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

    在场的丫鬟婆子一下子都惊呆了, 大家都多少有所耳闻磙妃是个难缠的主儿,没想到磙妃竟然是如此难缠, 竟然在新婚之夜罚新娘去跪祠堂。

    这新婚之夜, 去跪了祠堂,说出去, 这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事情。

    房妈妈到底还是有几分精明的, 房妈妈劝磙妃“娘娘,这到底是新婚之夜,这夫妻两个人去跪祠堂,怕是不吉利吧。”

    磙妃一向是跋扈任性惯了的, 只道“孝敬列祖列宗有什么错,怎么, 孝敬列祖列宗还需要分时候不成”

    房妈妈在磙妃身旁伺候多年,深之磙妃这迁怒他人的本事了得,她若是在徐琳琅这里落了下风, 那必然是要迁怒自己的, 所以, 一般若不是极其离谱, 房妈妈是不敢硬劝的。

    谁让皇上都一直纵着磙妃娘娘呢,宫里多是循规蹈矩的妃子, 就磙妃娘娘一个任性娇嗔,皇上许是觉得娘娘特别, 也便纵着她的性子, 这便让磙妃娘娘愈发的猖狂了。

    房妈妈也不在劝, 自家的这位主子,可是有着万岁爷撑腰呢,她以前做了霸道的事情,皇上最多也便是训斥几句便过去了。

    皇上不处置娘娘,皇后更是不会动娘娘。

    这总是有人,就天生好命,就能活得恣意。

    徐琳琅和朱棣来到了祠堂,跪在朱家三代的祖宗像下。

    皇家自是有祭祖的宗庙,不过朱棣出外立了府,自然也是要供奉先人的,祠堂是自然要修的。

    新修的祠堂里还有一股清新的杨木香气,伴着祠堂里面的燃烧的焚香味道,倒是很让人舒适。

    大德子忙吩咐下人在祠堂里多点了几十盏蜡烛,祠堂内立马亮如白昼。

    徐琳琅和朱棣俱都穿着一身大红吉服,二人在祖宗画像下面的软垫下跪了下来。

    二人向遗像上了香,朱棣开口道“委屈你了,这样的日子,却要你过来跪祠堂。”

    “我那母妃,一向任性,我身为人子,难以反驳,总归是我对不住你”

    还没等徐琳琅说话,秋檀气不打一处来“燕王殿下,你说以后我家小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感情是诓我家小姐的,这才是成婚的第一晚,就过来跪祠堂了,我瞧着,你是一点儿都护不住我家小姐。”

    阿筠忙上前捂秋檀的嘴,但是秋檀的力气大,阿筠哪里能捂住她。

    “秋檀,休得胡说,磙妃娘娘是王爷的母妃,他身为人子,自然有不得已之处,况且,他已经陪着我过来跪祠堂了,他已经做了他所能及的事情,你不能这样说。”

    出口的却是徐琳琅。

    朱棣道“秋檀说的有道理,你也别训斥她,她也是护你心切。”

    朱棣又转头看向跟过来的大德子还有一众下人,吩咐道“你们都去祠堂外守着吧,有什么吩咐本王会叫你们的。”

    大德子带着人退下,秋檀和阿筠自然也跟着退下了。

    秋檀出去的时候,还是有些气呼呼。

    祠堂里只剩下朱棣和徐琳琅两个人,满屋子都是摇曳的烛光,这景象倒是绝美。

    待人都退下,朱棣道“大约再过上一年多,我们便可去北京就蕃,到时候,你便不必受我母妃的刁难了。”

    徐琳琅笑笑“你也不必自责,方才你能在磙妃娘娘面前帮我说是,就已经超过大部分男子了,当今世道,人都说百善孝为先,人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所以,大部分男子,当自己的妻子受了婆母的委屈,若是妻子抱怨,多半是要说妻子的不是,你能帮我说话,可见你并非愚孝之人。”

    朱棣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大多人认为这话的意思是天下没有不对的父母,父母养育子女,对子女恩重如山,所以无论父母做了什么都没有不对的。”

    “这般下来,若是说了父母的错处,那便是大逆不道,便是辜负了父母的养育之恩,所以,当今世上,作为子女,若是说了父母的错处,那便是大不孝。”

    “实则,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话说的是,天下父母对子女的心意都是出于关爱,这便没有什么错处,可是这并不是说她们的所作所为便没有错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是说当了父母,便没有错处。”

    “所以,我不会一味愚孝,偏袒母妃。”

    徐琳琅暗想,亲子尚不能违背,朱棣是磙妃的养子,他若是违背了磙妃的意愿,那他受到的不孝的责备会更大吧。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天下父母的心意没有错,可是磙妃,待朱棣,并无心意。

    徐琳琅突然觉得,朱棣也并不容易。

    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强大的样子,他一直都是给与的那一方。

    实际上,回到这个年纪,他拥有的,实在太少了。

    他没有真心关爱他的母亲,为着自保,他只能藏起自己的文韬武略,因着这个,皇上也并不看重他,皇子们之间,也多的是明争暗斗。

    为着避嫌,他也不能和那些个同龄的世子们走的太近。

    所以,很多时候,他也是孤独的吧。

    徐琳琅看向朱棣的眼睛“你能这般想已经很是不易了,方才在月中阁的时候,你说,我以后想做什么便放开手脚去做。”

    “那么,以后我和磙妃娘娘之间的事情,便是我们婆媳两个人的事情,你无需帮着她,更无需帮着我,我自会想办法和磙妃娘娘平相处,这样可好。”

    徐琳琅知道,若是磙妃是朱棣的生母,那么,她和磙妃之间,朱棣的作用不可或缺。可是,朱棣并非磙妃亲子,磙妃并不会为朱棣真心着想,所以,她和磙妃之间,并找不到一个平衡调和的点。

    朱棣点了点头“如今你是燕王府的主母,上如何待父母,下如何待子女,都是你操持的事情,你只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旁的,一概你做主。”

    徐琳琅道“等到过了这日以后,你便找个不重要但是很忙的活计差事去做,磙妃娘娘让你做什么,你只管说抽不开身,剩下的,就交给我来。”

    “现在我们的做法,便决定磙妃娘娘能不能在我们就蕃之前的这段日子消停下来。”

    朱棣点点头“但听王妃安排。”

    徐琳琅又一次切身的感受到了嫁给朱棣的好处,朱棣是个很通道理的人,他不顽固,不迂腐,很是明白道理,而且,他很是相信自己。

    她们之间的默契,让她可以不费力气就去做很多的事情。

    当今世道,大多数姑娘,嫁了人之后,便是夫君说什么她便做什么,稍有不顺夫君的意,还要被夫家拿出“出嫁从夫”这话来训斥。

    朱棣能让她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已经十分难得。

    朱棣和徐琳琅在祠堂跪了一夜,二人聊了很多。

    朱棣说,自己的心愿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朱棣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雄心壮志。

    徐琳琅笑笑

    “为天地立心,这太难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行的端立得正以身作则,以一己之力影响他人。”

    “为生民立命,这便要让民殷富,民若要殷富,便要有好政令,我们不在那个位置,便只能帮着做好政令,赈灾,开渠,开荒,都是一种。”

    “为往圣继绝学,这个若是财力允许,我们便可把便要把前人所有的书作都整理起来,流传下去。”

    “为万世开太平,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位君王能够真正的做到,纵然像秦皇汉武,也没有真正的为万世开太平,不够,若是能平定四方,为现世开太平,以属不易。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啊,平定北境,那便是算是开太平了。”

    “这些事情啊,看着遥远,实际上,我们从小处做起,越做越多,有朝一日,也是能够实现的。”

    朱棣看着徐琳琅,她能懂他的志向,她不觉的他想的遥远,不觉得他说的不切实际,她甚至能够把他远大的志向和实际的情况联系起来。

    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就蕃北平之后,打到瓦剌的老窝,为大明平定北境。

    之后,若是他还活着,他要找人修通已经堵住的京杭大运河,他要让北平的经济富庶,让北平的百姓富足。

    他还要找人修撰典籍,把前人留下的所有书料都集中在一处留给后人。

    他并不想做个清闲富贵王爷,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朱棣长了这么大,像是第一次遇到了知音。

    这些话,和旁人,是说不成的。

    旁人会认为他白日做梦,会认为他闲操心,还会认为他有不臣之心。

    所以,一直以来,他只把这些,全都暗暗放在心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看向漠北的方向,暗想等他日,他会率领大军踏平侵犯大明的瓦剌。

    祠堂摇曳的烛光里,朱棣和徐琳琅说了一夜的话。

    朱棣说他的希望,他的抱负,他想去北平后展开的宏图。

    徐琳琅说她在濠州时候的美好时光,她下河捉鱼,和小伙伴玩泥巴垒宫殿,她去野外采的一大束花。

    好像时间只过了一会儿,东方就天光倾泻了。

    朱棣和徐琳琅回屋各自换上入宫行礼的衣服,便去了宫中给皇上、皇后和磙妃请安。

    徐琳琅到了皇后宫中,皇上在,一众妃子都在,唯独磙妃不在。

    这样重要的日子磙妃也能来迟,皇上面上露出了几分不悦。

    徐琳琅和朱棣一一向皇上、皇后和各位妃子请了安。

    皇后娘娘问话的时候,才知道磙妃昨天让朱棣和徐琳琅昨夜在祠堂跪了一晚上。

    皇上和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恰在此时,磙妃才着着礼服走入了皇后宫中,一边进来,一边还在责备徐琳琅“你早上怎么能自己便入宫了,不知道该去请婆母吗。”

    磙妃一向起的晚,起床气颇大,昨日闹腾到了半夜,磙妃早上便起不来,房妈妈去叫磙妃,磙妃睡梦中直道谁若是再叫她便拉出去砍了。

    如此,磙妃便起晚匆匆忙忙才从燕王府回来,又换了礼服匆匆忙忙赶到了皇后宫中。

    一向纵着磙妃的朱元璋听了磙妃的话,眉头也皱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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