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尼亚真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梦魇。
由于霍普森公国的意外事件, 必须回到现实处理,但毕竟是离开了,再度进入梦境世界, 很有可能就会撞上梦魇的陷阱。
梦境世界入口对她来说是开放的,如她所猜测的,很有可能这个标记是落在她的灵魂中又或者牵扯到某种规则律令, 虽说在没有束缚的前提下, 她任意出入没有危险, 但她也从没忘记, 这是梦魇苦心营造的斗兽场,它是其中唯一的主导者,而她所构筑的梦境归根结底要借由梦魇所建构的世界而存;碍于一定的规则,梦魇不能直接杀死又抑或伤害目标, 但它对梦境世界的掌控却足够叫它达成任何匪夷所思的布局。
维拉尼亚处在风暴之中, 四面八方的风波卷过来, 她能清晰地辨析出敌意的来源与走向, 层出不穷的敌人并没有蒙蔽她的视野,反而正因敌意的指向性明显, 所以才更容易抽丝剥茧找出幕后驱使者的线路这个阴险扭曲、残忍多变的家伙, 在维拉尼亚构建第二个领域的最初, 由于死域本身具备的特性, 对梦境世界来说应当十分不利,它的态度应当是赶尽杀绝,但在维拉尼亚与纯白教皇发生冲突、又或者阿拜斯离开冰雪之境之后, 它好像忽然转变了态度。
当然,与其说它放任死域生长是因为接纳了它的存在,不如说, 它知道在阿拜斯的庇佑之下,它没办法直接解决掉这个梦境,在这个前提下,它终于意识到死域的扩展所导致的混乱更适应于它的利益
现实之中天灾持续蔓延、黑暗年代的环境不断恶化,梦魇显然也迫切地需要得到更强大的力量,来避过毁灭的风险,因此不折手段地开始榨取斗兽场内的营养,它渴求混乱,它需要死亡。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后顾无忧了
造梦者的安危牵系着梦境,如果前者死亡,藉由其而生的梦境也会破灭,但如果造梦者没死,而是被困住了呢
梦魇有绝对的主场优势,就像它可以将“吞噬者”困在谁都不知道的角落,它也可以加诸维拉尼亚一定的禁制,天知道会不会有地方连她的死亡镰刀都不能切开
而有什么比离开后再度进入梦境世界这一条更要来得危险的呢
维拉尼亚对这个生物有着深深的忌惮,因此她绝不会放松警惕。
解决完霍普森公国的麻烦,顺便将一根钉子钉进联盟内部之后,维拉尼亚并不在乎自己给对手又或者同伴造成了何等的心理压力,她就赶回了瓦格里奥特。
安抚了那位眼巴巴想跟着凑热闹却只能被留在暮色之城的领主小姐,又将新的设想与调度的权限下放出去,没有直接进入梦境世界,她先去高塔上寻找预言家。
羽蛇作为一种稀有的魔法生物,身上并没有蛇类的常见习性,魔力赋予智慧,洗褪了野蛮的兽性,但某些天性的存在也是难以避免的。
琳不会冬眠,但在这样严酷的凛冬,也总会显露出些许懒散、迟钝、嗜睡的表征。
维拉尼亚唤醒她用了一段时间,与她交谈又用了一段时间,她并不需要新的预言,她只需要羽蛇的双眼窥探一下,她命运的线路中是否出现某种征兆。
“并没有,还是斑驳不清有太多的阻碍因素挡住了我窥探的路线”琳懒洋洋地说,“没什么改变。”
以羽蛇的眼力都看不出改变,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或许预示着梦境世界中的一切对现实中的她影响不大
她再搞大一点动作也无妨
有了信心,进入梦境世界就更为坦然。
当她再度睁开眼,没感知到自己的领域与阿拜斯,而是看到了陌生的景象,她就知道自己的担忧果然没错,梦魇那渣滓果然是要搞事。
借由造梦者与梦境之间的联系,她能勉强感觉到领域的位置与状态,但彼此间好像隔了无比遥远的距离,或者说两者之间重叠了太多隔阂,以至于她并不能准确地定位,不仅是死域,连冰雪之境中留驻的星光梦境也极为模糊。
维拉尼亚马上就意识到,也许并不是她离自己的领域距离太远,而是又被梦魇搞到了某个不知名存在的梦里就像那个时候她被丢进纯白教皇的梦境一样。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是咯噔一下,在片刻的呆滞之后,她马上就否决了自己的猜测,绝不可能又是纯白教皇
梦魇对她与萨尔菲尔德之间的纠葛了解得一清二楚,现如今的梦境世界中,动静闹得最大的就是她俩,已经斗得不可开交了,梦魇要是在她俩之间再搞点手脚,等待在前头的就不是浑水摸鱼,而是毁天灭地了,它虽然想要混乱,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俩将整个台面掀翻。
那么,这又会是谁的梦境
维拉尼亚站在路边,看着眼前这个笼罩在薄雾中的村庄、又或者小镇
显然是人类世界,浑浊的空气,低矮的摇摇欲坠的房屋,荒废的干涸的农田,不可控制的天灾阴影笼罩下的土地与建筑,显得贫瘠又残破,魔法的力量在这片土地上微乎其微,穿着麻衣赤着脚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或麻木或仓惶,缓慢地拖动步伐自顾自行走,似乎并不能看到她的身影。
维拉尼亚像个旁观客幽灵一样游荡在这里,穿过灌木丛,踏过石头路面,与行人擦肩,看到平凡的生命在黑暗年代挣扎,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依然渴求光明,梦境是如此真实,真实得她以为自己就立足于某个被天灾影响、以至于即将难以维系生存的村镇之中。
她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也没有尝试破除这个桎梏,事实上她也很好奇梦魇究竟想叫她看什么在她兜兜转转两圈之后,连每个屋子都探头进去看了看之后,她发现这个村镇似乎不是重点,因为不存在什么能惹动她关注的事物,于是她慢慢地扩展游荡的圈子,想要找到梦魇为她设置的难题直到在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发现一间废弃教堂。
灰蒙蒙的,静幽幽的,那教堂浮阳光下也不消散的雾气里,就像粘贴了一层古老又久远的外衣,她穿过杂草丛生明显很久没有被清理过的庭院,砖石垒成的建筑褪去了所有的色泽,灰暗浸淬了它的骨子,唯有尘土与它为伴。
门是开着的,或者说老旧的木门已经有半边腐朽,因而露出了进去的通道,维拉尼亚踏入其中之后,竟然发现荒凉废弃的教堂不是空的
也许不能说是一个人只能说是一个濒死却还未死的存在。
斑驳朽败看不清面目、甚至没有完整身形的雕像前,这个存在跪在那儿,低垂着脑袋,与周围的所有事物都是一应的灰暗,如破布般的黑袍裹着其瘦削至极的身躯,就像一块布裹着一具毫无生机的干尸,干化脆裂的黑袍遮掩不住其身体上捆绑的荆棘,那灰黑色粗壮又近乎石化的荆棘尖锐的刺深深扎入皮肉之中,密密麻麻地缠绕着,似乎具备可怕的重量,几乎将其单薄瘦弱的身形完全压垮。
好像某种类型的惩罚。
维拉尼亚的第一反应便是苦修士,那种以痛苦作为修行方式来磨砺自身的修士。
而现在,这个几乎化成雕塑一般的存在就那么跪着,生机几乎断绝,但维拉尼亚知道对方还活着,其身上那微弱的生命光火依然在挣扎着什么,或者说渴求着什么。
固执得想得到什么答案吗
就算死亡也想得到的答案
维拉尼亚靠近,触碰,最后蹲下来看,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那么梦魇究竟想让她看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个梦境的用意,但她很擅长猜测梦魇的算计,她现在就在思考,就现在的局面来说,她看到什么才有利于梦魇
维拉尼亚蹲在边上看了这个人很久很久,列举各种猜测,再一个一个否决,忽然冒出一个自己也想不到的名词“塞西莉尔”
话语出口她也是一惊,面前的人影毫无动静,然而就是在那一瞬间,她能感觉到冥冥中什么事物蓦地睁开了双眼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好像牢牢地锁定了她。
这个梦境的造梦者
维拉尼亚看着黑袍的“苦修士”像是龟裂的石像般破碎,整个世界也随之破碎,天上地下都在纷纷扬扬地掉落飞舞着什么,像是灰烬,又像是尘埃,这所有的东西并没有攻击性,只是飘舞着朝一个特定的点飞过去,她停顿了片刻,站起身,随着那些破碎之物一起往前走,然后看到那所有的碎片在抵达某个位置之后又开始重新组合。
新的梦境出现了。
或者说,这只是一段记忆
浑身布满荆棘的黑袍苦修士在荒野中行走,太过于虚弱无法隐藏身后的翅膀,所以可以看到,那些如锁链般的荆棘并不是缠绕在她身上的,而是自她身体中生长出来的,它穿透翅膀、刺透血肉,具备活着的特性,并且仍在生长,维拉尼亚甚至看到有一道荆棘自她的脖颈间绕过,深深地嵌进她的喉管,似乎要将她的脖子都勒断一般。
痛苦与她如影随形。
接受这个存在是复生天使塞西莉尔的认知之后,再看待眼前的所有的画面,就发现处处都是隐意,处处都叫人觉得新奇。
塞西莉尔在大地上行走,她追随着天灾的脚步而行进与其说是她带来了那些灾难,不如说她只是在见证它们的出现。
近乎自虐一般的行为。
而每转移一个地方,她身上的荆棘就生长得更多,斑驳的翅膀完全耸拉无力,驮着背,伛偻着身体,似乎被某种沉重的压力倾轧得再不能直起身。
“你在寻求什么答案呢”维拉尼亚跟随在她旁边,忽然福至心灵,“你在大地上寻找神的踪影吗”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种猜测过于大胆,所以她在见到一切画面如之前那样破碎的时候,也不觉得是自己的猜测被印证了,她等待着新的梦境,然而这一次,碎片并没有组成新画面,而是极富攻击性地向外扩散,就仿佛被激怒一般放射出千万道锐光
世界的碎裂毫无预料,就仿佛什么存在压顶,硬生生将这个梦境挤爆一样,维拉尼亚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危险感,她条件反射想避开这个争锋,忽然见到夹杂着碎片的灰雾尽头,银白色巨狼的身姿像是一闪而过。
于是她立在漩涡的中心一动不动,安心地等待着。
维拉尼亚当然不知道这时候的梦魇有多狼狈。
“我这是在帮她”
渡鸦看到自己的主人一边躲避冰雪之主的攻击,一边气急败坏地怒吼“我明明是在帮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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