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透着窗户照进屋里时, 容悦才醒来。
她尚有些乏意, 半靠在床榻上, 玖思拿来用凉水湿透的帕子,敷在脸上,她才觉得清醒了些。
她稍动了动, 就觉得身子酸痛万分, 她让玖思将下人打发到外间, 借由病了的借口,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不起来。
一想起昨夜里的事情, 她便觉面上有些发烫。
她双手捂脸, 就算旁人并不知晓昨夜之事, 她依旧羞地并不想见人,她背过身子, 面朝墙壁, 忽地听见玖思的惊讶声“少夫人的梳妆台怎么被人翻过”
容悦身子一僵, 攥紧手帕,没有理会她的话。
下一刻, 她就听见“怎么少了一支步摇”
玖思气得脸色通红, 虽然少夫人近日为了避嫌,没有戴步摇,但是梳妆台里有哪些首饰, 她都是记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 那支步摇还是少夫人较为喜爱的一支。
她不知昨日的事, 只当被人偷了去,当下骂出声“哪个眼皮子浅的干出的事,被我查出来,要她好看”
容悦憋得满脸通红,也有些不敢置信,步摇没了
她瞬间意识到步摇的去向,当下有些头疼地皱起眉头,哭笑不得,连忙叫住要喊人的玖思,咬着牙才说出
“玖思我知道步摇去哪了,别声张”
玖思瞧见她通红的脸颊,瞬间了然,轻咳了一声,眼神飘忽着,想到自己刚刚骂了简毅侯,赶紧讪笑了两声“少夫人可觉得饿了奴婢这就去叫人传膳。”
而此时的厉晟正在城主府,一脸笑意,满面春风,和颜悦色得让瞧见他的人都觉惊讶,丝毫不知容悦此时的窘迫。
只有庄延跟在他身后,想到今日看见的那支步摇,就嘴角轻抽了抽。
当晚看见侯爷拿着从京城送来的那支步摇朝外去的时候,庄延一脸冷漠,丝毫不觉得惊讶。
直到躺到午后,容悦才觉得好了些,换了里衣,并未下床。
她昨日就听说了容研被安排住进了她旁边的院子,在知道容研等在花园里时,就知道了她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偶遇这一招,用过一次后,再用就不灵验了。
可她想不出,容研还有什么旁的法子,能够遇见那人
容悦端着药碗,知晓厉晟对容研没有心思,她反而起了一分看戏的兴致,她对玖思吩咐着“你去瞧瞧,容研在做什么”
府上没有第二个姓容的,玖思自然知道她是在说谁,当下有些不解
“少夫人,你不生气了”
昨日她将消息传回来时,少夫人虽然没说,但是面上神色却是瞬间浅淡下来,看得她小心翼翼伺候着,不敢惹她心烦。
容悦一怔,敛下眼睑,说“我生什么气”
怕她追根究底,赶紧催道“好了,快别问了,赶紧去。”
玖思连连点头,等她出去之后,容悦反而是蹙起眉头,有些不自然地翻着医书。
她昨日有生气吗
她咬了咬唇瓣,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她好似有些了然自己昨日为何心底不舒服了。
等到玖思回来后,她才回了神,将刚刚的念头抛开,玖思带回来的消息,并不是容研的,而是关于周方琦的消息。
容悦一脸惊讶“你说什么周方琦跑出来了”
周方琦染上疫病后,并未回周府,而是待在罗府,就在罗玉畟旁边的院子里,这段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险些让容悦忘了这个人,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周方琦跑出院子,本是没有什么稀奇,可偏偏他此时染上了疫病,这就不一样了。
这一番折腾,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与他近距离接触
玖思狠狠地点头“千真万确奴婢亲眼看见的表少爷他眼眶通红的,朝前院跑去了。”
“不过,表少爷脸上倒是没有挠破的地方,看上去比少爷好多了。”
容悦眸色轻闪,对此也不意外,罗玉畟的情况,有她干扰,自然是会越来越严重,但是周方琦却不一样,他日日喝着解药,又有仆人细心照顾着,就算是痊愈了,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他这副模样朝前院跑什么
难道
容悦突然坐了起来“快去前院,去看看少爷怎么样了”
她心下紧绷,除了罗玉畟,她想不到谁会让周方琦如此失态。
玖思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了,很快就转身朝外跑去。
整个罗府似乎都喧噪了起来,院子外传来丫鬟的议论声,容悦拧着细眉,眸色轻闪,倒是按捺住性子,没有起身。
很快,玖思就回来了,面色有些纠结,容悦疑惑“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奴婢也不知该怎么说,”玖思有些迟疑,带着几分气愤和厌恶“少爷的确有事,却和之前也没大的区别,是这次疼得受不住了,竟用鞭子打死了一个奴仆,这事传到表少爷耳里,之后就成这样了。”
“鞭子”容悦拧着眉,有些不敢置信“他哪来的鞭子”
明知他得了病,情绪不稳定,此时还给他鞭子,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
玖思面上有些一言难尽“奴婢也问了,是夫人给少爷带去的。”
容悦面色变了变,有些难堪。
不管是在容府,还是在罗府,纵使她处境再如何差,却也是主子。
可即使如此,她依旧对罗府不将奴才当人看的行为不敢恭维。
若是奴才犯了错,她还不至于如此,可她却清楚,周氏将鞭子给罗玉畟时,定是抱着让罗玉畟舒心的想法,她也定是猜到了罗玉畟会拿那些奴才出气。
她问玖思“在此之前,前院可有奴才受伤”
“有陈宇他们都受了伤,只是之前消息没有传出来罢了,今日的事闹大了,夫人未能封得住口。”
容悦闭了闭眼睛,心中只能想到,果然如此。
今日已经死了人,之前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征兆。
她扯了扯嘴角,心底有些凉意,她忽地想起,在她没有让玖思去找厉晟之前,她被罗玉畟关在院子时的处境。
若是她当初没有去寻厉晟,她如今还会不会坐在这儿
罗玉畟总是一次次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他的狠心。
“你回来时,前院是何情景了”
“夫人赶到那里了,奴婢远远瞧见夫人,就跑了回来,不过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夫人让下人闭嘴的消息。”
玖思也说不清心底是何情绪,奴才的命不比主子,死了也就是死了,没人会为了一个奴才去报官,即使报官了,有时也没用。
因为有些奴才是签了死契,就是将整个人都卖给了主人家,命都是人家的,纵使死了,也不会有人管。
容悦让玖思不要再出去,此事,她们根本管不了。
在罗府没有倒下之前,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只是到傍晚时,传来的一个消息依旧让容悦险些扔了手中汤药“畔昀小产了”
比她想要中要来得更快。
她再也躺不下去了,之前下人死了,她可以当作不知道,因为罗府定是不想此事闹大。
但是如今畔昀小产,若是她不到场,周氏定是会对她不满。
玖思连忙伺候她穿衣,根本来不及收拾,她领着玖思忙忙朝畔昀的走去,经过花园时,恰好撞见刚回府的厉晟,她顿时停下来,望着四周的人,服身行了礼。
厉晟止住自己要扶起她的动作,见她匆忙,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以为她是又要赶去前院
“少夫人这么急,是要去哪儿”
容悦和他交换了个眼神,知道他误会了,有些无奈,解释了一句“府上姨娘小产了,我正要赶过去,侯爷容我告退。”
她来不及多说,忙忙行了个礼,就越过他离开。
厉晟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想起她刚刚的发髻似还有凌乱,皱起的眉头一直未松,反而有越皱越深的迹象。
府上姨娘小产何时需要正室主子这般匆忙赶过去
大明朝律例,对庶出和妾氏较为苛刻,是以,容悦此般行为,忽地让厉晟更深刻地知晓了她在府上的地位。
说不清那一刻的感受,有些心疼,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按紧了扳指,收回视线,眸子里有些凉。
庄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神色,并不如何知晓他心底的想法,只问“侯爷可需属下去查查”
府上姨娘小产,谁知真相是什么,又是否冲着那位而去。
厉晟踱步朝院子走去,闻言,不过是轻轻颔首,轻挑的眉梢似都透着些许冷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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