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醒来时楚倾果然没走, 他倚着软枕,手里持着本书,大长腿挡在她旁边, 估计是担心她睡熟了滚下去。
我睡觉其实可老实了呢
虞锦打着哈欠心里呢喃, 又定睛看看书的封皮, 见是个话本。
她鸾栖殿里没有这样的闲书, 他应该是差人回德仪殿取了一趟,可见等她等得有点无聊了。
“楚倾。”虞锦拽拽他的胳膊, 翻个身,左手左脚大刺刺地扒到他身上,“走吧, 我们去看给你备的贺礼去。”
楚倾侧过头“去哪儿”
她又打了个哈欠“鸾栖殿后的库里。”
她本来是想从楚薄口中“得知”他的生辰的,那些事先备好的礼就没有先送过来, 想着到时候让邺风带人去取一趟,就当是从库里刚挑的。但现下两个人直接一道去库里开, 倒也有趣。
楚倾一哂,径自先起了身,她很快也迷迷糊糊爬起来, 二人便一道去了鸾栖殿的库房。
打开门, 虞锦看到那一只只眼熟的锦盒和檀木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备的东西似乎有点多。
她本来是想精心给他挑选三两样就罢了, 奈何宫里的好东西太多。她翻账册看到个白玉冠会想他戴肯定好看,看到副陨石制的围棋子也觉得难得, 恰逢新年又有番邦进献了只象牙制成的香炉, 她也觉得必须摆到他宫里去。
于是从她筹备礼物开始到现在不过二十多天, 礼物不知不觉就备出了十几样。从屋内陈设到绫罗绸缎再到文房四宝都有了。
邺风带着宫人将盒子箱子一样样打开,呈给楚倾看, 楚倾看罢心情颇为复杂,哑音失笑“也不需这样隆重”
“这算什么隆重”虞锦轻轻啧声,“还没让六宫都给你备礼呢。”他是元君,生辰是件大事。不止六宫,宗亲百官都该备礼才是,只她自己备上十几样实在称不上隆重。
接着她却忽地反应过来她为何会那样说――看楚薄方才那个样子,他从前怕不是都没怎么好好过过生辰
心下一阵酸楚地唏嘘,她暗自咬咬嘴唇,又说“还有一件”
说着他一睇邺风,邺风会意,折去门外。
外头也早有宫侍准备好了,得了吩咐就进了屋来,手里拎着一方草筐,筐上盖着一层薄棉布,瞧不清里面是什么。
楚倾鬼使神差地胡猜起来,觉得这草筐看着像民间街头卖小吃的商贩拎的东西。
――那里面是什么茶叶蛋酥糖麻花
正自思量,那棉布忽然微不可寻地动了一下。
楚倾一愣,忙将棉布揭开,里头的小东西刚醒,使劲扯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原是只小猫,也就巴掌那么大,背上的毛是黄的,蔓延到四肢外侧,身下及四肢内侧则一片洁白。
因为还太小,它显然什么也不怕,小尾巴高高翘着,蓝黑的眼珠子睁得圆圆的到处乱看。看到虞锦时,明显认出了这是个熟人,小爪子便伸了出来,勾着草筐边缘要往她面前爬。
楚倾不禁露出几分笑意,伸手轻抚它的后背,问虞锦“这是哪儿来的”
“楚杏从太学救回来的,原想自己偷偷藏着养,让楚休发现了。”虞锦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楚休怕她惹麻烦,就告诉了我。我倒也不是不愿让她养,但她总要往返于太学与皇宫,总不能次次都带着它跑。”
所以她连哄带骗把这小东西骗过来了,除了想妥善照顾它之外,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目的――拿它和楚倾培养感情
一起养个宠物太适合感情升温了,只是她在未来世界学到的。
于是她满面恳切地问楚倾“我们一起养好吗鸾栖殿不太方便,你带去德仪殿,我跟你一起照顾它。”
说罢她有点紧张,怕他拒绝。楚倾就听到她心里一叠声的疾呼答应我吧答应我吧答应我吧
但他自不知她心里那翻算盘,便欣然点头“好。”
虞锦暗自松气,抱起小猫,送进他怀里。
楚倾慌忙接住,但对养宠物没经验,抱得笨手笨脚。小猫也不乐意他抱,指甲抠着他的袖子,张大嘴巴冲他使劲嚷嚷。
“叫什么叫”他手指在它眉心一点,板着脸也掩不住满眼温柔。虞锦差点晕过去,呜呜呜呜她也想让他点额头
而后旁的贺礼直接着人送回德仪殿,二人带着小猫回到鸾栖殿去。虞锦着人送了些羊奶来喂猫用,自己坐到桌前写圣旨时,楚倾就在逗猫。
这小东西真挺认生,还很霸道。跟楚倾不熟就死不对付,楚倾说什么它都扯着嗓子嚷嚷。
虞锦就边写圣旨边听他们俩叫板
“小傻子,喝得满脸都是。”
“喵”
“叫什么叫,你看你下巴上全是奶。”
“喵”
“再叫不要你了。”
“喵嗷嗷嗷嗷”
待得圣旨写罢,小猫却已趴在他的胳膊上睡着了。小小的一只,四爪张开趴在小臂上他也托得毫不费力,虞锦一壁将圣旨递给邺风送出去一壁托腮看它“哎怎么让你抱着睡觉了”
“谁知道。”楚倾失笑,手指又在它的小脑袋上敲敲。
小猫身子一拱,爪子抱住脑门不让他敲,很快又谁熟了,小肚子一起一伏。
这厢一场“大吵终了”,虞锦万没想到今晚还能再听一场吵架。
――晚上的时候,耳边劲风扫过,楚休被沈宴清送了回来。双脚落地时他略微愣了一下,很快看清自己身处何处,立刻闪去楚倾身后“哥,她给我下药”
楚倾一愣,看向沈宴清;虞锦也一愣,刚夹起的一筷笋烧牛腩送到楚倾碟子里,也看沈宴清。
沈宴清那张久经训练之后鲜能见到情绪起伏的脸变得铁青,口吻更是身影“谁给你下药了”
可笑,她这一身功夫想看住他不乱跑还用下药他这是质疑她功夫不够好
楚休据理力争“我离了殿就晕了过去,片刻前才醒过来,到现在头都是晕的”
“你”沈宴清打量他两眼,咬着牙笑了,“你那是自己把自己吓晕过去了。”
“你胡说”楚休面色骤变,僵了僵,忽地又偃旗息鼓,不吭声了。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沈宴清当时拎着他就往天上蹿,是把他吓得够呛,然后他就没了意识。
楚倾眉心轻跳着睃他一眼,眼底堪堪写着四个字丢不丢人
楚休红着脸别开头,沈宴清在旁抱臂,又冷言冷语“吓傻了谢恩都忘了”
楚休这才冷不丁地回神,片刻之前他在暗营醒过来,沈宴清是给他念了个圣旨来着。但当时他刚醒,脑子本来就不清楚,她又念完就继续拎着他飞了,他光顾着惨叫根本没顾上多想那道旨意。
现下恍恍惚惚地回想了一遍,楚休才补上一场心惊,忙向虞锦下拜“谢陛下。”
楚倾怔怔“谢的什么”
虞锦边伸手扶楚休边抿笑“你母亲救驾有功,朕先赦他和楚杏出奴籍了。”
这便是她回鸾栖殿后写的那道圣旨,楚倾当时并未过问,现下闻言也要离席谢恩。
虞锦一记眼风扫过去“坐着别动。”
谢恩可拉倒吧。之前就是个冤案,现下楚休谢恩她脸上都臊得慌。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看向沈宴清“还有个差事给你。”
沈宴清犹在气不忿地瞪着告黑状的楚休,听言忙正色一揖“陛下请说。”
虞锦道“你帮朕找一座墓。”
“墓”沈宴清浅怔,面露惑色,“什么墓”
女皇颔首“是朕儿时的一个旧友,叫林页。对他的身份朕也只知道这些,但京中姓林的人家原也不多,墓该是只能在京郊吧,你得空时便着人找一找,不必为此耽误旁的差事。”
沈宴清抱拳应诺。楚倾眼睫轻颤,一言不发地将碟子里那口笋烧牛腩吃了。
这道菜味道很重,咸香里掺着微辣。但即便是这样的口味,都压不住心底的那股五味杂陈。
昔年离开太学之时,他曾庆幸他没有告诉过她真实身份,觉得这样她就不会知道他是要被迫嫁给皇太女去过情非所愿的生活,她便也不会太难过。
但重见那支毛笔之后,他又每一日都在后悔与她说了假话。
若他当时就告诉她他是谁,后面种种不幸或许就不会发生。他可能也能继续读那些书了,现下也仍会是她从前熟识的样子。
而如今,一切都为时已晚,种种不幸都已发生过,他也早就将那些坚持放弃得彻彻底底。他唯一能做的,只剩下说服自己林页真的“死”了,将这个秘密永远守下去。
他不敢设想若她知道曾经胸怀大志的林页成了如今的他会有多失望。
正月十六,年关彻底过去,百官再度上朝。
早朝上,女皇昭告天下,道楚薄救驾有功,就此赦出诏狱,在京中赐了座宅子给她。
借着此事,女皇又道楚薄能有此举实在不似反臣,对楚家当年之事心生疑虑,着刑部与大理寺重查究竟。
而后的半个月里,楚氏一族泰半族人被释放出狱,只剩了一些确有作奸犯科之实的旁支仍被看押牢中。
二月,鸾栖殿中又忽下旨意为楚枚赐婚。夫郎姓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兵部小吏。但即便如此,满朝也足以觉察女皇对楚家重新有了重视之心,工部首先寻了由头表明心迹,提请重修楚家大宅。
虞锦气定神闲地在折子上批了个准字,旨意刚发出去,尚寝局的人入了殿来。
一块块绿头牌被托盘盛着端到她面前,尚寝局的人苦着张脸“请陛下翻牌子。”
她特别清楚她们为什么苦着张脸,因为她有日子没翻过牌子了。
但今天,她也不打算翻。
因为元君身为正夫,没有绿头牌这种东西。
“记档吧,朕今天去德仪殿。”女皇淡声开口。
两名尚寝局的内官顿时满目愕色,静了好半晌,才带着惊意应话“诺,臣等这便去德仪殿传话。”
女皇从容地嗯了一声,任由她们离开。等她们走远,她放下手里正读着的折子,喜滋滋地搓了搓手。
嗯,这就又过了半个月了
楚家案正平稳过渡,楚家人在慢慢释放,大宅也已重修。
她与楚倾三天里总有两天会见面,喝喝茶下下棋,吃吃饭撸撸猫。
小奶猫也已经长大了不少了,从只喝羊奶到开始馋鱼。楚倾看它背上毛色姜黄,就给它起名叫姜糖,昨天叫它名字时它已明显能听懂,喵地一声转过头来,很快又傲娇地继续离开。
一切进展都很顺利,也很快。
那她应该也可以和他进行一下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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