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墩儿搂着司岂的脖子, 继续告状:“爹, 那人谁呀,他还说要拆我们的铺子呢。”
纪婵毫不客气地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
“娘!”胖墩儿吃痛, 大叫一声, 一下子搂住了司岂的脖子,“爹,我娘欺负我, 呜呜呜……”
他开始假哭。
司岂替他揉揉小屁股,问纪婵, “怎么了?”
纪婵没好气地说道:“他自己知道。”
司岂便加重了手上的动作。
胖墩儿见亲爹不肯帮忙,立刻不敢哼哼了, 说道:“我娘总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我又不是俊杰, 我就是胖墩儿,我也是有脾气哒。”
说完,他撅着嘴,抬着下巴, 气鼓鼓地看着纪婵。
“真可爱。”秦蓉小声嘀咕一句,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纪婵哭笑不得,还要再说,“你……”
小马赶紧开了口,“师父息怒,胖墩儿维护师父, 孝心可嘉,刚才可比徒弟做得好多了。”
司岂闻言,又在胖墩儿屁股上轻轻揉了揉,笑道:“虽然吾儿有些鲁莽,但对你娘一片赤诚。爹这次先原谅你,下不为例。”
他抱着胖墩儿往里走,“走吧,快进来,饭菜马上就好。”
胖墩儿有了靠山,脸蛋在司岂的脖子蹭了蹭,然后得意地看向纪婵,见她不气了,就扒着眼皮做了个鬼脸。
纪婵笑着摇了摇头。
胖墩儿虽然没哭,但也吓着了,响鼓不用重锤,她就算不说他也该懂了。
大家伙儿进了饭庄。
胖墩儿眼睛一亮,挣扎着从司岂身上下来,跑到纪婵身边,牵着她的手,讨好地说道:“娘,虽然不算大,但真好看,是吧?”
纪婵捏捏他的脸蛋,笑着点点头。
胖墩儿夸张地松了口气。
饭庄的内装修用的浅色调。淡黄色的榉木装修,地面是人字形青砖铺地,砖上雕着回纹,图案精致整体,连绵不绝。
柱子包得尤其漂亮。
榉木漆了棕色,两尺见方的柱体,四面挖出各种形状的凹槽,凹槽里陈列着奇石、花草,以及一些造型别致的瓷器。
镂空屏风隔出八张餐桌,每张餐桌上都摆着一个瓷瓶,里面插着不同的绢花。
热辣辣的川菜馆,格调却简洁优雅。
司岂做得比纪婵想象的还要完美。
胖墩儿楼上楼下跑一圈,喜滋滋地对纪祎说道:“小舅舅,还是咱家的饭庄好看些。”
尽管纪祎不太认同这个饭庄是“咱们”的,但他认同饭庄装修确实别出心裁,尤其那几根柱子。
“走吧,姐姐说咱们是主人,要招待好客人。”纪祎牵着胖墩儿去招呼林生的孩子们。
纪婵和司岂去了后厨。
厨房在后院,里面归置得很整齐,各色配菜摆放有序。
大厨,帮厨,以及洗菜洗碗的伙计都穿着清一色的白色褂子。
纪婵司岂进去时,大厨正在做着水煮鱼。
被两个东家盯着,大厨难免紧张,一会儿找不到调料,一会儿找不到配菜。
纪婵怕影响人家发挥,便在火候的问题上稍稍指点一下,从厨房退了出来,在院子里站了站。
院子不大,房间也不多,总共三间正房,两间偏房。
院心种了几棵又高又壮的月季,红色的、粉红的、白色的七八多,开得正盛。
纪婵的视线就落在了这些月季花上。
她也想在家里天井处种几棵,后来考虑到孩子们自由活动的空间太小,就干脆什么都没种。
自打搬来京城,她的生活质量好像降低了,而且还有了在现代做法医时的忙碌感。
同时,成就感也提高了。
纪婵嗅着厨房里传出来的让人垂涎三尺的浓香,满意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嗯,就是这个味儿,司大人找的厨子很有天分嘛。”
司岂凝视着她的侧脸,说道:“厨子是天祥楼大厨的大弟子,早该出师了。人生苦短,韶华易逝,此番先给他一个机会。”
司岂不是感性的人,纪婵觉得这番感叹来得有些突然。
她看向司岂,与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了个正着,心中一窒,所有的调侃都在瞬间沉了下去。
他的意思是,要她给他一个机会?
不,她不想给。
她害怕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伦理关系——比起跟人打交道,她还是觉得跟尸体对话更简单些。
“司大人觉得……顺天府几天能破包家灭门案?”纪婵别开视线,非常刻意地转开了话题。
司岂垂下视线,压下内心翻滚的想望,说道:“如果此案与金乌国无关,应该不难办。”
纪婵又看向他,“那么,你认为此案与金乌国有关吗?”
司岂道:“我不确定,但小心无大错,粗心铸大过,我已让罗清通知家父,将此事禀报皇上了。”
之前的刺杀就有金乌国的影子,纪婵觉得司岂的担心并不多余,说道:“不管顺天府拿下拿不下,也许皇上都会让司大人重新复核。”
司岂摇摇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不会那样安排……”
厨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传菜的伙计端着一大盆水煮鱼往前面去了。
司岂不再说这个问题。
纪婵闻了闻,说道:“味道极好,似乎比我做的还要好些,大厨下功夫了。”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厨子,之所以会做,只是因为爱吃。
“司大人,我觉得咱们的四季缘可在京城多开两个分店。”
司岂颔首,“我已经在南城租了一个铺子,估计年前能开业。太远的地方有鞭长莫及、经营不善的弊端,但在附近几个州府多开几个还是没有问题的。”
纪婵笑了起来,比起司岂,她还是浮躁了些——这是古代,比不上科技发达的现代,“开遍大庆”有实操上的难度。
难怪归元居的管事嗤之以鼻。
“归元居什么来头?”她问道。
司岂道:“那是你姨母的铺子。”
鲁国公夫人的铺子!
纪婵眼里有了几分惊喜,“真的?”那她是不是可以期待发生点儿什么了?
好替原主算一算当年的旧账?
“真的。”司岂眼眸含笑地看着她。
他已经忍耐陈榕母女很久了,没有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作为大理寺的官员,他不能随意犯法,但在生意场上让他们吃一吃瘪,还是极为可行的。
纪婵竖起大拇指——这一刻,她确定他们二人是心意相通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从天而降。
她刚刚坚定的某种信念忽然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
司岂猜对了,泰清帝果然没让大理寺参与调查包家灭门案。
日子在忙碌中飞奔而去。
八月二十六,四季缘开张。
早上的开业典礼,纪婵和司岂都没去,仪式是由九叔和司岂的一个大管事张罗的。
上午巳时末,司岂和纪婵叫上左言,以及老董老汪一干手下前往四季缘。
胖墩儿、纪祎和闫先生秦蓉等人先到四季缘。
纪婵一下车,胖墩儿就跑了过来,指着对面的归元居说道:“娘,他们欺负人。”
纪婵看过去,只见归元居的门上贴了一张红纸,上书:“今日所有酒菜八成收账。”
四季缘开业酬宾,才打八五折。
这是妥妥的恶意竞争。
老董的马车停得近,把娘俩的对话听了个正着,笑道:“纪大人,这谁啊,这么大胆子。”
纪婵道:“不认识,同行是冤家,人家针对咱也情有可原。”
老董哈哈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眯眯地朝胖墩儿招招手,“纪大人的小儿子可真是俊,跟司大人像了六成以上,来来来,到董伯伯这里来。”
胖墩儿从善如流,四平八稳地走了过去。
小家伙穿了一身墨绿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黑色腰带,腰带上挂着司岑送他的羊脂玉佩,腰后别着司岂送他的一把精致小刀,雄赳赳气昂昂。
“这位大人好,我叫纪行,也叫司渊。”他没说自己叫胖墩儿。
他这几日克制饮食,每日晨起锻炼,自觉瘦了好几斤,便不喜欢胖墩儿这个乳名了,都让大家叫他纪行。
老董“诶唷”一声,同其他几位大人说道:“虎父无犬子,司大人、纪大人后继有人啊!”
“确实确实。”
“我家儿子比纪行还大些,一见人就躲。”
“我家小的也是,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
一干大人纷纷掏见面礼,这个送银锞子,那个送金瓜子,都在礼尚往来的范畴内,纪婵和司岂便也没有阻拦,让见钱眼开的胖墩儿都收了。
他们是第一拨客人。
第二拨是李成明带着老董等人。
纪婵在门口迎到人,笑道:“李大人有心,不然今儿门可罗雀可就难看了。”
李成明拱手道:“纪大人不厚道,若非老董早上撞见了,在下还不知道呢。”
纪婵道:“知道你们忙,不好打搅罢了。包家一案怎么样了?”
李成明叹了一声,脸色也沉了沉,说道:“不瞒纪大人,我今儿来,也有求助的意思,还请纪大人司大人拨冗一助啊。”
他郑重地拱了拱手。
纪婵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如果找不到凶手,一来说明当初的分析可能是错的;二来说明他们的担心不是多余,包家的确有可能与金乌国有关。
当然,凶手跑了,或者李成明等人的能力不足以抓到凶手也有可能。
但纪婵相信墨菲定律——有时候越怕出事,就越会出事。
不过现在不是担心案子的时候,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能帮的当然会帮,里面请,里面请,今天我请客,大家都别客气,敞开了吃。”
李成明笑道:“那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一行人进了大堂,纪婵正要跟着进去,就听街对面有人大声说道:“诶……你们不要命了?那家饭馆是仵作开的,用的都是死人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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