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式微话音刚落之时, 没等其他人发问,江宇已然先声夺人“蛊虫魇蛊”
他的好奇心简直瞬间爆炸,勃发的兴趣叫眼底都流淌着几乎燃烧起来的狂热“蛊是虫的意思吗那种能幻形的虫子叫魇蛊此谷中生长的特殊虫类吗你到底是怎么控制的”
问题多到不得了。
刨根问底也就罢了,恨不得在一刹那就满足所有的疑惑, 也确实是有够急切。
式微歪头看了他, 陡然惊觉外面的世界大概没有“蛊术”,所以才能引起旁人这般的兴趣。
他并没有迫不及待地解释, 很简单, 既然绝无仅有, 就不该是杀手锏吗
倒也并不觉得被冒犯, 只觉得有某种程度上的眼熟事实上他在面对娘亲所讲的那些奇特知识时,求知欲也有如同这样旺盛难熄的时候。
“宇哥”连江源都忍无可忍了, “这个回头再说,现在的重点是如何出去”
众人互相看看, 没有人想在这种地方过夜。
天知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虫子潜藏其中哪怕是面对金目王蛇此等凶兽,他们心中也只会涌现与之对敌的豪情与霸气,就算是死也能坦然, 但面对未知的不可捉摸的奇异虫豸
本来为人一碾即死的小小虫豸, 竟会呈现出如此可怕且无法想象的形态,现在只有“魇蛊”为他们所发现,可那所谓的“幻术”中必然不止这一种虫, 只要想到他们所经过的所置身的环境中, 还有着数不尽的莫名其妙杀人于无形的虫类, 就觉得毛骨悚然、难以抑制。
江浩偷看了一瞥江沧海的神色这一位虽坐拥东武林盟主之尊, 一言九鼎,说一不二,但在自己的义子在场时,从来甘愿退居二线,乐于看到义子发挥本来江浩并不介意看到两个弟弟在义父面前长脸,天义盟内牛鬼蛇神层出不穷,正因为他们有着天然的身份优势才会被底下人视为眼中钉,要是不抱成一团早被如倪虹衣这类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但眼前这两个
一个里外皆暴躁鲁莽,说得好听是真性情,说得难听是脑子老没长在该长的地方。
另一个看似冷静持稳,一遇到感兴趣的事物却能瞬间脱线,拉扯都拉扯不回。
全是不靠谱的。
江浩想了想上前道“若入夜之前没法带我们走出这阵势,那你又待归于何方”
这家伙还算聪明,知道打自己的主意式微一挑眉,把脑袋又往另一侧歪过去,斜着眼睛看他“幻魔阵每个时辰都在变动,只有亲自设计阵图的娘亲知道整体的变化趋势,我只记得大致的变换规律。而且晚上的阵势又是另一套规律,太过于复杂,我还没有学到这一块。”
“虽然我没办法自己走出去,但小金记得回家的路啊”
那俊秀端正的脸上扯出一个说不清是轻蔑还是寻常的笑意“若你们不愿在林中过夜的话,那就只能随我回家啦”
他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显然之前没想到这点,随即似乎也觉得这个主意挺妙的,于是不由自主地拍了拍手,开心道“对啊,既然往外走路途遥远,你们可以往另一个方向走嘛,我家离这儿的距离可比从这儿到岩滩要短得多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浮上心头的是满满的警惕。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陌生人,将一堆不辨敌我的陌生人带回自己家,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吧
或者他的“家”比这森林更为危险
这小孩自恃“家”中必然有能克制他们的事物,所以丝毫不惧怕
等等,他之前都将金目王蛇说是他家养的,他所谓的家不会在那片蛇沼中吧
连江浩都一时语涩,此时此刻不负众望开口的自然是江源“我说,你家里不会有陷阱吧”
他的眼眸透露出的全是怀疑“你有什么阴谋”
却见那小小少年立刻就翻下了脸,淡淡道“不去就算了。”
“你们答应过我,带你们出去就满足我一个要求所以磨蹭什么,还不快走这谷中天黑得很快,我也不爱走夜路,一不小心我要是走了岔道走了歪路就别怪我。”
在场之人瞬间又是一噤。
然后猛地想到一个问题,他们怎么敢信他没有带错路
这少年喜怒无常又如此古怪精灵,说得一套又一套的,正也他,反也他,他们又不知道正确的路,如何能断定他带的路就是对的
而且他虽口口声声说着有需要他们去完成的要求,却并没有透露究竟是什么
越发可疑。
当下不少人眸中就有些暗色,手中武器蠢蠢欲动,心想这样的小孩,吓一吓多半就乖了,在死亡威胁前,定不会再耍滑头。
可是这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却是以一种极为轻描淡写的方式,打破了这一幕难堪的静寂。
“带我们去你家。”
众人一顿,以惊诧的目光投向他,虽不敢明言反驳,但眼神中的焦急非常明显。
江沧海的决定自然由不得人辩驳,只是看他神色,并不如想象中的晦深莫测、难辨喜怒,甚至他眸中是隐隐带笑的,语气不急不缓“叨扰之处,还请海涵。”
这个男人竟然彬彬有礼地对一个孩子用了敬称
式微眨眨眼睛,觉得又新奇又有意思。
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已经明白自己打的算盘他也是忽然想到这一点,困在幻魔阵中,还要担心这些人又胡乱搞破坏,不如直接带回去,交给他娘亲处理,反正也是在第三重阵势里,若没娘亲首肯,这些人就算毁了林子也没办法,要出去就预备着把山谷给沉了吧
他又不怕引狼入室,这些人连万象森罗都对付不了,连寻常的蛊虫都会怕,娘亲碾压他们几乎是分分秒的事儿。
或者说真打起来才好呢,娘亲一直耿耿于怀这破地方没什么动物也没有别的人,她的医术想要练习都找不到练手对象虽说他并不明白娘亲所谓的“解剖观察、临床实验”是为何物,但顾名思义也能想到大概是什么。
这就叫他看向这些人时难免带点“储备粮”的欣慰眼神。
能够一举出去重返人类社会,自然最好,但如果真有不测,拿了这些人在手,也不差
最多叫娘亲多种点母子蛊。
式微直视这个男人的眼睛,发现纵然立足人群之中,收敛锋芒若无其事,他依然是众星捧月之势,那等气魄如山岳般沉重,便不是旁人可以阻绝。
式微的直觉很明白地告诉他,如果要在这些人中找一个能威胁到自己,那毋庸置疑就是这个男人,他方才气机如刀,牢牢锁定自己身上每一处部位,现如今虽无明显的杀意,但高深莫测至极,叫人根本瞧不出深浅轻重,式微本能地不想与这样的人为敌。
想想,还是让娘亲对付吧。
这是一段堪称荒诞奇诡的路。
那浓密葱郁的绿林间,藏着谷外之人难以想象甚至于不能描述的恐怖。
原本微渺的虫豸,从不较人放在眼里的东西,却凝聚出了一些超脱人认知的事物。
那些能凝集成各种形体的“魇蛊”,拥有翅膀能瞬间啃噬岩石让路面变得更平坦、可以供人行走方便的“岩虫”,状似飞蛾却聚成人脸形状在树后偷窥捉弄人的“人面蛾”
某种角度说来,并不是它们有怎样的强大的力量,而是吓人。
简直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奇幻的鬼怪世界,这一切都叫人觉得,大约看到野兽口吐人言、草木拥有指挥,也就差不多这种惊诧的程度了。
这就不由得叫人既心惊又好奇,这小孩的娘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这山谷为何会存在这样些奇怪的生物
其他人都一片死寂,唯有江宇因为兴奋一个劲儿地试图与那小孩搭话。
“你叫什么名字呀”
“式微。”
谁会给自家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不过还真挺有个性的
“好名字。”江宇是真心感叹,“式微,你家里只有你跟你娘吗”
式微奇怪地看了他一暗,大约是觉察到对方是在真心实意赞美自己的名字,就算知道对方在套话,也不觉得反感“就我跟娘亲。”
“村子里没有其他人吗”
式微微微挑眉瞥了他一眼“没有村子,也没有其他人,整个山谷只有我跟我娘亲。”
停顿了一下,道“不必多虑,你们入谷,我与我娘亲也挺高兴的也不怕你们知晓,困你们的目的是为出谷,帮你们的唯一目的也是出谷。”
不少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出谷”
“我跟我娘亲被困很多年了,自个儿造船造得慢,娘亲都说了事不宜迟最晚明年定要出去,没想到你们就送上门来了。”
式微道“别想着得罪我娘亲,不然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别磨蹭了,快点走我还得赶回去给我娘亲做饭”
等到家都快入夜了,他娘亲该饿了
式微隐隐觉察到,外面世界似乎是真没有“蛊术”一说的,所以他也并未多加描述这一种异术,就让这些人当做他只是拥有某种控兽的独特技巧毕竟他能驱使小金,操控虫子大体上也能与此归为一类。
这个山谷奇异之处已经为人所知,既然能够诞生出如同这么一大块沼泽地的王蛇种群,还能在悬崖峭壁上挂着两只如此大的神雕,为什么不能再生长出一些奇怪的“虫豸”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永远是人想象之外的领域,而人总是习惯将那些超脱认知的事物强行套上一些说法用以理解。
式微凉凉地想,所以娘亲总是说,这世上聪明人少得可怜,绝大部分人都蠢得很。
终于离开浓密的森林,看到没有多少树的平摊谷地时,在场的不少人都感觉到一种由衷的喜悦。
脱出那阴鸷可怖的氛围,远离了那些似乎无所不在的奇怪虫豸,连阳光都变得分外明朗鲜活,怎不叫人觉得愉快
哗啦哗啦的水声由远及近,一条宽阔但是低矮的瀑布出现在人的眼前,然后是一个碧绿的水潭,沿着深草往前走,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人行的小径。
总算是看到些许人烟迹象了,莫名其妙叫人觉出几分亲切感。
式微拍了拍小金的脑袋,小金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
墨绿粗壮的大蛇,灵活地摆动着蛇尾,但明显小心翼翼地放缓了动作,从粗犷霸道的前行姿态,转换为一种近乎无声无息的潜行方式向前游着。
式微转过头瞪了后面一眼,警告道“动静小一点,别吓着我的娘亲。”
因为前行的速度变慢,这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接连拾掇起了在森林中被惊呆的认知,被吓碎的三观,皆整了整心态,正了正衣冠,多少也显露出了几分堂堂天义盟内层兄弟的气势。
倒是江浩几人,由于跟在义父的身后,底气十足,便是天塌下来都无所畏惧的从容,在森林中见到那等异像都未露出丝毫害怕之意,此时便更是如同江沧海一般,尽显从容气魄、持稳风度。
夕阳已经岌岌可危地挂在山边,黄昏的浓雾在四合之地逐渐凝聚起来,那小小少年说得果真不错,这山谷的夜会来得极快。
只觉得上一缕阳光还挂在枝梢上流连不去,远方的夜已经蠢蠢欲动着要扑过来覆盖这一块为占领的地域。
远远得已经可以望见前方一间小小的木屋。
武人的视野广阔,眼光极为敏锐,可以清晰窥见那屋以木为壁,以茅草为顶,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粗陋至极。
院中一棵高大的树,浓密的树影几乎遮蔽了大半个庭院。
一圈矮矮的篱笆围在庭院周围,疏散得毫无拦阻之用,事实上以这山谷没什么动物的现状,这篱笆只像是随意竖在那,以显示出一间农居应有的模样而已。
院子边开垦着一块田地,倒比庭院都要显得更大些,里面种植着不知名的植栽,另一侧是个不大不小的水塘,看着拥有跟之前瀑布下的水潭一般无二的碧绿塘水。
这一切明明瞧着无比安宁,就算是粗陋也颇有几分质朴祥和之感,但刚刚见识过森林中可怖意象的人们,在陡然看到这一副景象时,并不能觉得丝毫安慰,反而更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式微下了小金的身体,拍拍蛇脑袋与它嬉闹了一会儿,然后道了个别。
这条金目王蛇便依依不舍地扭身离开了。
而直到这孩子站到地面上时,在场之人才觉出有些许不对,等到式微再往前走了几步,所有人才恍觉一些异样
自外表不太能看得出来他的腿脚有什么问题,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却也是真实,大概是某种足疾。
如此钟灵毓秀冰雪聪明的小小少年竟然患有足疾
有着几乎与武道绝缘的身体缺陷。
这下,纵使是一直不满于他行为态度之人,都没法掩饰自己的惋惜之情,更别提极为欣赏他的江宇等人。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但谁也没开口说话。
式微也不觉得自己脚的问题有什么特殊,他娘亲老给他一种她无所不能的感觉,既然娘亲说他的脚一定能治好,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忧的。
靠近那木屋的时候,很多人都嗅到了空气中斑驳复杂的药香。
且看院子里晾晒着不少箩筐,里头放置有各式各样的药材但那股药味并不像是药材自然散发出的味道,而像是有人在煎煮药材,以至于药香如此浓烈。
式微的内心有些懊悔,倒不是因为自己浪出去太久,没赶回来收药,以至于有些药放过了晾晒的时间,沾上些夜雾影响了药性,而是觉得自己不应该为这些人浪费这么长的时间,没能帮娘亲的忙,让娘亲一个人里里外外择药配药炼药。
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又无关紧要,自己跟娘亲都要出去了还在乎这山谷干什么,就算这些人砍光了树都不关他的事啊
都怪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太长,此地又没有外人,以至于他自然而然将山谷当成了自家的所有物,对一草一木都生出了浓重的责任心。
“你们自便”
式微抛下一句话就匆匆往里走。
当然他的速度也快不了。
“娘亲”小小少年一进院门就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整个人都脱出了那般持稳严肃刻意端着从容不迫的轮廓,有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活泼跳脱,若非受腿脚限制简直能径直蹦进去,“娘亲我回来啦”
江沧海对这孩子的欣赏并没有因为他的足疾而有丝毫减弱之势,认子癖好一直在蠢蠢欲动,见状也情不自禁露出些许笑意。
那屋子侧边的门微微一动,然后站出来一个身影。
那女子微微倚着门框,对着自己的孩子招了招手,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抬起了头。
所有人的脑子一瞬间都是空白的。
身体的本能尽数陷入停滞,连思绪都没有,只有连灵魂都仿佛脱窍而出的轻飘。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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