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庆五六年, 纪婵的心坚硬不少, 陈蔡两家人走后,她又睡了, 直到中午才醒。
打尖是在一个镇子上。
纪婵一下车, 罗清就迎了上来。
他是司岂打发来的,已经找好饭庄定好饭菜了。
纪婵一行人下车就吃,吃完就走, 利利索索,丝毫没有耽搁的地方。
从饭庄出来, 纪婵找茅房解决生理问题,让小马在不远处看门。
正提裤子时, 她听见有人说道:“再怎么能耐, 也是个小娘们儿,还不是靠男人?”
“四爷小点声, 那人是她徒弟。”
“她徒弟怎么了,老子就说!一上车就睡,要不是有司大人事先安排了,咱们这会儿还喝西北风呢。”
纪婵一开始还没明白, 从茅房出来时才想起来,她现在是六品官,这伙人的头儿,路上的一切应该是她派人打点安排的,而不是司岂。
发牢骚的正是她的莽汉车夫。
四目相对时,莽汉瞪了她一眼, 说道:“出发时墨迹,上茅房墨迹,小娘们儿就没有不墨迹的地方。”
小马怒道:“章四爷这是什么意思!你来赶车又不是我师父强求的,拿我师父撒气算什么好汉!”
章四爷?
纪婵吓了一跳,一个车夫若被人叫了四爷,那来头定然不小了。
她审视地看着壮汉,突然发现他好像跟章鸣梧有点儿像:个头又高又魁,方脸,细长眼,大鼻子,一脸横肉。
这个人小马得罪不起。
“小马快点儿进去。”纪婵说道。
“四爷来了,四爷先上。”章四爷朝着茅房大步走了过来。
纪婵耸耸肩,转身就进了茅房——小样儿的,我徒弟上不成,你也别想上。
“你……”章四爷气急败坏,却碍着纪婵女子的身份不好强抢。
小马做了个鬼脸,小跑过来,跟纪婵做了个交接。
师徒俩大获全胜。
去找马车时,小马告诉纪婵,章四叫章鸣杨,章鸣梧的叔伯弟弟,是个正六品的校尉。
此番出现在这儿,是因为他跟石方比武输了,只好愿赌服输,率领其他九个羽林军既当车夫又当护卫。
纪婵扶额,还真是冠军侯府上的!
这么一个爷做了车夫,脾气不大才怪呢。
“要不,我换个车夫?”纪婵在现代旅游时,一般都是上车睡觉下车拍照,要想好好地睡到坤山一线,应该找个听话的车夫才对。
小马摇摇头,“给我们赶车的老王说过,他这人讲究,义气,脾气犟。师父若要换人,接下来肯定不得消停。”
纪婵便也罢了,乖乖上车,继续睡觉。
章铭杨性格差了些,却也不至于欺负女人,一路上的气氛虽然怪异,好在没出什么岔子。
一行人在路上过了年,顺顺利利地尾随在司岂后面抵达蒙江一带,进入了甘宁省。
甘宁省与金乌国毗邻,战争打了许久,这里的流民明显比之前的路上多了许多。
为确保安全,司岂放弃常规路线,不走束州一线,而是从蒙城到宁州,从宁州再到拒马关。
因为束州州和拒马关叛乱,冠军侯为了攘外安内,放弃坤山,平息叛乱,目前死守拒马关一线。
然而,平息不等于消灭,叛乱的金乌人化成散兵游勇到处抢夺骚扰。
不管粮草辎重,还是纪婵一行,都越加谨慎起来。
起初,司岂一直让罗清帮着纪婵安排行程,现下为不露行藏,罗清不来了,一直都是小马处理打尖住店事宜。
纪婵除常规运动外,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睡觉,但放在箱板里的长刀拿出来了,就放在她的手边上。
刚进蒙城地界还算安稳,进城再出城后,境况一落千丈,路上开始有了零星的死尸,单独的,成对,三五具以上的……哭声缭绕不绝。
中午,啃完干巴巴、冷冰冰的干粮,章铭杨的嘴空闲下来,又开始老奶奶似的絮絮叨叨了。
“娘的,老子明明要去杀敌,却被捆在一个仵作的马车上,这叫什么事儿呢。”
“喂,纪大人,别睡了,不去验验尸吗?这么多冤魂等着你伸冤呢。”
“奶奶的,憋死老子了,爬得跟个乌龟似的,驾驾!”
……
他今年二十岁,还处在中二期,天天想着上阵杀敌,立功做大将军。
然而,理想始终被现实约束着,一腔热血无处喷洒,便天天拿纪婵开涮,说些没营养的话。
纪婵不理他,他也不觉着尴尬,没完没了地找茬儿,这似乎成了他打发旅途寂寞的最佳方式。
“嗒嗒嗒……”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报……纪大人,前面有叛军抢夺粮草,请诸位就地隐蔽。”
“吁吁……驾驾!”那羽林军说明来意,调转马头,又跑远了。
纪婵打开车窗,发现此地地势平坦,最近的山也在十里地以外。
前方已然发生恶战,必定会有士兵受伤,如果他们这些军医当真跑远了,可就成大笑话了。
若一定要躲,前面的小树林可暂时容身。
小马跑了过来,问道:“师父,怎么办?”
纪婵正要回答,耳边又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按照这一路上积累的经验,来人至少在二十骑以上。
她面色一变,立刻下了命令,“后面来追兵了,所有人全速前进,进林子。”
章铭杨道:“后面来的就一定是追兵吗,是援军的可能性更大吧?”
纪婵怒道:“你若不愿走可以留下来,若是敌军你就杀一杀,如果不是,那就恭喜你了。”
“你……”章铭杨虎是虎,但不傻,他忍下这口气,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一干骡车马车疯跑起来。
大约盏茶的功夫后,一干人到了小树林前,前面的厮杀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这是片野林,林子密度较大,灌木也多,只有一条宽约一丈的小路,通往林子的另一头。
纪婵打开车门担心地往前面望了望,跳下马车,逼着章铭杨把车赶了进去。
五辆车刚沿着小路进了林子,后面的追兵便有了踪影——那的确不是大庆的士兵,而是穿着皮袄挥着长刀的金乌人。
纪婵在林边观察片刻,飞快地返回林子,示意所有人放弃马车,往司岂的方向继续跑。
小马问道:“师父,来了多少人。”
“大概二十多,估摸着是冲咱们来的。”纪婵一边说一边从车里取出一捆草绳,“小马你留下,咱俩在这边下一道拌马绳。”
“好。”小马朝其他仵作和军医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他同纪婵一起,把一条长约三四丈的草绳系在这条比较宽阔的小路上。
纪婵教过小马几个打绳结的方式,不过几息功夫,两人便做好了绊马绳,朝其他人的方向追了上去。
纪婵所料不差,后面的追兵正是冲着他们来的。
一干人才跑出几十丈,就有战马冲进了林子。
二人下的绊马绳起了作用。
前面的三匹马被同时绊倒,后面跟上来的三四匹马直接踩到前面的人和马的身上,当即就有几声惨呼。
这三四个人被迫停下来查看受伤的同伴,其他人放弃小路,走斜线去追纪婵等人。
林子里面不适合纵马,金乌人追赶的速度慢了下来。
然而,他们速度再慢也比那些极少锻炼的仵作和军医快得多,情势岌岌可危。
纪婵追上王虎等人,吩咐道:“能上树的上树,不能上树的设法隐蔽在灌木从里,章校尉和其他羽林军的兄弟吸引金乌人往前。”
“是。”
一干人立刻散开。
“小马你也走。”纪婵见小马还跟在自己身后,不由出言斥了一声。
“我与师父的配合向来默契,必须跟着师父。”小马道。
纪婵不再说了——小马是男子,更是徒弟,如果当真撇下她独自逃命,即便活下去也会被外人诟病。
越往西,打斗声就越大。
又走十几丈,纪婵透过林子看到了羽林军与金乌叛军激战的身影。
纪婵顾不上司岂,但能做到不为他们增加敌人。
她停下脚步,说道:“就在这里吧,我们跟他们拼了。”
“好!正合我意!”章铭杨转回来,右手娴熟地挽了几个刀花,“老子一个可以打五个,其他几个交给你们。”
纪婵懒得理他,对其他人说道:“多多利用地形优势,不要蛮干硬拼!”
“是。”几个羽林军出身不高,对纪婵刚刚当机立断的指挥佩服至极,此刻都很听话。
只有章铭杨不耐地叨咕一句,“咱又不是傻子,用你说?”他的话音将落,人就朝着一个进入视野的金乌人冲了过去。
其他人羽林军也冲上去了。
纪婵不急,拦住小马,说道:“咱们掠阵,谁难帮谁。”
他们是军医不是士兵,论打斗绝不是羽林军和金乌人的对手,保全自己最要紧。
“她在那儿,那就是姓纪的贱人,瘦高瘦高的那个。”一个梳着小辫子的金乌人指着纪婵喊了一嗓子。
另一个秃头蓄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精神大震:“抓住她,只要抓了她,不愁司岂不就范。”
“你娘的!”纪婵爆了句粗口,“原来是冲我来的,小马不许蛮干,先躲,躲不过再打。”
她左右看了看,带着小马进了一处林木更加密集、距离章铭杨只有两丈不到的地方,在一处灌木丛旁停了下来。
五个男子下了马,朝纪婵扑了过来。
纪婵有过一瞬的慌张,但她很快就看见章铭杨杀了与他对垒的两人,紧跟着那五人来了,心里又镇定下来了。
“他们要活的,轻易不会杀死我,你站我身后,见机行事。”她把挡在前面的小马拉了回去。
“抓活的!”
小辫子和络腮胡冲在最前面,就在彼此距离不到三尺之时,纪婵将左手压到的灌木猛地一放……
灌木“唰”的一弹,朝来人的上半身打了过去,小辫子没有准备,被灌木打了个正着。络腮胡吓了一跳,往旁边横跳一步,脱离了纪婵和小马的攻击范围。
这时候,纪婵手里的长刀刺了出去,正中小辫子的心窝,一击毙命。
小马接住络腮胡劈过来的一刀,络腮胡起脚一踹,小马向后一仰,差点摔倒,立刻落到了下风。
纪婵赶紧拔出长刀,转去支援小马……
络腮胡武功不高,被纪婵和小马逼得连连后退,在其拌到一块石头上时,被纪婵一刀结果了性命。
章铭杨也杀掉了一个,正在跟剩下的两个酣战。
纪婵和小马从后面频频偷袭,两个金乌人不得不分心身后,被章铭杨抓住破绽,接连倒了下去。
章铭杨朝纪婵一拱手,耷拉着眼皮说道:“章某嘴臭,多有得罪,还请纪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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