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寺禅院众多,有许多是开放给香客的。李沧海和绿漪并非官宦女眷,她们信步前往,去的也不是已定给官宦女客的清静禅院。
信步而去,但见布局精巧,亭台楼阁,雕笼画栋,竟犹如皇宫一般,与灵鹫宫和天涯海阁很不相同。
灵鹫宫有部分院落是大唐风格、有部分是西域风情,当初组织工匠在天山修建,就有中原和西域两个团队。
而天涯海阁就是完全的精致江南风格了,讲究不破坏岛上原来的山石林木之美。
一路过来,便有不少富贵公子眼睛粘在李沧海身上像失了魂似的。
他们是来以文会友的,但见李沧海却又没有和他们同一走,折道进了另一个禅院。
院中有一个老武僧虎虎生威舞着一根长棍,李沧海看得出这是战场的武功,和江湖人的花俏招式不同,是刚猛外功,多是直截了当。相对于普通内功浅薄的江湖客,这种功夫反而胜出了许多。
那老武僧喊道:“闵儿,祖儿,你们上来试试!”
站在棍架旁边的两个锦袍少年应声道:“是。”
然后,一人举着一根长棍朝那武僧攻去,稍年长、身形拔长的俊朗少年攻右侧,稍小的攻左侧。两人配合默契,一棍比一棍急朝那武僧周身招呼。
但那武僧不是泛泛,眼明手快,一一搁挡、反压制。两个少年又分工合作,一人攻上盘,一人攻下盘,武僧必须上下分心。
但是武僧仍然不服输,棍法舞得圆熟无比,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还快,一搁一推再反攻年长的那个少年。
少年不慌不忙举棍招招与他对上,他虽素来力大,但此时也被震得虎口发疼。另一少年却突然进攻武僧的背后,战场上可不是江湖比武,没有什么君子。
武僧顾及背后,往旁边一躲,只这一分心,对上年长的少年的猛力一棍来不及硬扛,再次退后。但是连退两步,待到那少年招式使老之际,武僧再次掌握了主动权,一棍横扫,逼退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私毫不气馁,再是猱身而上,三人斗了好一会儿,那武僧年迈,终于体力不支,硬扛那年长少年一棍,退后一步。
“师叔,你没事吧?”
“笑话,我岂能让你们两个小娃娃打倒?”
却忽见旁边多出了许多人,并不是寺内的僧人,也不是两个少年的随从,而是两个白衣胜雪的女子。
其中一个虽穿的是男装,然而衣袂飞扬、风姿绰约、容颜不染纤尘,俊眉修长,肤若冰雪,神如秋月,让人见之忘俗。
另一个穿着女装,五官精致俏丽,红唇娇艳,星眸闪亮,亦是一个罕见的美娇娘。
二女并不理会几个跟着她们一起来的书生,他们到底是读书人,虽然鬼使神差跟着来了,但并没有自信上前唐突。
李沧海是在想着那武僧和两个少年的招式,想着还没见到整套的。
李沧海是被逍遥子一对一教导的,特别是后一年多,天天拆招,逍遥子几乎每天换着天下不同种类的功夫一边给她喂招,一边讲解。是以她就算没有见过天下所有的武功秘笈,眼光却绝对不凡。
“姐姐……姐姐!”忽然,那个身材高大挺拔的少年跑了过来。
但见他五官深邃,肤色白皙,眼角上挑,剑眉飞扬,一双剔透的眼珠却比寻常汉人色浅,鼻梁高挺,薄唇朱红。
李沧海见这相国寺中还真有会武的人,既是武林中人,她难免客气几分,奇道:“你是叫我姐姐吗?”
那少年说:“李姐姐,我是折继闵呀,你不记得我了?”
李沧海这才想了起来,五年前那个边关的爱砍人头的折小凶兽她印象还深刻,但是停在脑海中的一直是那十岁左右的小孩,一身“小犀利哥”的模样。
但见这时他青丝束在玉冠上,一身月白绸衣,腰系玉带,脚踏胡靴,是个世家小郎君的模样,和那个小犀利哥对不上号。
“是你呀,你怎么在汴京?你不是府州人吗?”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忽然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少年上前来,说:“大哥,这位就是你说的五年前救你的那位姐姐?”
……
折继闵招待李沧海二人到了禅房喝茶,武僧法号戒嗔,正是师从少林,少时与在五台山训练武僧的杨五郎也有过交往。
折继闵去年立了一个不小的功勋,折家领兵平定边境叛乱的党项人,当时才十四岁的折继闵充作先锋,杀得党项人闻风丧胆。
折继闵五年前才九岁,边境就有传闻他小小年纪救了被掳走的大宋百姓,还杀了党项三十骑,传得神乎其神。
正当少年的仁宗赵祯听说此事,也大感兴趣,折继闵就这么进入了小皇帝的眼中。
而之后折继闵进入折家军中,也是作风勇猛,立过不少功劳,直至去年一场不小的叛乱,他的先锋军勇挫叛军锐气。
仁宗要封赏折家,两月前他跟着一个叔叔进京来,小小年纪已经是仁宗亲封的从六品振威校尉了。他的才十三岁的庶弟折继祖这五年来就是他的跟班,但也是四岁习武,现在也得封一个正九品仁武校尉。
折家兄弟尚还留在汴京,听说大相国寺中有几名武僧高手是少林寺中来的,他们就过来请教一二。
戒嗔不便与女客多待,相国寺与少林寺不同,相国寺迎天下香客,自然是不禁女客进出的,但出自少林的僧人于此还是多有避讳。
折继闵说:“那年李姐姐和神仙爷爷的救命之恩,我不敢忘。当初你们走得急,我便找不着你们了。”
李沧海淡淡一笑:“举手之劳。你后来没有没再逃出家去?”
折继祖兴奋地看着兄长口中武功绝世的“神仙姐姐”,少年心性活泼,便在一旁说:“大哥怎么不逃?便是叫着要出去找……”
折继闵横了他一眼,折继祖只好闭嘴,折继闵说:“我还想出去见见世面,但十一岁时我进了军中历练,就不得空了。”
“小孩子家家闹着离家出走,家中大人可得操心死了。”李沧海不禁想到自己支教时,就有一个原本成绩中等的四年级学生,她有一次数学忽然考了个100分,便被班上嫉妒的同学说了她作弊。她后来闹了一出离家出走,把家长老师急得上火。
折继闵道:“姐姐,我已经是官家亲封的振威校尉了,不是小孩子。”
李沧海喃喃:“振威校尉,从六品,好大的官。”换作现在公务员十五级制度,从六品的官差不多相当于地方局级和副厅级了。这小娃娃才几岁,混得比凌菲初恋渣前男友的老爹更高的官级了。
所以,李沧海这句话是真心地感慨,是褒义的赞叹。
可她并不是那种寻找出息世家公子嫁的少女,她这语气未免太过平淡,不带一分兴奋的情感,明明是真心夸奖,偏让旁人听来她是瞧不上这官位。
所以,折继闵的脸不禁涨得通红,手暗地里紧紧攥了攥。
还是折继祖打了圆场说:“李姐姐,我听我大哥说,还有一位老神仙,怎么不见他呢?”
李沧海轻叹:“我师父他仙逝了。”
折继祖自知说错了话,尴尬闭了嘴,折继闵说:“姐姐,请节哀。”
再享用了一餐大相国寺的素斋,李沧海二人与折家兄弟一起出了禅院,却见禅院外远远近近围着一堆的书生香客。
“来了,来了!”
“果然是美若天仙的绝代佳人!”
“天哪,玲珑坊的柳依依比她差远了!”
“原来进去这么久私会小白脸呀!”
“哪家的千金会这么出来抛头露面,还在相国寺私会小白脸?”
“不会是楼里的吧?”
“哪家楼里有这样的美人?”
原本一些偷看美女的人还怕唐突佳人,但是他们一见她们私自进屋与少年男子相处,便起了邪心,人就是这样。
李沧海脸微沉了下来,只是不愿与这些人理论,绿漪却是恼了,只要李沧海一个眼神,她就上前教训。
折继闵忽然转身去对上那些一脸淫/邪、口中吐着污言的几人,目露寒光。
“你……你要干什么?”几个轻浮公子哥不由得后退一步。
折继闵不待他们逃开,他飞速往这几人下盘一扫,那些不会武功的弱鸡哪里扛得过折小凶兽,一个个唉声栽倒,抱腿哭嚎。
绿漪见了不禁扑哧一声笑,如山花绽放。一旁的活泼小少年见了,暗道:这位姐姐虽不及救过哥哥的神仙姐姐,但也美得很了。
折继闵回来说:“姐姐,倒是我连累你了。”
李沧海道:“跟这种人也计较不了那么多。”
折继闵说:“姐姐下次出门戴上帷帽便好多了。”
李沧海:“我为何要戴帷帽?”
“姐姐姿容殊美,世所罕有,旁人见了会起邪心。”
李沧海见他说的真诚,倒不会生厌恶,说:“这世上出门爱戴帷帽的未必是千金小姐,还有教坊名/妓。”李沧海也不禁想起现代的话来,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
折继闵:……
这在市井之中也是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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