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上,是分外好看的、缀着万千星点的夜空。浓厚的黑被装扮得梦幻而高洁,如同来自异世的祷告词,庇护着迷途的孩子远航。
——小王子定下了目的地。
哥谭,著名的罪恶之都。
虽然在黑暗骑士的“统治”下,罪犯们人人自危,有所收敛,但哥谭的犯罪率依然牢牢的占据了榜首——这座城市,烂到了根子里。
就算是黑暗骑士,也是靠“恐惧”约束罪犯。
亚尔林想:在哥谭,绝对不会再碰见彼得·帕克、查尔斯·泽维尔、洛亘·豪利特之类的人了。
谁都不会向他伸出手。
——我早该去哥谭了。
少年懊恼。
早点去哥谭,他便不必辜负帕克的热情、泽维尔先生的善意或洛亘老师的安慰……
总之。
跟他扯上关系,不算好事。
亚尔林把毛巾盖在脸上,吸纳着因脊椎处的疼痛而渗出的冷汗。他细白的脖颈微仰,喉结随着心脏的跳动轻轻起伏,透着病态的美感。
【小丑再度逃出阿卡姆疯人院!这座医院根本关不住一群高智商罪犯!就没人一炮轰了他们吗?!】
【哥谭警局:蝙蝠侠只是个暴力狂】
【被神遗弃的地方——】
……
关于哥谭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阿卡姆疯人院、暴力狂、神弃之所……这些普通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却令他轻嗤一声,满满的讥讽,混着虚无缥缈的迷惘。
在X学院的一幕幕——
无视了他的孤僻、围着他嬉闹的同学们,眉眼温和、眸光似水的泽维尔先生,全身是故事、神秘又充斥着男子气概的洛亘老师……
一切的一切,都在褪色。
这些洋溢着温馨与快乐的画面,随着汽车的行驶,一点一点的被封存进名为“从前”的木盒中,成为了最底层的秘密。
亚尔林按住毛巾,指尖发颤。
“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后悔?”洛亘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十分认真的话回荡于耳畔。少年微不可见的扯了下唇角,呢喃着复述。
——“不后悔。”
-
同一时刻。
纽约,皇后区。
在参观科学展览时被蜘蛛叮了一口,意外获得了超能力的彼得·帕克走出地下拳击场。他摸着口袋内的奖金,被头套掩盖的眸子弯成了月牙。
——赢!钱!了!
可以补贴家用,或者买乐高?
等肯的伤势痊愈,回来上课,我还能送他一份庆祝他恢复健康的礼物。
——越想越美滋滋。
心情非常晴朗的大男孩荡着蛛丝,纵横于高楼大厦间,自由自在的往家里赶。然后,他听见了一声枪响——
“砰。”
音量很大,划破了寂静的夜。
彼得·帕克反射性的望向声源处,没能及时的射出下一根蛛丝。他撞到坚硬的墙壁,一路惊呼着滚下地面,引起了开枪者的注意。
——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
他却怔怔的盯着躺在地上的人。
本……叔叔?
那滩渐渐扩散的血夺走了他思考的能力。少年害怕得浑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面罩下的眼睛瞬息间就盈满了泪水。
“……不。”
——不会的。
本叔叔应该在家里睡觉。
他不可能出现在这。
——“砰。”
第二声枪响。彼得·帕克凭借着蜘蛛感应,在子弹发射的刹那翻身,躲开了致命的一击——属于本·帕克的血浸湿了他的手套。
这么近的距离。
这么熟悉的脸。
——他该怎么欺骗自己?
愤怒与绝望猛的冲上心扉。在反应过来之前,少年已经狠狠的将开枪者砸进了墙壁内。灰尘和墙块夹杂着罪犯的血,扑簌簌的落到地上。
枪往下掉,泡进血里。
“……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松开手,任由罪犯奄奄一息的沿着墙壁滑至地面,再轻手轻脚的抱起大半个心脏被枪轰烂——明显没办法抢救的——本·帕克,射出了蛛丝。
彼得从未试过单手荡蛛丝,动作生疏极了。失去意识的本·帕克抱不住他,总是东倒西歪的,使他不敢放开手脚赶路。
跳了几条街都找不到一辆车。
仿佛全世界都在针对他。
少年感受着本·帕克愈来愈冰冷的体温,眼泪抑制不住的渗出眼眶,模糊了他的视野——“砰。”
他再次撞了墙。
头罩被棱角划破,割伤了脸。
彼得不敢停下脚步,亦不敢去探本·帕克的鼻息。他不知疲倦般的荡到医院,把生命迹象完全消失的本交给了医生,然后颤抖着手拨通了梅姨的电话。
“梅,本叔叔——”
他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语序不清的讲诉了本·帕克的遭遇。
“我该怎么办?梅。”
“……冷静,彼得。”心情同样混乱的梅·帕克勉强维持住镇定,条理清晰的安排道,“我先报警,防止凶手逃跑,再去医院跟你汇合。”
“你记得凶手在哪吗?”
“在——”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被怒火、惊慌和恐惧遮掩的记忆片段慢慢的浮出水面。说出地址的前一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见过那个凶手的。
他曾见过他抢劫。
可他胆怯了。
他没有对上一个被抢的人伸出援手,没有将他送进警察局,没有做自己能做的事——
如果……
如果,他当时勇敢一些。
如果他提前教训了这个罪犯……
彼得·帕克被在身体里疯蹿的愧疚与痛苦压弯了背脊。他捂住额头,蜷缩成一团,近乎崩溃的重复道——“对不起,梅。”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我可以救下他的。”
——“对不起。”
梅·帕克迟疑片刻,轻轻的唤出了他的名字。
“……彼得?”
电话对面只余下少年的哭泣和接连不断的道歉。于是梅果断的放弃了追问地址,拿着车钥匙出了门:“彼得,我马上就来。”
“别害怕。”
“梅姨马上就到……乖乖的在医院等我,好吗?”
——彼得没回话。
他缩在医院的长椅上,一身破旧的、脏兮兮的手缝制服,身侧放着被泪水打湿的头套。少年的侧脸染着血,瞳孔绯红。
他仿佛是装了发条的机器——
“对不起,梅。”
——反复的,不停的道着歉。
梅听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她家的小少年。
终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了难以愈合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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