

    没有人会在打架打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去换一身衣服的吧?

    森鸥外上下端详了一番福泽谕吉身上那一套纯白的运动服,微微一笑:“没想到,另一个世界的福泽阁下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心理年龄却还是和年轻人一样充满了活力呢。”

    话音才落,森鸥外就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些眼神的含义,森鸥外就听见一直以来的死对头应了一声。

    一身年轻感十足的运动装的银发男人仿佛无意一般地整理了一下有些皱痕的袖口,对着森鸥外露出了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开口道:“内子年纪小,喜着艳裳,为我打理的也多是这类过于年轻的服饰。为人夫,理当顺由包容她。”

    这句话的意思掰开了其实就是:我家夫人年纪小,要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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