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春心里仿佛有只小鹿乱撞,脑子里还有点懵,耳边听着自己跟三叔说话的声音,心虚的同时带着期盼,人心都是偏的,那三个名额他家肯定是用不掉的,招工最起码有岁数的限制,他家再也找不到三个合适年龄的弟妹了,既然他阿妈有很大的可能性把招工名额卖了换粮食,他最想卖的人家是他三叔。
只要一想到村里有好多人家都比三叔有钱,三叔家会因为粮食不多而错过招工的机会,李国春心里就难受的要命。
他想让三叔家也出一个工人,这样三叔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了,不会天天饿的有气无力,瘦得让人揪心,李国春已经失去了阿爹了,他无法接受再失去对他最好的三叔,趁着他大哥还没出门,悄悄的出门猴一样的狂窜,阿妈手里有三个名额,他想给三叔一个,凭着三叔村长的身份,只要三叔找到了他阿妈,他阿妈一定会给面子的,但速度一定要快
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李国春脸上神色不自然,语气十分紧张的要他三叔现在就跟他走。
老大傻,老二憨,家里的老三最耍奸,同是排行最耍奸的老三,李志刚一眼就看出来,他三侄子说的话心虚没底气,大约是他疼大的孩子没白疼偏心眼偏到他这了,悄悄的通风报信。
李志刚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两眼瞪得像铜铃大,呼吸急促又喘气粗重,躺在他身边的媳妇整个人都呆掉了,傻着眼浑身僵硬,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李志刚一坐起立刻就抬脚下床,脚才落地,瘦弱的身子骨虚弱的晃了晃,李国春立刻伸手扶住他三叔,看着他三叔瘦得皮包骨的模样,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紧张的睁大眼睛,“三叔你没事吧”
眼前阵阵发黑,手软脚软的李志刚颤抖的手微微的抬起,摇了摇手道“没啥事,就是起来的太猛了,头有点晕。”
李国春小心的扶着他三叔穿上鞋立刻出门,他就抢了个先机,最先出门,还不知道他大哥和二哥出门找的是谁呢,一路走,一路小声的把他知道的都讲给他三叔知道,说他阿妈昨天下午去带着大哥、二哥去火车站卖了粮食;又说今天阿妈揣着全家的钱票和粮票一上午都在矿机厂找了路子,中午回来就带着他们哥三赶路,下午一进矿机厂就开始走流程办手续。
他们三兄弟全程懵逼着眼,云里雾里的跟着他阿妈,等到手续都办好了,他们全都被安排进了矿机厂之后,他们都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临走的时候,都出了厂子大门好远了,他阿妈又从送他们出厂大门的车间主任手里用粮票换了工作。
工厂招工的名额虽然到手了,可家里的粮食都空了,钱票和粮票都没了,他阿妈就让他们找人把这工作名额换成粮食。
天还没黑呢,李志刚就觉得自己在做梦了。
啥时候他二嫂这么牛逼
一口气把三个儿子都送进厂子里不说,还从车间主任手里又弄到新的招工名额
李志刚激动的浑身颤抖,想起他临走的时候,他媳妇在床上都躺不住了,两眼流着泪水看着他浑身抖的跟筛糠似的模样,心里如煎炸般火烫。
粮食他们家还是有的,主要是因为他是村长,在全村人都瘦得只剩下了骨架的时候,他家人有粮食都不敢吃,要是吃得体态正常,李志刚这个村长位置也别想呆了,就这还算好的,就怕别人饿急眼了对他们家不利,这个时候,可不敢考验人心
还有另一方面的考量,他们也不知道这饥荒要持续到多久,不省着点吃粮食,万一明年也熬不去了怎么办,万一后年又是大饥荒呢,这灾荒让人心里没底浑身都拔凉拔凉的怕的不行。
另一头李国夏是正儿八经的跑到他们桃花村最富裕的一家敲了敲门进去了,老大傻,老二憨,老话还真没说差,憨厚老实的李国雨完全是他阿妈说什么,他都完全执行,想着家里的粮食都被他阿妈卖去了,家里空荡荡的粮仓急的不行,一分钟都呆不住抬脚就往他记忆里最有钱的老叔家跑去。
说是老叔,真二八经的算起来要称呼一声表叔,喊表叔把人给喊外了,一般都是老叔老叔的喊,听起来熟稔一些。
“老叔你在家没”李国夏找到老叔的时候,看见老叔蹲在院子里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眼神深沉的看着厨房,见他来了脸上热情了些招呼道“国夏怎么有精神到老叔家啊,找老叔什么事”
大约是过来借粮食的,老叔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情沉重脸上却是要柔和的多,志石和他也算是从小玩到大,志石走了,他的孩子们比普通的人家都多,他这个当表叔的多少要照应一点,就是前脚借了粮,后脚又不知道要多少人上门借粮了,借吧,这口子一开不知有多少人借粮,他家的粮食再多也不够借;不借吧,都是乡里乡亲的饿的身上只剩一层皮了,他看的都于心不忍。
就在老叔心里想着不管多难,怎么都要借给国夏粮食的时候,他兄弟的二小子开口了,老实人开口说话最急的是表达不好重点,就听李国夏用他不大利索的话语说道,“我阿妈说,老叔和我们家关系最好”
老叔吧嗒吧嗒抽一口烟,心里有着准备,面带微笑的等着下一句。
李国夏“阿妈让我找老叔”动作挠了挠头,一脸憨傻的看着他老叔笑了一下。
老叔狠狠的抽一口烟,脸上蜜汁微笑。
李国夏“问问老叔愿不愿意用粮食”
老叔吐了一口烟,又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准备再吐出烟圈的时候就告诉他,借粮可以,不过现在不行,天儿都没黑呢,现在借粮太显眼了,得等到三更半夜的时候再过来拿粮食。
李国夏还不知道,他一个憨厚老实人说话慢慢吞吞的,半天都没表达出心中意思的时候,老叔的心里都已经转了几个圈了,李国夏舔着干涸的嘴唇语气激动“那是矿机厂的招工名额,明儿就能直接去办了手续,后天就能上班,我阿妈我阿妈让我问一声老叔愿不愿意拿家里的粮食,来换这个工作的名额。”
正要吐出烟圈说话的老叔猛的一个激灵,呛住了,嘴巴喷烟,鼻子也喷烟,整个人呛的直咳就这样还不停的拿眼看他,硬忍着咳嗽急吼吼的想问话“咳啥”
“咳咳咳国夏咳咳你”老叔呛的直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眼睛直勾勾的满眼的都是不可置信。
倒是从厨房里飞速窜出来的老婶,一把激动的抓住李国夏的衣服紧张的问“国夏你说啥你阿妈咋弄的工厂招工名额啊,你们不要吗真的要问我们换不换吗”
老叔家的大儿子在部队当兵,每月津贴都往家寄,本来年岁不小准备讲媳妇了,老叔回信的时候让他以后自己留下一半存起来,结婚之后过自己小日子的时候用,大儿子接到老父亲的信,被战友们羡慕闹哄哄的调笑他心里面都是暖暖的,他的战友家里个个都是吸血似的要钱,只有他老父亲心里关心着他,让他不要把钱都寄回家,自己存一半工资以后花销。
大儿子这边刚积攒老婆本,存钱没几个月出任务回来得知老家干旱许久了,地里收不上粮食,农民都穷的吃吐,顿时魂都吓飞了,手里好不容易积攒的老婆本统统加急往家里寄,生怕寄钱寄迟了等待他的是不能承受的噩耗,一改以往省钱模式不怕费钱的加急电报发给他爹,让他爹把钱全部都买粮食。
这钱来的如及时雨,老叔全部买了粮食之后,家里的吃食是有了,就是地里还是没有产出,一大家子全靠大儿子的津贴过活,坐吃山空的感觉让他夜晚睡觉都睡不踏实,总是担心要出事。
家里没粮食他担心,家里有粮食他更担心,全村都没粮了,就他家里有粮,饿到了极点,他家的日子还能过吗可他不好好存着粮食,他能怎么办
老叔家的几个小子们听到动静窜的像火箭,冲过来就七嘴八舌的抓着李国夏紧张的问个不停,还是老叔的二儿子情绪比较冷静,“爹你快点跟着国夏走,有什么要问的直接过去问,别耽误了时间,让别人得到了消息抢了名额。”
“咳咳”老叔也顾不得咳了,烟杆子也不要了,直接拽着李国夏恨不得脚底生风,“走走走,国夏去找你妈去,我们现在就走”
手里握着三个工厂招工名额的李梦雨躺在床上睡不着,一路深一脚浅一脚的靠着11路踩着泥巴田埂回来的时候,脑子里都想在赶紧回家赶紧回家,回家之后就倒在床上一定要睡个天昏地暗再也不起来了。
可回到家真的如愿的倒在床上,大脑过度活跃的思维让她闭眼也睡不着,仿若以前熬夜写小说的失眠症也跟过来了,大脑用脑过度之后,想让脑细胞安静下来很不容易,情绪再过度紧张之后再放松下来也不容易。
李梦雨躺在床上思维确飘向还没出生的王叔叔,她爸是销售科的,他爸手底下的几个销售员成天往外地跑销售,一跑就一两个月,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着外地的特产回来,其中王叔叔每次给她带的好吃的都特别多,有长傻掉了大的跟婴儿拳头差不多的龙眼葡萄,有比桂圆大一滴滴的猕猴桃,还有苹果和梨子嫁接长出来的带着苹果味道的苹果梨,还有各地的牛肉干,猪肉脯、葡萄干
不说这些稀奇又好吃的食物在物资贫乏的年代给她的童年带来了多少欢乐,就是这份真诚的用心,都让人感动。
李梦雨用心的想王叔叔出生的时候,为什么会难产导致他母亲去世,失去母亲的孩子有多惨,被继母虐待的孩子有多惨,她不想再让他悲惨的再经历一回,脑中灵光一闪
李梦雨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
“哎,小王这个小伙子真的挺可怜的,你对他好一点。”
“小王的亲妈是怎么回事”
“据说王主任的乡下母亲非说小王的亲妈怀的是女孩,要王主任收养他亲大哥的儿子,王主任不干,他妈在他家撒泼,一巴掌扇在小王亲妈的脸上骂她是废物,结果摔到地上动了胎气,送到医院大出血没救回来。”
李梦雨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对着矿机厂方向想着王主任竖起中指,有句三字经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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