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哥快躲过来。”
“阿哥你怎么来了”
两句不同的话出来,条件反射却是一样, 奔到小阿哥的身前, 生怕有人朝小阿哥下手。
小阿哥小弘晙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致的动作,眉眼弯弯。
“阿玛派人来接应陈都司, 一时没找到人, 弘晙来这里听到声音。老人家, 陈都司,侍卫们去追坏人了,这是麒麟血竭丹, 快服下。”
老人呆呆地看着小阿哥没动作, 陈都司却是一手接过来这瓶珍贵的丹药, 赶紧给自己服下一颗, 一个小瓶子里恰好两粒, 他又直接塞一颗到老人家的口中。
南方独有的疗伤圣物血竭中的上上品麒麟竭,止血、破积血,宫廷制作出来的麒麟血竭丹还有解百毒的功效, 恰是陈都司和老人此刻最需要的药物。
陈都司知道他们下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此刻自然是顾不得什么客套寒暄之语。
丹丸下肚, 老人只觉得浑身一轻, 待要说话,发现那小子已经盘膝坐下打坐
弘晙对陈都司的做法非常欣赏, 笑眯眯的小模样特别乖巧。
“老人家你也坐下,运功化开药力。弘晙给你们护法。”
说着话,他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小包包, 打开来居然是包扎用的纱布。就见弘晙速度极快地给老人家包好胳膊还在流血的地方,口中说道“待会儿我们去里面清洗伤口,重新包扎。”
老人望着他每次都远远看一眼的小阿哥,嘴唇抖动,眼泪又出来。
可他刚要说话阻止,又听到一句。
“弘晙知道这件事有日本人插手,老人家对这件事情最为熟悉,还要仰仗老人家出力。”
刚刚射出那把飞刀的人应该是日本武士,老人家自然知道日本人的算计,听到这句话,他虽然不知道“浴火重生、不破不立”怎么回事,却直觉会有好一番争斗厮杀。
老人嘴唇哆嗦着,终于吐出来一句话,“阿哥放心”
这般老骨头还有用,还不能去死老人家闭闭眼,咽回去胸腔里不断上涌的泪水,盘膝坐下。
夜空中星星一闪一闪,月牙一样的月亮弯弯,海面上波涛汹涌,一阵阵浪花拍打礁石,这方乱石堆中的三个人影隐夜色里,不是武人的好眼力,却是很难发现。
当然,不是武人的功夫,也到不了这里。
弘晙望着安兴打坐的两个人,还是欢喜地笑。
他也盘膝坐在一块石头上,遥望远处全部融为一体的海面和夜空。
大海和夜空都睡着了,波涛和浪花是大海的呼噜,星星和月亮是夜空半睁的眼睛,而海面上慢慢飘着的船只,则是海天之间最为调皮的小生灵。
阿玛在海面上有布置,弘晙微微眯起眼睛,另有思考。
“万历年间,朝廷三大征。李如松平定蒙古人哱拜叛变的宁夏之役;李如松、麻贵抗击日本丰臣秀吉政权入侵的朝鲜之役;李化龙平定苗疆土司杨应龙叛变的播州之役。”
“巩固疆土,维护明朝在东亚的主导地位,以大国之力奠定东亚局势;明朝财力尽出,国力掏空,万历皇帝疲惫至极,再也无心理政”
小系统悄悄出现。
“主人,缅甸之大患在前朝,其实比北方的蒙古还甚。明朝和蒙古打了十几辈子,彼此知己知彼,彼此都足够重视对方。”
“但是缅甸缅甸人不断骚扰云南边境百姓,劫掠不停,前朝却始终抱有南蛮小夷不值一提的态度,不重视,不去勘测敌情,结果打起来硬生生拖垮自己。”
弘晙眉心一皱。
不光是前朝不重视,他玛法和阿玛,满朝文武,也都不重视。
前朝和缅甸的战争,好不容易要胜利的时候,日本的丰臣秀吉攻打朝鲜,前朝只得速度调兵协助朝鲜,导致前朝名义上胜利了,可勐养、木邦、陇川等地方被缅甸人占据。
“宁夏用兵,费帑金二百余万。其冬,朝鲜用兵,首尾八年,费帑金七百余万。二十七年,播州用兵,又费帑金二三百万。三大征踵接,国用大匮”
弘晙回忆明史上的内容,细细琢磨。
目前来看,宁夏那边,不是大患。朝鲜,也不是大患。而南方,纵观前朝历史,一方面是地方官为祸边境激起民愤,一方面是苗疆土司联合缅甸人要北上
还有一方面,日本、缅甸、交趾各个不起眼的小国家,一拥而上。
弘晙伸手在虚空中画出南方的地图,标出来这些小国家的方位,细数明朝中后期的战事,宁夏叛乱、缅甸北上、四川叛乱、倭寇犯边、朝鲜危机,后金大清和前朝的萨尔许之战
跳出来他作为大清皇孙的天然身份,跳出来纵观整个大明王朝中后期的局势,就会发现,作为一个中原大国,一旦露出颓势,国内就会叛乱四起,国外的小国家就会一拥而上
“现在我们挨边的敌人,有西边的准格尔、青海、还有北方的俄罗斯、不服气的朝鲜,蜗居小岛休养生息伺机而动的日本,还有想要北上的缅甸,需要彻底收复的交趾、苏禄群岛”
小系统语气“沉痛”地接口“不挨边的敌人,西洋各国。”
弘晙
危机四伏,太难了。
战事四起,太兴奋了。
弘晙阿哥非常期待自己长大,一爪子一爪子拍下,打得他们溃不成军,穷不成民,三百年再往后也缓不过来气一定是威风凛凛。
小系统主人志气高远嗷嗷嗷。
“主人加油主人加油加油”
小系统非常捧场地震声高呼,弘晙阿哥更为高兴,陈都司一刻钟打坐醒来,就看到小阿哥板着小胖脸,挺着小胸膛,一脸梦幻的模样
紧跟着醒来的老人也是
陈都司眼里露出一丝笑,老人家也笑。
“感谢阿哥的丹丸。”两个人一起行礼。
小阿哥小弘晙发现他们都已经醒来,站起来兴奋地说道“老人家,陈都司,我们去前面。”
陈都司和老人家还没答话,扎拉丰阿等侍卫押着一个武人过来。
“阿哥,抓到了偷袭之人,是日本武士。”
一身广州本地人的服饰,还留着大清国人的辫子头,却是日本武士
弘晙眉眼冷肃,“押到阿玛跟前。”
“属下遵命。”
一行人展开轻功,一个呼吸间来到这座鼓楼的前面。
此时此刻,鼓楼前面,已经汇聚了几千人,沿海的渔民,附近的农户,广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四爷端坐在鼓楼前面的广场中央,的,一个旧旧的凳子上,正安静地倾听在场的每一个人诉说他们的“委屈”。
弘晙一眼看去,阿玛的身边有几个暗卫,对面的所有人也都是蹲着,还有侍卫在周围临时拉起厚厚的帘子挡住冷峭的海风,放下心来。
安排人给陈都司和老人家清洗包扎伤口,听侍卫们禀告他额涅在鼓楼里面安抚妇孺儿童,赵弘灿、年希尧、冯协一等人过来行礼弘晙阿哥一一吩咐下去,然后就和他们站在外围下风口静静地听着。
小模样还有一丝丝听街边人说话拉呱的凑趣儿样子,看得赵弘灿等人都是乐呵。
“四爷,我们冤枉啊。我们也知道农人没有土地流离失所,于国不利,可我们的土地也是祖祖辈辈攒下来的,不是强横地夺取来的”
“我们也不是不支持朝廷。我们也知道国家需要财力支持,每次朝廷说一声需要捐纳,我们真的是有力出力,有银子掏银子”
一个个大老爷们认为机会难得,哭哭啼啼的,泪水纵横,尽情哭诉,说词更是情理据占,说得一些人都感觉自己是遇到朝廷“不公平对待”,受苦受难的大清难民,跟着嚎啕大哭。
弘晙他们站在原地没动弹。
另有一些刚刚分到土地的农人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四爷,生怕四爷因为他们的一泡眼泪就妥协,收回土地。
四爷面色和蔼,是和蔼,不光没有生气发火,平时的冷脸也没有。
声音也是破天荒的,和和气气的。
“自去年本王来到广东省,一直受到广东省人的热情招待,本王很感谢。本王走访广东各个州县,亲自视察田地,和农人交谈,和匠人说话,和商人商议如何更好地做外贸”
“说本心话,本王非常喜欢广东,对广东的未来非常看好。本王的弟弟、妻子、儿子,来到广东,也是喜欢,也都希望广东越来越好”
众人
“不敢当,万万不敢当四爷的感谢。”
众人都是一脸愧色。
又是眼泪花花地磕头。
四爷去年来到广东查封英吉利的东印度公司,普及鸦片酊的危害,却遭受一些流言构陷,他们都记得,想起来就汗颜。
四爷病了困在广东,他们也没出什么力气。可四爷领着一家人回来广东没几天,四福晋就遭遇刺杀。
本来他们心里还有对四爷的怨气撑着只心疼小四阿哥受到惊吓,此时此刻面对四爷平静的面容,却是真实地感到无地自容。
“是我们对不起四爷。”
“是我们糊涂。”
说着说着,更能哭。
这个事情,四爷真要追究起来,给“那些人”一个“以上犯下谋反”的罪名,“那些人”也只能受着,何来的冤屈
四福晋是皇上的四儿媳妇,大清国的雍亲王妃,是四爷的妻子,小四阿哥的额涅。四福晋来到广东,整顿慈幼院,爱护老幼妇孺,兴办学堂和作坊他们,真是鬼迷了心窍。
即使知道依照四爷的防护能力,四福晋不会出事,可,四福晋在广东受到行刺,是不争的事实,而他们,作为广东的本地人
“是他们犯了罪,该按照大清律例狠狠地罚。”
“是我们鬼迷心窍,是我们”
一边哭,还是一边磕头。
弘晙
扎拉丰阿、老人家、陈都司等人
然而四爷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本王很高兴,诸位可以认识到真实情况。本王一直希望我们大清国河清海晏,家家户户安居乐业,老幼妇孺皆有所养”
“为了尽可能地达到这个目标,我们定下律法,定下规矩,定下忠孝之道,仁义礼仪犯罪的人,要按律受罚,犯错的人,也要按规矩来办”
“应该,应该。”
“是我们糊涂。”
可不是糊涂了吗四爷要是往常的钦差大臣那样高高在上,不关心百姓死活,不按律法和规矩办事,他们哪里来的胆子和四爷抗拒到现在
你说这不是犯贱吗
一时间,众人都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大老爷们的,和小娃娃一样哭,一样做派,弘晙等人都是看得稀奇,眼睛瞪得老大。
四爷
保持住表情不变,语气不变。
“此事自有刑部来人按照大清律例做出处决,本王相信,朗朗乾坤,必有公道。”
“刚刚本王听诸位的哭诉,听明白了,也有很多问题。自从本王来到广东,对广东的人,广东的形势,可以说非常了解。对诸位的情况,也都有一定的了解。敢问诸位,你们对广东,可有了解”
说到这个,众人的神色就是一震。
“回四爷,我们广东是天子南库。”
“回四爷,我们广东不是蛮夷之地,文化兴盛,富裕兴旺。”
“回四爷,我们广东人很淳朴善良,四爷一声招呼,广东兵绝对没有怂的。”
一人一句,都是可劲儿地夸,生怕四爷认为广东人不知感恩不堪教化,来一个“啥政策”,比如关闭官方港口啥的。
四爷
还是镇定如山。
却是沉默不语。
气氛一时凝固,所有人都提起心。
哪里说得不对
弘晙阿哥看他们迷茫的样子,突然心里有气。
赵弘灿、年希尧等人反应过来,都是叹气。
过了好一会儿,气氛压抑到极点,有人绷不住要晕过去的时候,四爷终于开口。
“诸位所言,本王来到广东办差,深有感触,也很是因为广东骄傲。可这只是广东其中一个方面,广东作为你们的家乡,相信你们比本王了解。”
“我们我们”最靠近四爷的几个士绅胖老头喃喃自语,都还是迷茫。
脸上还有泪水斑斑,四爷看着,心里也是叹气。
“整个广东省,富户占据大量土地,甚至占据沟渠湖泊,农人没有土地,没有手艺,还受困于户籍不能出门做工他们是你们的同乡,是你们的同胞。”
“这是根据你们口中,按律纳税,每次捐纳的情况下。还有很多,借着各种手段关系,迫使农户将土地自愿卖给你们,需要本王一一说明”
“秀才、举人、进士、名下本应该有多少土地属于免税,也需要本王一一说明”
全场寂静。
四爷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杀气。
士绅豪商们呆滞,有些农人想起自家土地当初被迫卖出去的情况,放声大哭。
没有沟渠浇水,庄稼颗粒无收,没钱交税,只能卖地
苦啊,可是无人给他们做主,满腹苦水历来只能朝肚子里流。
“四爷四爷我们苦,我们苦四爷”
“我家被迫卖地,明明八两银子一亩的好地,求着富户买下来,只能买六两四爷我不是卖地的不孝子四爷”
一个个农人、渔民,哭得摧心剖肝、呼天号地。
哭声里有多少冤屈、怨恨、痛苦听得所有人心里恻然,跟着抹眼泪。
哭声响在空旷的广场上,响在每一个人士绅麻木的心里,似是暮鼓晨钟。
苦,苦,苦
淳朴善良的农人,积攒了几辈子,几十年的苦,和广东的大海一样深重的苦难,让他们苦不堪言,还要扬起笑脸讨好所有的达官贵人怎么不苦
他们作为“达官贵人”,要怎么样对待他们
难道要把他们都赶尽杀绝吗
一时间,大家都沉思。
赵弘灿等人都是叹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唇亡齿寒”等等。
弘晙听着他们的哭声,眼泪也出来,吸吸小鼻子,却是莫名想到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今天夜里的谈话,让所有人思考。
就连小系统也有模有样地感叹一句,“祖祖辈辈劳筋苦骨地侍弄庄稼,侍弄家里的几亩土地,遇到天灾,咬紧牙关卖儿女也没有卖的土地,那是他们的命根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人的大袖子里,有倒着的筒子,类似口袋。
勐养、木邦、陇川,都是云南和缅甸边境。大致这样一开始都是明朝地盘,后来缅甸攻占,清兵进关南下的时候,名义上收服;再后来乾隆南征,彻底把云南纳入版图,同样损失巨大,还失去大将明瑞。感谢在20200314 14:21:3920200315 10:2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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