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刻意避免思索师鸿雪身上的异样, 不研究这个世界深层次的问题,这是一种对于危险本能的规避。
本来只是存在模糊的预感,境界提升、离这个世界规则与本质更为靠近之后, 那种原属于她自己的直觉也就更为清晰。
千叶难道不好奇师鸿雪的真实身份吗
他跟万象魔君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不必驻守天魔境他在世间兜转千年又是为何
她难道不好奇天道不予梅承望觉醒的前世是谁吗师鸿雪一步步逼迫他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结果
她难道不好奇自己一个“天外之人”又会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师鸿雪为什么对她如此另眼相看那所谓的“天命人”又是什么意思
她全想知道
她好奇得甚至快爆炸了
但是不能碰。
作为一个拥有通身不讲道理的被动技能、辗转过数个世界颇有经验的轮回者, 那属于轮回者敏感的本能,在不停地警告她离师鸿雪远一点
这根绷紧的弦死死纠缠在她的心脏上, 束缚着她的言行,克制着她的举动, 叫她怎么可以不遵从
由此而生的排斥、别扭、厌恶、抗拒,乃至于冲突、矛盾、反抗、争斗, 不是她不能理解,也非她反复无常, 那一切不像她的、她的所思所想,也不能全甩锅到梅承望加诸给她的影响, 千叶认真剖析完后发现, 其实追根究底,就在于这种直觉。
按理说她总不可能害自己,她的选择必不可能坑自己,可这也要看她身处于什么情况憋屈实在要了她老命
她本质就不是个忍让退缩的人, 强化后的情绪又是何等鲜亮清晰,好奇心在促使她去揭秘,好战心在推动她去释放,那些冲动就算被深深压抑, 依然在她的心间灼烧,烫得她受不了,再憋下去她迟早折腾出精神分裂。
有什么刀山火海,要来就来吧, 真淌过这一回了,是死是活再做分辨,总之她绝不做那个逃避预言最后却应验了预言的人。
就算明知是坑她也要跳下去探探底
“山长,我有困惑,不知可否解答”
千叶已下定决心,所以她立在院中又问了一遍。
如果对鹤居的印象,是灵韵十足、充满趣味,那么“朝闻道”予人的观感,就是清净。
一个连鸟鸣虫嘶都显得异常清净的所在,并非彻底的沉默无声,也有风声泉声,草叶婆娑声,但与其说是环境本身令人感觉清谧优雅,不如说那一切声响在途经此地时,都像是受到什么桎梏一般,要轻声细语小心翼翼,以免惹了主人厌弃。
自然是美的,美得恰到好处,甚至要到增一分嫌浓、减一分嫌淡的程度,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某种定格的场景,已经历过漫长时间的验证,一切都是刚刚好,连每一缕生机都是仔细计算之后投注于此,所以会显得如此适当。
时光在“朝闻道”之中好像是凝固的而在这种凝固之中的师鸿雪,也像是画卷定格的其中一个部分。
依然没有动静,师鸿雪不在
千叶脑子中没有对方避而不见这种选项,她几乎是判断对方不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抬脚准备自己进去看看。
然而刚往前迈出一步,一道空间波纹自远而近,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直到它在她面前停止的时候,她才看清,这是一枚灰蒙蒙的珠子。
浑圆半透明,如鸡蛋大小,气泡般单薄脆弱的外壳之中裹着一团雾气般的东西,好像是活物,但又感觉不到明显的生命力,仔细观察,倒是可以发现灰雾之中隐藏的色彩。
那色彩竟是如此瑰丽
仿佛宇宙初开时鸿蒙中的蕴藏着的生机、将要炸裂播撒到天地间之时的绚烂无垠。
只是奇怪的是,这般色调,却不能带给人“美丽”的感官,反而叫她潜意识中有种毛骨悚然的抗拒。
可仅从外表看,她也判断不出这是何物,尝试以“万法皆通”来解析这个东西,发现也没有准确的定论,不过关于这东西的外壳,似乎有些幻梦珠的影子
千叶毫不犹豫取出疏梅落雪琴,盘腿坐下,手指按在琴弦的瞬间就奏起一曲梦华录。
她猜到拿幻梦珠的外壳包裹的用意,这东西可能不能直接释放于现实,那又何妨纳入识海中观摩
师鸿雪给它这玩意儿,肯定是想要她看那就看
梦华录后接着幻世录,她构架出平台之后,尝试以神识提取珠子中的东西。
本来以为是某种记忆或者画面,但触及到那灰雾的瞬间,她的精神便是猛地一悸。
简直像是被某种不可名状的事物瞬间侵占,理智掉落的幅度连她的意识想要挽回都做不到,超负荷的能量仿佛要将她的脑子活生生塞爆,若说心脏骤停、她的魂魄与身体陡然割裂,她都觉得有可能这个过程好像只过了瞬息,又像是经过了千千万万的岁月。
千叶的思维能从污泥中淌出来,全靠自己的阴神振作。
她抬头一眼,神藏中阴神的小人竟然是站姿,手上似乎提着什么
这一瞬间的惊吓很快就叫她从被灰雾震慑的恐惧中脱出,她几乎是深呼吸地盯着阴神,见那小人松开手,仿佛放下了什么,双手重又拢在一起,闭上眼睛盘腿坐下来,一副岁月静好的玉娃娃模样。
而千叶依然惊魂未定。
不会吧不会吧,刚才如果她下意识做了什么
再晚一点清醒,阴神是不是要提着梦剑杀过去了
梦剑
说来也够稀奇,那明明是她的阴神,可阴神能提剑,她本人却连那把剑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也真是够了。
大约有这份惊惧与怨念先打了底,她再看向灰雾的时候,好歹是要冷静一点。
大概不是活物,但也是某种活物的一部分
千叶都怀疑这东西是否有真实的肉身凭依,还是单纯就由这种灰雾状的东西构成它比最毒的毒药还要毒,比最恶的恶意还要恶,简直就像是人世间最阴暗的情绪的集合体
单单是触碰,就叫人觉得被无穷无尽的恶念吞没了,那恶意如此轻易就能勾动人心一切痛苦绝望的情绪,仿佛借由情绪就能将人的精神活生生撑爆。
实在可怕。
千叶脱离识海时,手指按在弦上,已经停止了弹奏,指腹留下了琴弦勒紧血肉中的印痕,流出的冷汗浸湿了她的里衣,全身上下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
身前依然漂浮着那颗灰色珠子。
灰色的雾气中依然暗藏堪称是瑰丽的色彩。
千叶调动所有的认知尝试理解这个玩意儿,如果非要她猜的话,那她只能猜一样东西天魔
那从捅穿的界壁处进入此界的、所谓的域外邪魔
是这方天地最大的威胁,也有可能是她此次轮回任务的目标
千叶停顿良久,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默默收回古琴,这个时候叫她接触到这东西未必是在给她难堪,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师鸿雪想让她知难而退
人类本来就是一种情绪生物,复杂多变的情感是人身上最典型最鲜明的特征之一如果天魔真是这种存在,那确实就跟人类天敌没什么两样。
怪不得修炼到六合才有资格镇守天魔境,怪不得千年下来,灾祸不减反增,此界毫无转圜之力。
仅仅是短暂的接触,要将那些过荷的情绪排放出去就耗费了千叶极大的精力也亏得是她以她对自我情绪的控制能力,以她如今的识海对于虚幻梦境之物的控制能力,才能如此迅捷地找回个人意志,而非在情绪泥沼中挣扎迷失。
师鸿雪当然不是想伤害她,而是借此告诉她,她想要知道的,是天魔这个级别的事物。
以他对于千叶的了解,对于过分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她已经有了忌讳,不会轻易触碰之前种种,她已经吃够亏了。
但他怎么会以为,她会就此学乖,会像烫着手的孩子不敢碰火一般,畏畏缩缩不再往前
她的本质就在于越阶
只要没死,就别想她屈服
千叶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别说是师鸿雪了,连她自己都改变不了。
所以当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艰难又缓慢地走过院子,踏上台阶,抬起因为无力而颤抖的手,坚决地推开门时,连屋里的人都对她无可奈何了。
指望她按照规划一步一步走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永远在关注奇奇怪怪的角落,永远奔走在脱离的轨道中。
千叶往里迈出一步,扶着门想要定一定神,就觉得眼前一花,仿佛移形换位,视野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本是门窗紧闭、无声拒绝的房屋,但现在瞬息之间,场景变换,窗开门启,光线与风充盈此间,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极为亮堂。
就好像忽然换了个地方一样
家具与装饰上面,都像是蒙着一层柔光是与院落中一般无二的凝固之美。
美则美矣,却如定格的时光一般。
千叶明明没有动,此刻却已经站到了椅子前,那将视野清扫的力量没有触及到她,只是转换了室内空间,将她带到了这里。
她抬头就见到坐在书案前的师鸿雪。
他刚搁置手上的笔。
案上铺陈着几张图纸,画的是什么看不清楚。
那人仍旧是一丝不苟的着装,连头发丝都落在应该的位置,赤茶的衣色迤逦着圆月云纹的图案,光线触及到他衣上,都像是被反射一般流转散落。
那双眼睛沉静而深谧,并非浓墨晕染的色调,但即使是清透的表象,都叫人觉得如此莫测高深。
她未有丝毫退缩,面无表情落座。
“师鸿雪,”她不仅没有说什么客套话,甚至要直接称呼他的名字,来表示她内心的排斥,直截了当地道明来意,“我求道是为了什么”
“求道为何”这种问题竟还需要问别人吗
因何入道,道心为何,本来该是极为私人的问题,可她坐在师鸿雪面前,就这么简简单单地问出口,分明不是求解,而是一种逼迫
这个问题,不是她想知道,而是她在质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求道的人明明是她啊,她想得到什么、她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明明只是她的事啊
师鸿雪没说话,千叶也没说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大概觉得自己不开口,师鸿雪能跟她耗到底,她咬着牙说道“那种东西就是天魔”
毫不避闪对方的视线,千叶语气并不强硬,也没有明显的负面情绪,只是这种时候,过分平和的语气就是异样了“界壁破裂,有了天魔境,要驱逐天外邪魔,总需要有人把界壁补好我是你找到的,新的填界壁之人”
所谓的“天命人”她没有太大的探究欲,预言这种东西,摆到她身上是怎么都说得通的,因为她是轮回者,她就是来自于天外、世外,她在此本就存在特殊性。
可是师鸿雪的目的她不得不探究。
师鸿雪说她可能达到耀天大帝、万象魔君那般高度,别子霄说她可以够到天,说可以为她的成长付诸一切。
特别是当她知道天魔境实质的时候,她就在想,她是不是又暗合了此界什么标准
然后看这天门山上的一切,都很可疑。
“所谓求道,所谓修真,其实最终理由,就是去补那道被捅漏的天。”千叶语速要很缓慢,才能克制住不过于用力,“只是他人道途莫测,连补天的标准都够不到,而我是可以清晰被看到未来的补天人”
“梅承望让你受挫所以你要再寻求一个保险吗”
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在推着我往那个方向前去
想想,天魔境的秘密被各大仙门封锁,说是为了不造成恐慌,实际上正是为避免“修者一到六合就必须去天魔境”的秘密泄漏。
如果天魔都是那种无形却能引爆情绪的怪物的话,那么一旦它为大多数人所知,引燃的情绪一定更为爆裂,那么必然为此界带来更大的威胁。
所以耀天纪之后,修道就成了一件可悲可叹的事。
修士求不到天道,求不到本真,甚至连最基本的长生都不能保证通天之路断绝,坚守的道没有被验证的机会,只能在与天外邪魔的互相消耗中消亡。
但真是所有的六合修士都心甘情愿镇守天魔境
就没有自私自利的异端
就没有拒绝履行守护天地义务之人
所以这必定是某种类似于规则一般的存在,有绝对的束缚性,虽然千叶不理解具体是怎么实现的,但结果就是,一旦到达标准,谁都逃不过。
她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的时候,马上又把思绪拉回来,认真等待对方的回答。
千叶以为师鸿雪会承认他至少从来没说过假话,但他眉毛轻挑,却是说道“怎么可能”
千叶从来没听到他用这种带着讥笑的腔调,事实上,就儒者的气度来说,他向来不偏不倚,风雅卓绝。
而他现在,眼神都带有些许讽意,分明在说你想多了。
可这怎么可能是多想
她都逻辑自洽了,现在让她推翻所想
那就告诉她,还会有什么答案
千叶死死盯着师鸿雪,等他会有的任何解释。
“纵使天塌下来,也有撑天之人,无需用你。”师鸿雪轻笑,“若要你来补,岂不是说明,我们都是废物”
他没在说谎。
他真是这样想的
千叶都疑心是不是他位阶太高,所以就算说谎她也无法觉察但所有的直觉所有的感知都告诉她,没有任何违和。
这就叫她产生荒诞感了。
“我不信。”她说。
师鸿雪叹息“你太聪明,也总在不合时宜的地方犯聪明。很多东西,你会在合适的时候知晓,而不是现在。”
千叶追问“但如果我现在就想知道呢”
她咬牙道“告诉我为什么我的设想是错误的。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告诉我所谓的天命是如何安排我的。”
“如果我不能回答呢”
“那我就自己去寻求答案”千叶语气已经平静下来,“除非你使手段控制我的思维,否则你绝困不住我。”
师鸿雪看着她,叹口气“你知道我不会。”
“幻世梦华录”那件事当真就叫她耿耿于怀于此。
但她最大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她的思想,他怎么会尝试去控制她的想法
都拿出这种狠话激将,显然已经是发狠了。
他停顿片刻,眼神无奈“对于你,当真是意外。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所以我会尽可能将你摆放在意外的地方。不该你牵涉的,绝不会叫你沾染一点。”
“至于天命人,那是佛道的说法,我并不承认。”
信息量巨大,短短几句话就叫千叶思索了好一会儿,她沉声“所以你想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只是顺其自然,而无目的”
“当然有。”他说,“教给你你能学会的一切,就是我的目的。”
千叶还是咬牙“我不相信”
这就没道理了。
该答的答了,她不愿相信,却不代表他就是在说谎。
但她占据主动权,都拿底线来威胁了,他就得尝试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你不信我,所以拒绝相信我所做的一切,但如果你非要从我口中得到解答的话,我只能说正好,我在苦海之上见到了你;正好,你有入道的机缘与天赋;正好,你有上升的可能一切都只是因为正正好。”
一切都只是恰逢其会。
都只是理应如此。
他不过在正好的时候做了正好的事。
“我看到你,决定教一个弟子。”师鸿雪说,“我愿意做个纯粹的师者,只是因为我觉得你能达到我教育的理想。”
“就像看到一个火种,决定添上一把助力,而它是否燎原成灾,不可阻挡,又或者点燃腐朽,照亮填空都是它自己愿意去做的事,我会猜测,但不会决定它的去向。”
千叶咬牙切齿“这叫不会决定”
她冷笑“你恨不得决定一切。”
师鸿雪没有任何心虚,他甚至要笑“不。我未对你加以干涉,未主导你的任何决定。我只是给你指引正确的方向,就算你心有不甘,最终妥协的理由,不正是知道,这就是最合适的吗”
“殷和,扪心自问,我有伤害你的地方吗你承认那都是对的。只是你过分炽盛的自尊与自主性还想着要挣扎而已。”
“你接受人生的偏差,觉得那也是难得的体验,可我已经看到了正确的方向,我在你摔倒之前让你绕路,仅仅是因为我不想你摔倒。”
过分犀利透彻的话语像是刺进她心房的刀子,但千叶不会因为这样几句话就轻而易举地被说服“所以,你以为你是谁”
“师鸿雪,你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我不可以永远正确。”师鸿雪心平气和,“只能保证尽量正确。”
“可你不得不承认,在对你的道路的问题上,我看得比你更远。”
千叶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声调压下来“所以,你轻易否决了我其余所有的可能。”
“如果知道了最合适的方向,为什么还要走弯路”师鸿雪语气果决,“至少我能作出指引的地方,我绝不会失手。”
千叶连太阳穴都在跳,又绕进了死胡同。
虽然早知如此,所以没有强烈的愠怒,但她还是产生了一种“说不通,毁灭吧”的烦躁。
更可怕的是,她的理智判断,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她是可以信服他的但是她顽固的自尊与警惕他的本能还无比抗拒着,不愿意屈服。
疯了,她没准真要精神分裂
“不要说了,”千叶闭了闭眼,强行扯开话题,“告诉我所谓的天命人,又是什么”
师鸿雪道“真相是需要代价的。”
千叶猛然睁开双眼,死死盯着他。
她冷笑“你口口声声说不叫我走弯路,你可以不告诉我,我自己去尝试寻求答案如果这不叫弯路的话。”
“除了我这里,你得不到答案。”
“别子霄梅承望”千叶攒紧手,“或者,佛子妙应大师”
师鸿雪平静地说“别尝试激怒我。”
“他们都没有我站得高,看得远。”
千叶沉默了片刻“你想要什么代价”
师鸿雪深深地看着她一眼,点了点桌面,两人之间的虚空,忽然出现一粒光点,璀璨的光点拉成细线,不断编织、交接、缠绕,最后织就一页摊开的纸张。
“我们可以讲和。”
他抬手,流溢着光点的纸张轻飘飘落在书案上,犹如火灼一般的字体在上面浮现,将纸张烧出一个一个黑色扭曲的文字。
散逸的光点也像是被这种温度烫伤,由粲然的光彩晕染出火赫色的晕光。
那是千叶不熟识的字体,她看不懂上面印刻的文字是什么。
千叶紧急动用外挂,尝试用木妖来判断这到底是什么文字,轮回精灵反馈的结果妖文。
妖族创造的文字。
换做人类任何小众的文字,外挂只要扫描就能给她解决文盲的问题,但妖文不行,因为这相当于一种魔法文字。
就像符文无法速成,需要她一个词一个词学习一样,妖文也是同样的效果。
“你懂妖文。”大概是千叶脸色难看之故,师鸿雪提醒,“你曾与蛟王在幻境中学过。”
“你知道我未祭炼那把扇子,也未拿回你取走的记忆。”千叶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十分警惕,“这是什么契约,你要用妖文书写”
她不记得自己学过妖文了。
显然是因为这家伙不喜青君,所以拿走与青君有关的所有记忆,包括这一段。
“普通文字对我没有束缚作用。”师鸿雪说道,“妖文是咒,以咒作为根基进行约束,对于我与你来说更公平一些。”
千叶先是愣了愣,然后想到,异族的力量来源于血脉,按理说妖也是如此,妖文如果是咒的话,引动的也该是血脉力量。
一般来说,契约肯定是签署在灵魂中的,师鸿雪要以妖文来定契,不会是因为一般的契约文字无法约束他的灵魂
而妖文由于能作用到他的身体,所以竟也显得更“公平”
这其实也没什么,能约束身体也行,毕竟他们总不能抛弃各自的身体
“不理解的契约,我绝不会签署。”千叶依然拒绝。
“你需要付诸的是,对我的信任。”师鸿雪声音平和,“而我承诺绝不会损害你的利益,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并且,正确告知你想知道的一切。”
绝不损害她的利益,这个承诺就恐怖了。
而她需要付出的是信任
“不”千叶断然拒绝。
“我承诺不违师道,在此基础上应得的你对我的信任。”他补充,“而非你在冲动与偏见意见下,对我全然的否决。”
带着火焰的字体继续在纸张上烧灼。
“不。”千叶停顿。
师鸿雪笑“不能那么贪心。你我都无法妥协的部分,我不作任何设定我求的仅仅是讲和之后的平等交流。”
“我知道。”千叶冷静道,“可我不签。”
“你就算看不懂妖文,也能辨别自己对它的观感是喜是恶。”
千叶知道的,她的认知在疯狂地预示着,这契约对她是有利的,很有利,属于根据本能就要扑上去盖手掌的那种。
但她还是说道“我不签。”
师鸿雪叹气“为什么”
“我不信你。”
这都陷入死循环了都。
师鸿雪都不说话了,他的眼神分明就在示意她,这还不是冲动
还不是偏见
千叶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不讲道理。
她哑口无言。
两人无声坐着,看着契约纸上的火焰灼痕自顾自发着光。
师鸿雪闭了闭眼,忍了,他也不再解释,也不作催促,只是扯过铺陈在书案另一边的图纸,拿起笔继续修改。
千叶陷入沉思,她一句一句复盘从踏进这个书房至今所有的对话,试图找出一点异样之处。
最后对真相抓心挠肺的求知欲逼迫着她承认,她只是嘴上硬,她心里其实已经信了。
于是她默默站起来,走了两步,将手掌按到契约纸上。
灼烫,她条件反射就想缩手,师鸿雪的手掌已经飞快按下,正好交叠在她的手背上
她都说不清是掌下的温度烫手,还是说手背的温度烫手。
契约瞬间散开,化作两道锁链,一道飞入师鸿雪的胸膛,锁住他的心脏,一道飞入千叶的胸膛,锁住她的心脏。
师鸿雪收回手,慢吞吞放下另一只手上的笔,拿镇纸压住铺开的图纸。
“很好。”他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215
1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写不完啊
2我也不知道她俩咋就那么多戏只写到山长闹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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