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皇后为何要见殷氏女
濒死时的忏悔么
康乐国王后魏秀想来想去, 也只想到这个原因,毕竟成帝皇子还在世, 而当年被灭了满门的殷氏更像是遭了场无妄之灾,被成帝拿来做挡箭牌转移注意以掩护真皇子就此而言,温皇后良心难安, 想见见被害到这般地步的殷氏女, 也情有可原。
虽说无情本是天家人, 但魏秀看来, 温皇后品性高洁、温柔可亲, 虽有皇后之尊,却也像是个无辜的牺牲品。
前半生的光辉荣耀只像是浮空的泡沫, 后半生的担惊受怕、忧思冥集活生生将自己熬垮, 更遑论如今还身陷囹圄、被困异乡, 唯一的价值就是威胁她的丈夫,而这对于一个心思敏感又灵秀非凡的女人来说, 实是一种大悲惨。
说到底, 成帝的敬爱恰恰是她最大的磨难, 皇子的生死更是桎梏她不得解脱的噩梦,关于成帝偷天换日瞒天过海的行径,魏秀总觉得她其实所知甚少,男人所做的大事很少会考虑到女人的想法, 偏偏后者就算是觉察到蛛丝马迹,也只能苦守这些不能言说的秘密成帝连敬之爱之的枕边人都防,否则不足以解释成帝封锁景星殿多年令温皇后不出的缘由。
这叫魏秀不得不联想自身。
温皇后作为天下女性之表率, 自然是世上女人效仿的对象,魏秀出身不贵,因父亲为先代康乐王身边近臣而得亲口赐婚,这门亲事本就是她高攀,如何才能成为一个配得上恒襄的妻子,一直是她苦苦钻研的目标,她为人处事方面有几分学自温皇后,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正是因此,她对于温皇后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触,她总是控制不住去想,她与王上难道不正似成帝与温皇后,想想,显贵如温皇后也会沦落到这般下场,又何况她呢
曾经这一些若有似无的念头还只是如浮木飘萍一般,不着边际,转瞬即逝,但殷氏女的出现,王上对殷氏女的与众不同,又不得不叫她忧虑。
即便魏秀对王上的品性笃信之至,但她所有的依仗都来自王上的敬爱,她的所作所为也正是遵循着一切听从王上之言的原则,比起一个有血有肉鲜活肆意的人,更像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傀儡,虽说求仁得仁,如今也难免有些紧张,倘若又出现一个比她还要适合司掌“王后”一职之人呢,对发妻的敬爱如何比得过对心上人灼烈的爱火呢
鸿义二十三年惊变前的成帝,难道不励精图治、圣明仁厚
成帝待温皇后,难道不温柔可亲、敬爱有加
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到底是变成了这副模样,又或者,将来的王上与她,还会比此更加不堪
当温皇后对她请求想见见殷氏女的时候,魏秀心中虽惊讶,倒也有不少隐约的雀跃,至少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见那个女人
自从殷氏女随同恒襄抵达汶岚国都之后,就被他安置在了自己备好的殿宇,但王上拒绝了任何人去打扰她,魏秀几次试探,发现自己的夫君压根没想着纳娶事宜,也不打算将她放在什么名分上,仿佛将她摆放在自己身侧,已经就是唯一的想法。
魏秀可不觉得这是随意的表现,或者正好相反,正是因为重视到了极点,所以不愿以这些事物去侮辱她。
“侮辱”这怎么就是侮辱了
妻位已有主,难道就不该为妾
每每想及此,她心头便苦,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也碍着王上为他的心上人安排位置了
而恒襄在思考过后,答应了温皇后见殷氏女一事,这也就是魏秀此刻能身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这就是叫她的王上念念不忘的人。
魏秀才看了一眼,心中便重重一沉,紧接着胃部就传来酸楚绞痛的感觉,密密叠叠得叫她甚至控制不住屏息,又在下一秒要将胸腔中的那股气重重吐出去。
这不是王上的喜好。
恒襄所爱,素来是端庄温婉、落落大方的女郎,厌恶妒忌与弱小,喜欢坚韧与顽强,若有几分文质秀丽则更偏爱那是王上,康乐国至高无上的王,有绝对的权力、不可能委屈自己的王上,人的喜好虽不固定,但也相差无几而此女容貌无疑不合他之审美。
肤色太白,腰身过细,病态与阴郁萦回于眼角眉梢,就像天光未明之前的天色般沉暗,雾蒙蒙湿漉漉的感觉又叫她身上像是笼罩一层轻纱,看不分明;并非不美,只是优柔羸弱之意极为沉重,身上也无多少生气,明明年轻姣美,却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充满了冷郁的暮气。
宫室中并不安静,倒也不能说是吵闹。
婴孩偶尔会啼哭两声,有两位婢女正围着团团转,木榻之下有婢女垂着头正缝制小儿衣帽,另一位守着炭盆安静地燃着几味香料人并不少,但被这些年轻美丽的婢女环绕着,你依然一眼就看得到那个最中心却也是最静寂的地方她仿佛一个局外人一样,只是维持着存在本身这么种状态,连眼瞳都是空的。
在看到来者是康乐王后时,这些婢女们皆有片刻的停顿,随即躬身一礼,除了那个燃香的婢女外,其余人皆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那婢女静静地俯身跪在榻下,榻上坐着未动的女人便转过头来,无所动作,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
魏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死死地攒紧了,血液停止流动,呼吸都有些紧迫。
有时候,一个女人处处都不符合你喜好,可你却偏偏对其难以割舍,这便是情根深种了。
情、根、深、种、啊
魏秀没从她身上看到任何野心,又亦或是恶意,她安静得就像是一幕短暂停留的风,一滴即将消逝的露珠,若说她唯一反馈于人的情绪,大概只有不想理会人的冷漠与无视,结合她的姿态来看竟有种对周围事物无差别的轻慢。
她对王上也是一样的态度吗
即便这样的态度,王上依然对她神魂颠倒吗
心上的痛苦并未让魏秀露出任何端倪,她立在宫室之中,俯视着千叶的动作依然端庄大气,开口称呼她的话语却叫千叶忍不住转眸看了她一眼“单夫人。”
名分不明,她也不知如何称呼,据她得到的消息,王上一直以“夫人”相称,前朝宫廷有“夫人”这一位阶,但大夏后宫并无此沿袭,恒襄只称其为“夫人”而不多加姓氏的行为,叫魏秀十分难受,毕竟民间夫称妻便是“夫人”,恒襄如此的称呼方法总叫她有种自己要被取而代之的错觉,可此刻魏秀立在这里却没办法以任何方式羞辱对方,她并不能保证自己的夫君是否会因此女而迁怒于自己,只要有丝毫会触怒他的可能她就要掂量一下是否该做,只不过心中又确实是难受,因此便这么不伦不类地又唤了声“单夫人”。
殷氏女曾嫁北境单世昌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抹消的事实,甚至她虽跟了恒襄,但仍是名义上的单夫人,那么这一声说来倒也无错,只是隐约也携带了一些恶意,毕竟“弑夫”也是这个女人做出来的事,这种时候再称呼其“单夫人”倒有微妙的挖苦之意。
千叶当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但她敏锐地觉察到了眼前这个人胸腔中翻腾的矛盾之意。
容貌只能说是端庄温婉,并不能说是一个绝佳的美人,但身穿王后礼服,穿戴一丝不苟,举止落落大方,倒也能称一声显贵大气千叶却看到她身上无处不在的压抑与克制,嫉妒之火才冒出来就被死死压在了胸腔中,流淌的恶意才刚泉涌便被勉力束缚抛出脑海,她身上没有放肆可言,一切都是内敛的、收束的,隐忍的、平和的,甚至对那些压抑与克制都习以为常,枷锁戴在身却浑然不觉,铁链捆手脚却毫不作为,因此呈现出一种绝对的波澜不惊。
嗯
照着所有美德与上层喜好塑造出来的“佳妇”,贤惠、尊夫,行之有道不会踏错半步,对于男人来说自然绝对的省事且放松,但是倘若康乐王后宫中皆是这样的女人的话,千叶倒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对她如此执着了。
魏秀用很简短的言语将来意道了一遍“温皇后有请王上应允了,还请单夫人与我同去。”
千叶在想自己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但她实在懒得演戏,温皇后主动请见的消息叫她对自己的身份更信了两分,她考虑的是紧接着要如何布局,一旦得证所想她绝不会再在恒襄眼皮子底下待下去。
魏秀见她久久不动,一时就有些悔,王上只允许了温皇后的请求,她大可以打发身边人传达旨意,她为什么要亲自来见
若是这殷氏女不愿意去见温皇后该怎么办
自己如今就站在这里,她若拒绝,就是打自己的脸,魏秀不可能放任她人践踏自己身为王后的尊严,自然也不可能就此罢休,但这又要考虑到王上的心思,他是否会怪罪
魏秀慢慢拧起眉头,刹那莫测的思绪没叫她的姿态出现任何动摇,只是神情更显几分严肃,她正待开口之际看到千叶慢慢站起身来。
那跪坐在旁的婢女几乎是瞬间起身取鞋子为她穿上,又拿下高架上放置的裘衣披在她身上,回身捧起摆好了炭火的手炉递到她手里,一连串动作做得有条不紊,随即毕恭毕敬地立在她身后。
魏秀眼睛微微一闪,看了眼那个婢女,确定并非宫侍出身,身上许多细节并非是宫廷调教出来的,那么显然就是殷氏女近身教养出的婢女了,倒是体贴护主。
“有劳了。”千叶慢慢道。
未问原因,只允诺了随同她去见温皇后。
魏秀才刚松了口气,这道声音入耳,心中莫名其妙就是一动,她控制不住地抬头又看了看对方的脸,正触及到那双幽深甸甸的眼瞳,视线交错,对方即挪开了视线,魏秀心中却无意识地浮现出些许怅然若失来。
这叫她都停顿了片刻,才干涩道“请。”
一路无言。
温皇后所在的甘泉宫离王上的正殿很近,而魏秀在安排殷氏女的住所时,也有几分私心,因此以附近宫室皆无空置为由,安排了一个不近不远的主殿,距甘泉宫尚有一截距离。
魏秀乘坐在步辇之上,端庄从容姿态一如往昔,脑海中不断回顾着殷氏女身上的一切细节,她的着装、她的姿态、她的神情,每一个画面都在她的思绪中不断倒回,重重叠叠的影像不断闪现又不断消失,最后停留在那双像是蕴着深深泉流的眼中。
好半天她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女人。
阴郁、颓然,冷漠、苍白,看着她都仿佛有湿漉漉的寒气环绕过来,但那种美,却像是心头钻出的藤蔓,于漆黑所在依然肆无忌惮地延生,张牙舞爪地缠绕,纵她同为女性,都难忍住内心的悸动。
这叫她尴尬又无措,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乳母与宫侍们的话语,也难免心生些许疑惑,“祸国妖孽”,莫非真有所谓的“妖孽”说法,否则怎难理解她这种天然就该是处在对立面,理应轻蔑她、敌视她之人,如何也会生出这种没来由的怜惜之情
要知道,那是有弑夫的蛇蝎心肠并且将要夺了她夫君的女人,如果自己不是被妖孽迷惑了心智,缘何会如此
胡思乱想片刻,魏秀身为王后,以十数年时间蕴养出来的坚定与理智到底还是占据了上风,所谓“祸国妖孽”只不过无稽之谈,这世上对女子的倾轧与压迫如此之深,将国家兴亡天下大势归于一个女人身上的说法何其荒谬,如果如此玄妙当真应验了的话,那她的王上这些年来筹谋征战的所作所为,又还有什么意义
所谓的殷氏女到底也不过一个可怜人。
千叶当然没工夫去看前方的某人是如何说服她自己的,她静静地思考着这一趟能带给自己多少益处。
事到如今,她的直觉告诉她,褚赤狂热执着的真相,多半货真价实。
全天下都能被成帝蒙蔽,但温皇后怎会不知道自己拼了命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
大概当年的温皇后也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如何豪赌,但她是何等聪颖之人,必然从中觉察到了蛛丝马迹,她知滋事重大,自然不可能与成帝对着干,甚至成帝这瞒天过海之计能如此成功,未免无她在背后处理细节帮衬清除痕迹的缘故。
所以,温皇后对个中真相究竟了解多少,谁也不清楚。
恒襄当然不可能知道千叶的身世还有这种奥秘,但他为王的本能也会下意识怀疑一下温皇后要见她的缘由,毕竟两人之间若说是有血海深仇也不为过,虽说并不觉得这两个会对彼此不利,因温皇后与千叶对他来说都极为重要,所以他难免多加一个心眼。
恒襄既答应了温皇后见她,亲自来请的又是康乐王后,千叶自然就明白他对于自己的忌惮。
男人啊,爱得再热火都不会失却自身最后的底限,她的高深莫测与冷漠多变叫他迷恋,但正是因此,他绝对不会给予她最深的信任,相反,魏秀作为他的妻子,才真正叫他敬重且信任。
因此,康乐王后同行更多的是从旁监视,那么见面时千叶与温皇后各自怎样的反应,才能避免露馅,就要看双方有何等默契了。
一个缠绵病榻二十多年、堪堪吊着命的妇人,会是个怎般模样,千叶已有想象。
她对比着单世昌刚死那会儿,自己最糟糕最痛苦时候的模样,想得再瘦削再憔悴一些,倒也能猜到几分对方如今的样貌。
事实上,再见到温皇后的时候,连魏秀都惊诧了片刻。
温皇后披上正装,梳好发髻,穿戴齐整坐在宫中正位上,安静地等着觐见,乍一眼,竟还能看到几分当年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后丰神秀丽大气磅礴的气度。
厚厚的脂粉叫她的气色看上去好看一些,但苍老清瘦的脸颊依然是再华美的装扮都掩饰不住的枯槁,她虚弱的身体已经撑不起这身装扮,即使算是正装里的常服,衣料对她来说已经显得厚重,搭配着珠饰佩玉更是她难以负担的重量,但她挂着这身整齐的装扮纹丝不动,甚至是垫着厚厚的褥子、倚着榻屏才能勉强维持住坐姿,但这一切都无损于她的高贵,那股子坚韧与顽强之意融合在她与生俱来的贵重与大气中,倒叫人忽略了衣服底下空空削瘦的身体,以及即将燃尽的生命光火。
最重要的是,她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眶里,填着一对明亮的眼瞳,温柔又静谧,和缓又慈悲,仅仅一个眼神就叫人想到和风细雨柔美多情般的春天。
魏秀心中猛然一跳,怀疑这是回光返照,但看看温皇后身侧的贴身侍女,眼中虽有担忧但无绝望之色,知晓温皇后虽在扛,却并不是透支生机般的方式,又想想自从对她透露了皇子仍活着且正身在兴州的消息后,温皇后确实又燃起几分求生之志,倒也暂时放下了提着的心脏。
她对着温皇后慢吞吞一礼,便站到了一旁,侧身往殷氏女脸上看去。
千叶原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但当她抬着头仰视那个人的时候,心脏之中依然泛出了仿佛针扎般刺刺绵绵的痛楚。
对视一眼,对方的眼中静默如常,她却感受到了一种高远得像是天宇浓重得像是海洋般的爱意。
她注视着千叶,那爱就如云雾一般飘到她身上,萦回在她的发间,如柔软的双手般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甚至袒露着自己的灵魂,对千叶无声地诉说着那些深藏在时间里永不能开口的疼惜与祝愿。
周围人感觉不出异样,因为她一直就是这样的眼神,她在缠绵病榻眼睁睁看着生机流逝的时候,对于这世间一切生命也是这样的态度,温柔又怜悯的、充满希望与爱意的,对花器中一支盛开的鲜花,对瓷盘中一只飘香的瓜果,对她身边巧笑倩兮的侍女,都是这样的眼神。
温皇后实是这世上最温柔宽和的女人可没人知晓千叶在这瞬间感觉到的温暖。
那股暖意与五脏六腑中充斥的寒意相互交错,随着奇经八脉纵横到全身上下,连同她身上那股湿漉漉雾蒙蒙的气质都像是被驱散了几分,于是更显出些许真实之感。
“你叫什么名字”温皇后慢慢说道,声音很轻,大约是说话对她来说都有些为难,气音很重。
“殷和。”
“和”是一个极富释义之字,但无论哪一种释义都美好,为她取这个名字之人,必定对她报以极深的寄寓。
温皇后轻轻吁了口气,也无法捉摸清楚她究竟是欣慰还是叹息。
千叶还有话没有说完“这是我的老师为我取的名字,但他们更喜欢称呼我的小名。”
她淡淡道“据说我母在生我前,夜梦黄金树,有千叶烁烁,光华遍照因此为我取了小名叫千叶。”
一个母亲,对一个孩子予以这样的小名,只能证明这位母亲的拳拳爱护之心。
魏秀又看了一眼,这应当说的是殷夫人徐氏吧,殷氏女能知道这一些,应当是辗转逃离成帝的追杀时身边尚有徐氏下仆,其言流传下来才会为她所知这样的话说出来,只能更令温皇后感到悲伤吧,造成她苦难的源头正是她的丈夫,是她所生下的孩子温皇后本来就是一个敏感细腻极富同情心的女性,会因这话而感伤也是免不了的事实。
所以她看到温皇后落下了眼泪的时候,并无多少意外。
苍老憔悴的妇人面上未有多少动容,只是那对还有着灿灿明光的眼瞳里落下了眼泪,并不浑浊,反而更显得那对眼睛清亮。
她连擦拭自己的眼泪都做不到,只是缓缓闭了闭眼,压抑住几分心头的喜悦,不叫任何人窥探出她的狂喜。
“好名字”
她许久才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就像是要将胸腔中那些病弱浑浊的气息都给吐尽,然后她断断续续咳嗽了好一会儿,眼神又聚焦在千叶身上,依然是那么轻柔怜悯,连说着叫人意想不到的话时,也是那么温和“你恨吧,恨吧”
她慢慢地吐着这些辗转多年难以倾诉的字眼“应该恨的所有人,都会原谅你,所有人好孩子,只管你自己去恨。”
温皇后用带着水光的眸子深深地凝望着她,就像凝视着什么美好的、稀奇的、珍贵的宝物“该朽烂的,就如我一般倾覆,也无干系该沉没的,就永远消失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原谅”
“去恨吧”
魏秀大惊,她完全听不懂这话语是什么意思。
她的视线从艰难谈吐的温皇后身上挪开,只看到沉压压立在宫室之中冷漠如常的女人,她的乌发如暮云般浓密而绵长,面情漠然如冰雪冰洁而成的塑像,眼瞳静静幽幽像是蕴着一潭水波,有纤细的水流在里面涌动的错觉,但终究又归于毫无波澜的死寂。
她近乎是耐性地等待着对方说完,然后轻轻接了一个字“好。”
一老一少的两双眼睛再次对视,千叶拢着袖子,端着掌中的手炉,说完这个字之后只停顿了片刻便猛然转身,大步走出门去。
“王后”魏秀身边的女官对她这般的放肆行径极为不满,“她竟如此”
“殿下”侍奉温皇后的侍女们也有些疑惑。
温皇后没有笑,也没有落泪,她只是静静看了眼宫门,缓缓吐出口气“我累了扶我躺下。”
魏秀匆匆告退,走出门外,却发现千叶并没有离开,而是立在廊下安静地注视着甘泉宫中庭里的植栽。
这宫室的一切配置都是极好的,即使是寒冬之际,庭中依然有绿植繁花,梅枝展露着身姿,有暗香盈盈,在如此疏朗雅致之地,那个女人也不显得多阴郁漠然,她一身素衣,衣上绣纹极少,但垂手而立之时自有一番清疏风雅的美态。
魏秀的脚步出现自己也没有觉察的停顿,随即坚定下来,一步一步走到她身侧。
“单夫人。”
千叶有一瞬并未听到旁人的话语。
她惊诧于自己此时的状态,感觉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暖的,又疑惑于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触。
这就是母亲吗
这就是无法切断的血脉吗
然后她慢慢地转过头看向魏秀,轻幽的视线像是直直能射进心里去“王后,这个牢笼美吗”
作者有话要说 1230
1昨日未更,这章一起给补上了
2蠢作者最近有个考试,更新应该照常,啥时候有空啥时候更,留言延后回
3千叶这小名是温皇后给取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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