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感觉不同, 具体却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最折磨人。
唐肖看向路的前方, 远处的山脉和荒林轮廓隐隐绰绰, 和记忆中别无二致。在精神力场的感应下, 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在阳光下, 环境带来的压抑和危险感比昨夜冲淡许多, 但依旧如影随形。
唐肖一言不发向前走,每走一步, 灵识能衡量出来的威胁感就越浓郁也代表越向前走,环境就越危险。
看来这里的东西已经盯上了他们,不将村庄的事解决,众人势必离开不了这里。
如此向前走了数百步,唯一什么都没感觉到的, 就只剩下巴洛。他懵懵懂懂跟着众人向前走, 竟没察觉唐肖何时停了下来。
看着依旧向前走的人, 唐肖忽然开口“乌石,你帮我叫一下巴洛, 让他停下。并告诉他,我命令所有人现在都停下脚步。”
乌石当即应下,朝前方的巴洛喊“巴洛, 不要再走了, 神使命我们停下”
巴洛应声回头, 两米高的个子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刚刚走得出神, 竟然没看见神使停下, 真是糊涂。”
刚刚乌石那一嗓子很嘹亮,整条小路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唐肖却再次对乌石说“第二件事,乌石,再帮我叫停鲁萨,他刚刚好像没听见你的声音,依旧在前行。”
乌石一看,前方果然还有一个驼背的白胡子老头,自顾自地吭哧向前走,不是鲁萨又是谁
真是年龄大了耳背,竟然连神使要求的“所有人停下”都没听见。乌石无奈叹了口气,又向着鲁萨喊“鲁萨神使令我们停下”
鲁萨身形一顿,灰白的眉毛不解地皱成一团,转头问“乌石,你为何要将神使的话重复两次”
乌石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当然是因为第一次你没有遵从神使的话,依旧一个人向前走,我才通知了第二次。”
鲁萨恍然大悟,自嘲两声“果然是老了,脑袋都像发霉的石头般迟钝。”
乌石摇了摇头,刚想向神使汇报,却觉得眼前的路忽远忽近,树木景物忽正忽邪,身体也随之摇摇晃晃,一切都变得不甚清晰。正在奇怪,唐肖的声音适时从后方远处传来
“第三件事,乌石,麻烦你通知一下自己,停下脚步,不要再向前走了。”
日光忽曝,虫声大噪。整个世界都像水滴般狠狠甩了一下,乌石忽地双眼大睁,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比鲁萨和巴洛还要远的路
脚步刚停,额头的汗就滴落在沙土上,乌石茫然地眯眼回头看,四人中他与神使的距离竟然已经是最远,巴洛和鲁萨一前一后站在中央,静静看着他。
“神使,我”
乌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脑海空荡又平静,甚至觉得自己走了这么远是件很正常的事。倒是唐肖神使,一会要停,一会要走,真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念头一诞生,乌石就皱起眉。
这可是唐肖神使,数次救他们于危难之间,近乎神灵般的领导者。他怎么能质疑对方的命令既然神使已经命令他们停下,那他们就应该立即停下脚步而不是鬼使神差地,明明已经接收到命令,却毫无察觉地继续走。
唉,太乱了干脆什么都不想,顺其自然。
乌石立即平静下来,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唐肖的指令。
三个行为怪异的人就这么直勾勾站在原地看过来,连识海里的洛二都有了起鸡皮疙瘩的错觉。
“看来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做的事是怪异的。”
所有人都知道应该停下脚步,可只要不被叫出名字要求停止,这个人就会一直走下去。就连一直负责“叫醒”别人的乌石,都没意识到自己也在向前走。
哪怕被叫醒,几人也只是认为自己太“迟钝”“没听清”,而没有思考异常本身。
越向村庄外,这种变化就越发明显。
洛二为人类容易被迷惑的特性感慨,如果是它,根本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唐肖并不意外“先影响人的思考能力,再抹消行为的逻辑性。让人们对四周和自身的怪异行为视若无睹和恶魔果实倒真有几分相似。”
恶魔果实的目的,是催生出所有人内心的恶念,互相毁灭,最后引发世界末日。
那么这个模因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敛目,抬眸,唐肖抬臂一招手,乌石三人忽然感觉胸膛一烫,一股力量牵着他们向前走,踉踉跄跄奔了回来。
是昨夜每人佩戴的黄纸包
回到唐肖身边,鲁萨有些惊喜地将纸包摸出来,爱不释手“没想到这纸包还有如此妙用,不知道是哪位大贤造出的法宝”
唐肖“可惜纸包也没能阻止你们被控制。”
鲁萨疑惑“什么被控制谁被控制了”
“没什么,跟我回去吧。”
记下危险的临界点,唐肖便带三人原路返回。不多时,静谧又狭小的村庄就出现在路边。
村庄出口静悄悄的,隐隐能看见留守的青年巡查的身影。
乌石不疑有他,抬脚就要迈入,却后颈一痛,被唐肖直接拎了回来。
“别进去,这不是我们昨夜留宿的村子。”
“啥”
巴洛揉几下眼睛,怎么看都是刚刚走出来的地方啊,他还在路边插了两朵小白花呢。
从外表看,的确看不出任何破绽。但一靠近村庄,识海里的业火就警觉地跳动起来,对唐肖发出警告。
即便没有业火,唐肖也清楚。他们刚刚在模因嘴中晃了一圈,不可能这么轻松就回到村庄里。
“继续向前走。”
这次唐肖所指的路线,是越过村庄入口,沿着众人昨天到来的路继续走下去。
只是这么一来,就相当于走了回头路,和王都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乌石三人不明所以,只能继续抬腿,默默跟上去。
流动的风渐渐凝固下来,燥热的烈日不知何时隐没在云层,聒噪的虫声也安静下来。
“呼呼”
巴洛没形象地张着嘴,舌头耷拉着,汗流浃背地喘气。
除了唐肖外,其余两人也没好到哪去。鲁萨更是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好不可怜。
几人已经不记得他们走了多久,只知道唐肖一直没叫停,就只能沿着原路一直向回走。
“神使尊敬的神使再继续走下去,我们恐怕就要回到伴生斛林了”
鲁萨真的受不了了,他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明明还是放晴的白天,他却有种赶了整整一天路的错觉。一把老骨头像散了架般又酸又痛。
安吉又不在这里,如果他真晕倒过去,连能随时给予治疗的神使都没有。
苍天啊,唐肖神使该不会是看他不顺眼,想用这种方法把他处理在路上吧
唐肖却轻笑一声“伴生斛林你看看前面是什么。”
鲁萨揉了揉老眼昏花的眼睛定睛看去,眼前赫然是那个小村庄
“这,这不可能我们走了足足有半天,村庄明明早就过去了,难道”
几人晕晕乎乎进了村子,才不得不承认,这座村庄又神奇地出现了甚至正如唐肖所说,这才是真正的村庄,而前一个则是迷惑他们的幻影。
身影与村庄里枯树的倒影重叠在一起,乌石忽然打了个冷战,仿佛有冷水兜头浇下,令他的思绪豁然开阔起来。
这一天的怪异现象在脑海中重现停不下的脚步,两个一模一样的村庄,向外走只需数百步,返回却要走上整整半日的路程
这一天下来,几乎每一步都是难以预料的危险,而他居然毫无察觉
同时清醒的还有鲁萨和巴洛。他们都是一副被吓傻的模样,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难道,又是树魔在控制我们”巴洛快哭了,他本来就不聪明,如果不是跟在唐肖身边,今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次的敌人比树魔要危险得多。”
唐肖举步迈出,很快便看见了留守在营地的安吉几人。
白天还衣着整洁的青年,这时一个个灰头土脸,衣服破破烂烂。安吉也不见踪影。
“你终于回来了”
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木头帽子小白人,仔细看才看清是裹起裙子戴了头盔的安吉。
安吉抱住唐肖大腿,神使的形象全无“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你们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呜呜呜”
从唐肖踏入村庄的一刻,天色骤然变得昏暗发黄,竟是直接从正午变为黄昏。
鲁萨三人也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疲惫,原来在他们眼中是半日,实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安吉还在哭诉“村里的女人都是疯子那个蒙丽,她先是找了一大筐毒蛇泼进我们帐篷。还好有九腿蜘蛛在,吃光了毒蛇,否则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救回这么多然后那女人看见没赶走我们,又找了一群人过来放火。这群疯子,她们居然对神使放火”
居然、对、神使、放火
在安吉的人生概念中,只有邪恶的巫师和妖魔才会被平民用火烧死。在奥林匹斯山,哪怕最残忍严厉的惩罚,也绝不会让神使被凡人用火烧这简直是颠倒世界观的侮辱
唐肖“你没告诉她们你是神使”
安吉“我说了呀可是她们都昏了头,一个个红着眼睛仿佛恶鬼,一开始还仅仅是试图驱逐我们。后面就开始拿燃火的弓箭和淬毒的水要杀死我们,还胡言乱语,说都怪我们带走了她们的丈夫。”
安吉活了两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村里的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可真到发狂的时候一个个神出鬼没,什么方法都能使出来,安吉这点神力根本防不胜防。拖了一整天已经筋疲力尽,要是唐肖再不回来,青年们再身强力壮,也会披伤挂彩。
而唐肖又严肃嘱咐过,绝不能让青年们受伤。
不知道众人受伤后会引发什么可怕的后果,智商上线的安吉只能拼命吊着一口气,不断释放治疗之术。
安吉恍惚间觉得这一天下来,她不仅神力枯竭,连一头金色的秀发都黯淡了,甚至隐隐有大量掉发迹象。
未发达、先秃头,这辈子也太难了。
还好唐肖回来,众人终于能得到片刻的休息。火堆燃起,兽肉被仓促串在木棍上,连调味料都没撒,就开始狼吞虎咽。
食物的香气迅速扩散开,甚至连村庄边缘也能闻到。这是人类的进食时间,而村内却依旧一片死寂,没有一座木屋内传出食物的香气。
就好像除了他们外,这片村庄里没有第二个人进食一样。
远处的光线逐渐沉没,黄昏的天际向夜幕转移,那些发狂攻击的女村民们再也没出现过。
“她们似乎很害怕黑夜。黄昏一到,她们就抱着自己的孩子四散逃跑,现在应该回到了那些木屋里。”
安吉一想起白天那些女人,就连肉都吃不下去了。她诚恳地问唐肖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离开这个村庄我对自己的生命发誓,我有种很可怕的预感,似乎再继续待下去,会迎来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结局。”
没有命在,再高的地位再多荣华富贵也没福气享用。这次拿自己的生命发誓,说明安吉十分认真,一点虚假的成分都没有神使的预言大多时候都不灵,但她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浓郁令人窒息的危险。
逃,现在就逃
否则哪怕是至高无上的奥林匹斯山,哪怕是她崇拜不已的战神阿修斯,哪怕是那众神之主都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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