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小说:这题超纲了 作者:木瓜黄
    六中放学后的操场最热闹, 男生们有时候晚饭都不顾不上去吃,一窝蜂地去篮球场占位置。许盛偶尔也去打打球, 但他的作用不光打球。而是这位爷带着一群人推开篮球场铁网门, 拎着瓶水懒懒散散往里头走, 全校就没人敢跟他抢篮筐。

    许盛去操场露了个面, 曲腿坐在花坛边上看张峰用非常业余的上篮技术三步上篮没有投中,跟着人群一片嘘声一起嘘了两声。

    球场上张峰几人上蹿下跳,没什么意思。

    许盛把目光放远, 离开熙攘的人群, 落在与篮球场隔着条道、道路对面通往男生寝室楼方向的路上, 穿校服的少年单肩背着包, 一侧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 正往车站方向走。

    许盛心说,这全校那么多穿校服的, 他同桌这身校服还真是穿得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

    邵湛耳机里的英文朗诵中断两秒,随即耳机里出现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他滑开手机屏幕。

    s看见你了。

    s我在操场, 回头。

    邵湛停下脚步, 按往常他肯定直接用行动表现出六个字“你看我理你吗”,再加之成为许盛之后, 顶着校霸的名号,过去的回忆和曾经那些人事物一下子朝他席卷而来。

    那条消息更是出现得太意外。

    虽然许盛没多问, 适时转移话题, 许盛有时候比他想象得更加敏锐, 这份敏锐来自对人的观察、和表面显露出的那份随性截然不同。

    然而“回头”两个字却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 邵湛抬眼看过去。

    夏季昼长夜短。太阳还没开始往下落,阳光灼热。

    许盛往那儿一坐比那帮打篮球的看着还招摇。

    他手里拎着瓶水,衣摆被风吹得扬起,平时坐教室里耳钉并不显眼,光线照射下那枚耳钉折出光来见邵湛回头,许盛笑了一下,隔空冲他挥了挥手。

    s下周见。

    邵湛提醒他下周出成绩。

    s

    许盛正打算回点什么。

    张峰从场上退下来,用校服衣摆擦汗“对面那妹子,刚才看我没有”

    许盛回神“什么妹子”

    “刚不是叫你帮我盯着点吗,”张峰急了,“就对面操场上那个,扎两辫子的,高一她就在咱们隔壁班,兄弟的终身大事你一点也不上心。”

    “你追的人多了去了,我哪儿能每个都记住,”许盛不敢说他光顾着看同桌,压根忘了这茬,“就你那上篮,你还是向上天乞求她刚才没看你吧。”

    张峰噎住,又察觉到刚才许盛瞅的方向明显不太对,顺着看过去“不对啊,你刚才在看什么”

    “”许盛拎着水瓶说,“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你”

    张峰话说到一半,也看到那抹校服“学神”

    许盛拧开水瓶仰头喝了一口水,打算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然而张峰在他身边坐下了,像是想起什么,一脸凝重地拍了拍许盛的肩“说到学神,上回那件事我一直没好意思问你,后来发现实在问不出口”

    许盛被他拍得一愣。

    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十有是互换身体的后遗症,跟之前自己那一通胡来的骚操作有关。

    果不其然,张峰说“就是贴吧那个事,其实你也感觉出来了吧,我觉得学神喜欢你。”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昨天那声雷,许盛嘴里那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许盛后面话说得异常艰难“你觉得什么”

    张峰“这还不够明显吗,学神一个几乎不玩贴吧的人,为你写了五百多字的小作文,桃花般迷人的双眸你别跟我扯什么盗号不盗号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明白吗,求着孟国伟想跟你当同桌,又辅导你学习,这意思还不够明确还有网吧打架那天,我总算想通他急急忙忙跑过来是因为什么”

    他不是。

    他没有。

    但许盛无力辩驳。

    换回来之后他才真切感受到邵湛的人设被他崩成什么样了。

    许盛这哑口无言的反应更是给张峰信心,他觉得自己简直神了,临江六中最大的秘密被他撞破“行了,我知道有些事情我不该点破,这毕竟是你们俩的私事。”

    许盛打断“不是这个事情可能,和你想象的有误差。”

    张峰眼神充满笃定“我都明白的,跟我你还怕什么,我又不会说出去。”

    “”

    兄弟,你这样我确实是挺怕的。

    许盛最后叹口气“你他妈,滚去打球吧,快滚。”

    张峰抱着球上场。

    许盛在篮球场上坐了会儿,在天逐渐暗下去之前,才又点开微信把那句“周末回来”看了一遍。

    然后他随手把水瓶隔空往垃圾桶里扔,这才起身。

    “砰”

    一道抛物线划过,不偏不倚正好扔中。

    时隔一个月没回家,小区还是老样子,多了些绿化植物,从小区进去道路两旁栽上两排梧桐树。小区地段处于c市市区边上,并不会过分热闹,环境静谧。

    许盛开了门,玄关处灯亮着。

    他到家的时候女人也才刚从公司回来,身穿黑色竖条纹西装,简洁干练,长发微曲,正对着窗户打电话“没问题薛总,我今晚就让人把报表改出来真不好意思,我应该再仔细点的,不该出现这种纰漏。”

    许盛经过客厅,不轻不重地屈指在餐厅门口敲了两下,算是通知她自己来了。

    许雅萍又说几句才挂了电话。

    许盛原先给自己倒了杯水,见她挂电话,把那杯水推到她面前,然后整个人往椅背里一靠。

    桌上是从附近饭店里打包回来的家常菜。

    许雅萍道“突然有工作要做,没来得及买菜,就叫了点外卖。”

    女人看起来是很典型的职场女性,长得和许盛很像,尤其是眼睛,只不过女人的眼睛形状不如少年锐气。除了细微的眼角细纹,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从繁忙的工作状态里出来,女人满脸倦容。

    许雅萍说话语气带着职场上磨炼出来的、自己也不自知的强硬“听说你们昨天摸底考,考得怎么样”

    许盛也不在意,夹起一筷子菜“就那样吧,正常发挥,还有一百多分的进步空间。”

    别人考一百多。  到他这成了还有一百多分进步空间。

    许雅萍“”

    许雅萍捏着筷子,半天没有动,她似乎是忍了又忍,最后干脆放下筷子,主动挑破这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氛围“你是不是还是想着”

    “啪”地一声。  她的话没能说完,许盛也放下了筷子。

    空气好像突然间静止。

    沉重地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两个人都没提那个词,却和说出口并无两样。

    在这逼仄迫人的空气里,许盛下意识想抬手解开校服纽扣,才想起来他现在不是邵湛了,也并没有穿校服。

    半晌,许盛起身,张口说“妈,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许雅萍没说话,隐忍着,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许盛回来她是高兴的、她一半是懊悔自己性子急,把好好的一顿饭弄成这样,一半又是气,气孩子这个学习态度“你站住,你想去哪儿。”

    许雅萍也站起身,两人隔着餐桌对峙“我知道你还在怪我,甚至恨我,恨我干涉你。但是你现在还小,你对这个世界、社会的认知并不健全”

    “我出去转转,要是你叫我回来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许盛不太在意地说,“我们可能没有坐在这里一块儿吃饭的必要,还有,下次不用拐着弯问孟国伟我最近在干什么。”

    他现在这个状态和摸底考后,第一次被孟国伟叫过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刀枪不入。

    许盛说完,拉开了门。

    许雅萍是单身母亲,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工作,在生存压力面前,很多事物没办法兼顾。从许盛小时候起,只要她晚回家,许盛就被托管在小区楼下一家私人画室里。

    画室不大,学生总共就十几人,开画室的是一位美术老师,许雅萍记得老师第一次夸“这孩子有天赋”的时候,她没有当回事。

    在许雅萍的观念里,画画怎么能当正儿八经的工作要是喜欢,业余时间画一画没人拦着他。

    她就希望孩子稳稳当当的

    许雅萍对着对面的空位,无奈叹了口气,由于种种疲累,她缓缓阖上眼。

    许盛说是出去转转,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儿,站在街边走了两圈,拿出手机想看时间,解锁后手机屏幕上那张速写映入眼帘。

    这张像素模糊的日期下面的署名,是一个s。

    许盛也不知道怎么就绕回搬家前那片旧小区附近。

    小区楼下的那间画室还是老样子。画室半开着门,刚收到一批新学生,许盛靠近门口听见老师正在讲解基础握笔姿势“咱们拿笔,跟写字手势不一样,用我们的拇指和食指去拿这个笔,笔握在手心,拇指指腹压在笔杆上对,咱们这节课主要教握笔和排线。”

    画室里面还有一间隔间,是开放式房间,平时会有在画室学画多年的学生私下自己找时间过来画,没画完就会放在隔间里,因此这个隔间还有个外号叫“进阶室”。

    一张素描或是油画能画一礼拜的那种,精细度让人叹为观止。

    完全超出刚学画的那些同学的认知。

    就像你还在学五线谱,人家已经去演奏厅了。

    老师是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她身材纤细,白裙,长直发,说话时轻声细语说 “每人发一张画纸,这节课的重点就是把排线练好。”

    许盛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

    还是女人给同学们示范完,起身整理完画纸,把示范的内容贴在黑板上,回过头才看到他“许盛”

    许盛走进去“康姨。”

    许盛从小就这么叫,康姨笑了笑,没忍住多瞧了他几眼“高中学业忙不忙,好久没见着你了。”

    许盛“还行,我来附近买点东西,顺道来看看你。”

    “正好小凯在里头,”康姨哪里能不知道“买点东西”只是借口,当初许家母子闹成这样,但她没立场多说,指指隔间,“他前阵子还念叨你呢,你来他肯定高兴。”

    康凯是康姨的儿子,比许盛小几个月,也算是从小一块儿在画室长大的交情。

    康凯在听到那声“许盛”之后就扔下画笔出来了,他样貌周正,就是个子不高,见真是许盛,连忙把人拉近隔间“妈,你上课吧,那画不用你改了,我让盛哥给我改。”

    “你就是这么招待我的,”许盛在笔盒里挑了一支削好的铅笔,“一来就让我给你改画。”

    康凯“我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还好,凶起来简直就是母老虎。”

    许盛目光落在画架上那幅人头像上,给他调整局部形体结构。

    “难怪我妈总嫌弃我,让我多跟你学学,”康凯对着画纸半天没研究出来的形体偏差被许盛一眼抓到,“你还是人吗,我们的手构造是不是不一样。”

    手构造一不一样倒是不清楚,但许盛手指长,长得倒是比别人好看。

    许盛说“别自卑,勤能补拙。”

    康凯“操。”

    许盛“直面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把悲愤化为动力。”

    康凯“行了,你别说话了。”

    许盛不能在这逗留太久,改完结构,又强调了一下明暗,然后手一松,铅笔落到笔槽里去“后面的你自己画,我出去洗个手。”

    隔间里除了康凯还有一位在画色彩的同学,那位同学从许盛进来就频频往他们那儿看。

    原因无他。

    说着“我们的手构造是不是不一样”的康凯是画室里公认的画神,平时向来都只有他帮人改画的份,虽然没到考试时间,但以他现在这个水平拉去参加艺术联考,成绩随随便便都能稳在全市前二十名,在画室里就是开挂般的存在。

    “画神,”那位同学实在是好奇,涮笔的时候问了一嘴,“他是谁啊也是咱画室的很厉害么。”

    康凯语气漫不经心,说出口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要是画神,那刚才那位可能就没有词可以形容了。这么说吧,那位爷要是参加联考,全市第一估计得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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