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顾望没跑, 也不怕,他就是嫌麻烦, 能不撞上, 就尽量不撞上。

    漆黑的教室, 从走廊透进来的光只能使人勉强非常勉强的看见哪儿有桌子, 哪儿没桌子,室内朦胧。

    又暧昧。

    在无人察觉无人看见的教室死角,他们也曾亲密无间。

    “哇我们班男生真的无聊, 除了偷偷关灯他们还会什么”

    “算了反正也下课了。”

    “走吧走吧。”

    教室里剩下的几个女生走了, 顾望垂着眸,表情温顺,手肘往后一顶, 直接击在贺清桓的腹部。

    贺清桓闷哼一声,又笑了。

    “望望, 接着打。”

    他不肯松手。

    顾望硬是掰下了贺清桓的手臂, 转身微微仰脸看着贺清桓。

    室内太暗了, 这里又是死角,走廊的灯不管是从前门还是从窗户都照不到这里,但顾望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对方心情不错。

    贺清桓低声道, “运动会我会赢了巧克力,我记得你喜欢。”

    原身是挺喜欢巧克力,不管是苦得要死的纯巧克力或者其他, 而顾望讨厌巧克力, 贺清桓其实也讨厌。

    “我不喜欢。”顾望说, “我不要。”

    他拒绝意味太明显,表情太抗拒,眼神太冷漠,贺清桓嘴角的笑渐渐淡去,他看着面前的人,一直刻意压制的戾气和控制欲不要命的往上翻涌。

    眸色比室内还要漆黑。

    但他没动顾望,他推了顾望左肩一下,顾望连着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恼怒的看着贺清桓。

    顾望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贺清桓淡淡道,“望望,回家吧,现在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顾望愣了一下,动作比脑子要快,走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门撞在门框上又弹开,贺清桓的侧脸显露在昏暗的灯下,冷淡又阴郁。

    顾望下楼是用跑的,不是怕,是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跑下楼,出了校门,看见顾大志才觉得踏实了些。

    跟贺清桓待在一起,像是整个人悬在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摔得稀巴烂。

    顾大志打开车门,看着顾望上车系好了安全带,边掉头边说,“你奶奶今天住院了,你放假了去看看她。”

    “怎么住院了”

    顾大志讲到这个就烦得要死,他气得不行,“她有支气管哮喘,她自己也知道,昨天晚上偷喝了冰箱里的米酒,今天早上你去学校后就开始咳,到了中午就开始喘不上气,下午连路都走不了了,说了别吃冰的,说不听,还犟”

    顾大志跟说小孩儿似的,他身为家长,也是操心,顾奶奶性子是活泛了些,管不住,也说不听。

    老人有自己的一套歪理,她比你还能掰扯。

    顾望有些担心,“医生怎么说”

    “先住院观察,年纪大了,还有并发症。”顾大志叹了口气,眼圈也跟着红。

    顾望心里发酸,只能安慰,“爸你别担心,这种病没事儿。”

    顾望不记得原身的奶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对,是去世了,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原身出事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下顾大志和杜丽平两个人了,顾奶奶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可能也是作者伏笔埋多了连自己都忘了,一些配角写着写着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顾大志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说,“哦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国外读大学么,我给你联系了一些专门负责留学的地方机构,你看看”

    顾望愣住了,“国外读大学”

    顾大志一看顾望这模样就明白了,“你给老子又跑火车是不是我让助手忙活了好几天,你又是一时兴起。”

    顾望也懵了,他安抚顾大志,“我开始是想去,后来觉得自己英语不好,还是算了。”

    顾大志哼了一声,“还挺有自知之明。”

    顾望,“”

    书里没提到过原身要去留学的事情,实际上最后原身也确实没出国,他成绩不好,但最后因为贺清桓挑灯努力,上个普通一本还是没问题。

    高考填志愿,他想离贺清桓的学校近些,填了a大对面的一所野鸡二本,是瞒着顾大志和杜丽平填的。

    顾大志在知道之后第一次打了原身,杜丽平一晚没睡,原身看见她在哭。

    顾望挺唏嘘的,原身这是为了贺清桓,完全没了自我,跟入了魔一样。

    家里没了顾奶奶,一下子清净了许多,顾奶奶每天除了出去跟她的老姐妹每天撕逼跳舞之外,就是等顾望回家,然后围着顾望转。

    同样溺爱顾望的顾大志有时候都看不过去,他好几次忍不住跟杜丽平说,“你说,望望这样子,会不会被妈宠废了”

    杜丽平瞥他一眼,“你哪来的脸说”

    顾望吃葡萄,顾大志能在旁边帮忙剥皮喂嘴里,那时候顾望还是因为打游戏没时间。现在顾望整天闷在房间学习,他除了转发惊十八岁小伙熬夜复习一夜白头之类的公众号文章,就是在一楼捣鼓了个健身房出来,生怕顾望把身体学垮了。

    顾望要是被宠废了,顾大志和顾奶奶都有责任。

    顾望洗完了澡,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不放心,穿了外套蹑手蹑脚的出门,打车到顾奶奶在的医院,顾大志给他说了科室和病房。

    他在护士站问了病房,推开单人豪华病房的时候,顾望看见那个小老太太坐在窗户边上,在看市里的霓虹灯。

    顾望喊了声奶奶。

    顾奶奶惊讶的扭头,她还吸着氧,打着吊瓶,不能到处跑,不然她肯定第一时间就跳起来了。

    她高兴完,又开始嘀嘀咕咕的数落顾望。

    “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十点半了你明天不上课了”

    “你爸在家弄了个健身房,你以后每天记得练练,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考不上大学就算了,我们老顾家养你还是没问题的。”

    “你爸送你来的这缺德玩意儿”

    顾望给她倒了杯温水,“没,我担心您,我自己来的,他们不知道。”

    顾奶奶不好意思的哼了声,继续叭叭,“这么晚了,你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我在医院有医生护士我好得很,要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她嘴上这么说,脸上眼里都是笑和欣慰。

    顾望也没打算待多久,他就是过来看看,不然总觉得不放心,陪着唠了一会儿,顾奶奶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跟贺家那小子怎么样了”

    顾望贺家那小子

    顾望眨眨眼睛,想套话,“奶奶你跟他比我还熟吗为什么叫贺家那小子”

    顾奶奶对着自己孙子有什么说什么,“他外婆有时候会跟我跳广场舞,跳了两三个月我才知道她外孙叫贺清桓,那老婆子心机重,跟谁都不说话,跳舞也垮着脸,还是我教了她几个动作,她也就跟我熟。前两天她跟我说她外孙又考了多少名啦,什么长得帅啦,什么家里都怕他啦,我听着就觉得怎么和你跟我说的那个男娃挺像,一问,就知道了。”

    顾望,“”

    这圈子绕得挺大,挺有缘分。

    但现在最重要的显然是,为什么顾奶奶也知道贺清桓原身还向谁炫耀过贺清桓

    顾奶奶自顾自的继续说,“我没见过那孩子,但听你们说,都知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望望啊,你要不起这种人啊。”

    老人看得比谁都透彻明白,顾家人本性单纯纯良,贺家水深且黑,顾望跟贺清桓不合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顾望点点头,“我知道。”

    顾奶奶看了他一会儿,摆摆手,“我打电话让顾大志来接你,这倒霉玩意儿,自己儿子溜出门都不知道,我看他那个助手猴精猴精的,肯定捞了不少油水。”

    顾望,“”这两者还能联系上

    顾望好说歹说,劝住了顾奶奶,顾奶奶硬是要送顾望到电梯口,顾望一路扶着她,听她在耳边念叨,觉得无比的安心。

    不管是站在原身的位置,还是顾望自己,他都不希望家里人出事。

    “望望啊,你最近有点瘦了,别熬夜学习了。”

    “嗯。”

    “那个贺家小子要是你实在喜欢,咱们再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顾望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为了哄顾奶奶开心还是别的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就是有一个问题,是你嫁过去还是他嫁过来呢”

    顾望,“”

    顾奶奶还在危险期,她这样出来,护士站值班的护士吓了一跳,赶紧让在旁边整理医嘱的两个实习生过去扶着。

    顾奶奶扒着电梯,嘴里还在骂顾大志倒霉玩意儿,顾望朝她挥挥手,她也朝顾望挥挥手,直到电梯门彻底合上,顾奶奶朝搀扶着自己的两个小姑娘炫耀道,“我孙子,是不是特孝顺,特帅”

    不管是亲人还是喜欢的人,你就是会忍不住朝别人炫耀,就像顾望于顾奶奶,贺清桓于顾望。

    两个实习生真心实意的附和,“孝顺孝顺,帅帅帅,我们送您回病房吧。”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市里依旧灯红通明,来往车辆行人如流,街灯点缀在街道两旁,人行道上有各种摆摊的,烟火气比白天要重。

    顾望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的长款风衣,灰色的运动裤,一看就是急匆匆就家里跑出来的,他跟街上打扮潮流的路人格格不入,他看起来格外的干净清新。

    广场上有流浪歌手在唱歌,穿得很嘻哈,一头五颜六色的脏辫,但唱的却是缓慢的民谣,青年坐在高凳上,嗓音低沉深情。

    顾望会停下来听是因为这首歌他很熟悉,他第一首能完整弹出来的曲子就是它。

    送先生

    顾望有些惊讶,这首民谣是他本来的世界里的,他在书里好像也没见作者有提过,青年唱法有自己的特色,许多调子都做了改动,但顾望听歌词还是立马就听出来了。

    “大概是有点巧,

    你看着我的时候,

    我也看着你,

    但你是看我一眼,

    我是看你,好多好多眼

    亲爱的先生,

    你再看我一眼,

    你应该能爱我一点。”

    青年偏着头,唱得很是认真专注,顾望出来没带现金,也没看见地上有二维码,他站着听完了整首歌,看着青年抬头,用嘴型说了一句“很好听”。

    顾望表情真诚,青年笑得很开心,搞艺术的大概都这样,夸他的作品好,比给他钱要更加的令人愉快。

    顾望站在路边打车,汽笛声与身后广场的喧嚣掺杂在一起。

    顾望脑子里又冲出了一些画面。

    看场景好像是在学校,是在大礼堂,原身拎着一把吉他,直接从台下跳上了讲台,视角切换到原身身上。

    第一排的位置坐着的是,贺清桓。

    明明是一身名牌,招摇又狂妄的男孩子,他应该跳街舞,或者唱ra,但他搬了把椅子,唱的是情歌民谣。

    本来就长了一张乖顺的脸,安静下来就格外的蛊惑人心。

    “你再看我一眼,

    你应该能爱我一点,

    我每一天,

    会想你一千遍,

    亲爱的先生,

    你应该看我一眼,

    你一定能爱我一点。”

    原身没唱完,贺清桓站起来就走,男孩子把吉他一扔,从台上跳下来,这是顾望第一次看见两个人的相处。

    听见两个人的对话。

    原身伸手去拉贺清桓,贺清桓站住后看着原身,原身笑得有些讨好,“我写的,送先生好不好听我写给你的。”

    贺清桓顿了一下,勾了勾嘴角,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伤人,“一般。”

    原身有些不好意思,啊了一声,然后说,“其实我也觉得一般,那我再改改,下次国庆晚会,我再唱给你听啊”

    贺清桓张嘴说了一个字,画面失声了,也消失了,顾望在原地怔了半天,看见一辆空车过来,伸手拦车。

    出租车减速在他跟前缓缓停下,顾望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他一进去,刚带上门,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同样是清冽的薄荷味,柔软的毛衣擦过顾望的脸。

    顾望僵住。

    贺清桓的手指顺着顾望脊椎一节节往上攀爬,最后停在顾望的后颈,轻轻的按,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怎么一个人这么晚了还往外跑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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