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废土34

    生灵的无意识海洋是一个神奇之地, 比梦境还要虚幻,比幻觉还要荒谬,但说到底却是真实世界的附属, 与之相伴而生,维拉尼亚那伪装成巨人的同族,无法跻身真实世界,却用欺诈的手法在这里获得了一席之地,那被命名为“逐光者”的大剑,正是他货真价实的内核,而他巨人的形体,却是他的梦境、他的领域。

    维拉尼亚本来就有人类的躯壳作为现世的凭依, 无需投机取巧,她若要构造梦境,当然只会是基于自己的力量本质。

    即使同为泰坦,光源也有着绝对的区别。

    托提厄希的权柄在于光影, 与其说是光,不如说将力量源泉更多地放在阴影之上, 因为现在的世界对于亘古至今的泰坦也极其苛刻, 而且光明的神主陨落之后, 一切关于光的权柄都被瓜分散落,有了新主的印记就有了归属,即使是泰坦这样的光之宠儿都无法不付代价任意剥夺,所以托提厄希的剑才会叫“逐光者”追逐的是自然之光、本源之光, 毕竟越是强烈的光越是能产生浓重的阴影对于维拉尼亚来说, 那就得选择一种让自己的同族绝不能因此而增益的力量。

    白鹿无法确定她的底气在哪里,但还是听从她的话,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维拉尼亚目送它离开, 然后平静地立在不稳定的领域边缘,看脚下不断增生又不断消泯的冰原,梦境当然有终点,看似无穷无尽的冰原也会有尽头,但是看得出来,相较于别人恨不得竭尽全力扩张以侵占更多梦境领域的势头,阿拜斯真的要很克制,才未将冰雪的魔力散布得更广阔。

    她所看见的并非延续到无力的气息,而是锯齿状被断裂的界面,仿佛梦境到这里刻意地戛然而止,以免夺取更多的空间冰雪之主的伟力直至这里还是很浓郁,而且有关空间的构架与固有的形态都被白鹿信使们维系得很好,就算因为要排遣来自内部的压力而使边缘有所崩溃,也只是局部的现象,整体一如亘古长存的冰原般厚重坚实。

    维拉尼亚一面摸索着梦境的构成,看看是否能偷个师,一边等待着圣城内的反应,冰鸮的视野已经不见了,关于战场内部究竟是什么状况她也无法估摸。

    变故的到来是以地震般的浩大声势为开始的,脚下立足的冰原自深处向外龟裂,裂隙并不大,可怖的现象却已经有地动山摇般的动静,但是冰原并没有随之坍圮,被撕裂的反是天空

    那一瞬间划过穹宇的光焰即使对于永昼的冰原来说都刺目极了,自遥远的冰原中心一直到领域边缘,那恐怖的光焰呈放射状将天空切割得破破烂烂,大快大块的灰蓝色天宇燃烧着坠落,就好像冰层被点燃,冰与火掩映成末日般的场景,瞬息之间就以无穷的张力统治了整个视野,而在那片绚烂至极火海之中,有什么巨物以极快速度呼啸而过,似乎不为规则所容纳,这片天地甚至都不予呈现其真实的模样,就仿佛被迷雾外幽深的梦境之海吞噬了一般,全然消失不见。

    她要在那愣神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刚被排斥出去的似乎是托提厄希。

    显然这个家伙不知做了什么,让领域的主人对他忍无可忍,就算损失掉一部分领域为代价,也要将他丢出自己的梦境。

    这个变故扰乱了她的计划。

    离开的只有托提厄希,那么留下的就是萨尔菲尔德

    冰雪之主显然是不会为她牵制纯白教皇的,那么一个偏执的、愤怒的乃至于癫狂的人类,可全要她去应对了。

    维拉尼亚只来得及拉扯住自己刚刚构架的领域雏形,那自天宇燃烧着坠下的冰石就落入了冰原之上,仿佛一场剥离了所有浪漫色彩的狰狞又张烈的流星雨,巨大的陨星坑直直砸入百千尺的冰层之下,超过负荷的力量动摇了冰原的构架,于是梦境的边缘开始碎裂开,没有冰雪的信使们帮忙消除负面力量、稳固梦境,这一部分领域似乎也只能被当做无用之物代谢。

    冰雪的魔力很快就会重新延展覆盖,建构起新的冰原,这一切惨烈的景象很快就会消失,伤口甚至不会在痊愈的肌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维拉尼亚立在一块碎裂且燃烧的冰层之上仰起头,正对上俯身下视的一个身影。

    萨尔菲尔德

    说不清他是随着崩塌的穹宇一齐落下,还是说与那些碎裂的冰层同时出现,冰雪并未驱逐他,燃烧的风暴为他身上的光所规避,他是颠倒与错乱之中唯一正常的存在,那种绚烂得近乎于辉煌、光耀得近乎于刺目的神采,毫无“温柔”的表征,反而因为过于炽白而使得他周身处于类似曝光的境地。

    并且这种处境正如瘟疫般迅速扩散,被那炽白的光所笼罩的事物,无论是燃烧的天宇,还是塌陷的冰层,又或者碎裂的岩石、纷繁的风雪,都被迫失去了色彩,连其上流逝的时间都被剥夺走,只能僵硬地悬停于虚空,被难以言喻的缄默所侵染,就像是定格成某种苍白的画作中的一部分,而这部分正在以闪电般的速度向维拉尼亚袭来

    她瞬间就有所明悟,一旦被这光沾染,她也会困在其中,被其侵蚀,就算她有底气不会被吞噬,但在纯白教皇全身心齐灌注的针对下,她要逃脱绝非易事,这是拿真本事来对付她了可是他哪来的胆子

    阿拜斯的领域,他竟然也敢以自己的规则来修改定义

    仗着这是即将崩溃的领域边缘,所以根本不忌讳使用自己的手段吗

    这种程度的冒犯,阿拜斯也能容忍

    维拉尼亚不会将期望寄托在旁者身上,她在判断出就算跳出冰雪之域,也难以在侵蚀抵达前逃脱后,条件反射地抬手撒开了自己初步构筑成形的领域。

    星光如同流水一般淌落下来。

    相较于炽白之色侵蚀的速度之快,她的领域降临得近乎于缓慢了,那种速率就像河流潺潺一般,柔软而细腻,领域张开的范围也不庞大,反而十分精巧,它像是有生命有自主意识般卷集拢来,在炽白抵达之前,缠绕到她身上。

    黯淡的背景带着灰蒙蒙的雾气,像是填充着生灵无意识海洋缝隙的虚无,连光与影都不存在,又像是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混沌,不,并不是空无一物,她的衣袂席卷的梦境之中,虚无缥缈的灰暗雾气里,影影憧憧铺陈开的,那是星辰的投影。

    星辰会发光,投影也会发光,但是投射在梦境中的影子,却是一种只有造梦主能汲取的力量。

    维拉尼亚的梦境是什么

    时空之间永恒的罅隙,虚无之中无尽的长河,那里是她长眠的所在。

    到底是会同化一切的虚无更可怕,还是会被强行侵蚀与缄默的炽光更糟糕

    呼啸而至的领域与她的撞击在一起,并未出现剧烈的震动,一切都仿佛一场默剧般悄无声息相较于纯白教皇经营已久且牢固坚实的领域,维拉尼亚临时构筑的梦境显然落在下风。

    就在维拉尼亚思考要如何快速增强自己的领域扛住这一劫时,第三道力量卷入争锋。

    纯白的信使顶着美丽的大角跃入交锋的漩涡,它只来得及抬起头,用那双纯澈的蓝眼睛看了维拉尼亚一眼,就被炽光与虚无瓜分,身躯瞬间失色化为灰败,生命的光火熄灭之时,它的身躯化为一蓬雪花绽开,飘落。

    白鹿依然无法放下她,因为过分担忧,所以在离开之后也要悄悄回转过来,看看她是否能逃脱教皇的追捕。

    在见到她处于下风时,毫不犹豫地跑了出来它显然并不介意牺牲自己,当它死去之后,灵魂回归主人身边,又将在冰雪之主的圣域中重生。

    但它被杀死的事实显然触怒了冰雪之主

    铺天盖地的暴雪陡然砸下,彻骨的寒冷瞬间侵袭而来,每一粒雪花之中都是阿拜斯的伟力,每一缕寒风之中都是阿拜斯的意志,一切都被冻结,无论是燃烧的破碎的天宇,还是崩塌的陷落的冰原,连光也被冻结,唯有冰雪在蔓延。

    纯白的教皇忽然之间失去踪影,就像是画卷被撕去一部分,带着他与其领域的那一页毫无反抗的余地,被整个儿剥离出冰雪之境,空白的场阈马上由增生的冰雪所填补,有那么一瞬,维拉尼亚觉得自己也会被排斥出去,但白鹿化作的雪花还未完全凋谢,它的灵魂依然在此,仿佛是眷恋她的气息般依偎着她,那冰雪的可怕魔力不舍得伤害它,便不可避免地给予维拉尼亚一定的温柔。

    维拉尼亚倒是不害怕被暴风雪冻结撕碎,然而她很快意识到处境不妙。

    想要后退,主动离开冰雪之境,但是白鹿的灵魂衔着她的衣角,面对那透明的纯澈的眼睛,她怎么也无法做到离开。

    强大的冰雪魔力与她的梦境很快发生了接触,初生的梦境完全经不住这种等级的碰撞,构架开始不稳定起来,就像一座房子被暴风雪侵袭、卷集,龙骨松弛,支撑不住,未有多久就彻底散开。

    冰雪吞去了她的梦境。

    但是冰雪无法消释虚无,风暴也无法蚕食星辰的倒影,维拉尼亚虽然失去了造梦者的权限,但她的梦境却像是重新找到了根植的土壤,在冰雪之境生根发芽。

    永昼中顿时铺陈开了当阿拜斯沉睡时才会出现的黑夜,但不同于无光的至暗之夜,星辰的倒影为冰雪洗褪去了黯淡的色彩,开始释放出明媚耀眼的光芒,于是冰雪之境第一次有了星辰之光。

    当铺天盖地的风雪消退之后,深蓝的天空一片澄澈,漫天的星辰都在夜幕中闪耀,那光芒从穹宇一直闪耀到天边,就如极光一般灿烂光辉,冰雪之主裹挟着此间唯一的寒风与霜雪倏忽而至随同祂的出现,铺天盖地的寒冷抽吸走此间所有的空气,取而代之的近乎于真空的静寂无声。

    祂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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