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孟懵了一瞬,算是彻底明白了杨主任说的环境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低低笑了一声。
一见面就要勒人脖子的同桌,他活这17年,是没见过第二个。
电话那头赵浩听见声音,忙问:“怎么了?”
“没事,晚上给蚂蚱带点零食过来,先挂了。”顾孟挂了电话,塞校裤口袋里。
绳子原本就没系,这时候重量一坠,整条裤子便半拉拉往下掉,斜斜地露出内裤边。
顾孟毫不顾忌地对上窦深眼睛,唇角笑意未散,“自己来拽。”
窦深眯了眯眼睛,一挥手直接抡了过去。
这一拳压根没留力,擦到脸边的瞬间,顾孟侧身躲过,余光瞥见窦深抬膝,又快又准地顶到他肚子。
“操!”顾孟吃痛,低声咒了一句,转手弓腰握住窦深手腕向下一扳,“真打啊。”
窦深右手被抓住,顺势侧身,用腰腹力量袭过去,再猛地一转,抬脚就踹,顾孟差点跪下来。
他认真了起来,根本没想到八中还有这种人才,左手用力抓紧窦深手腕,余光瞟见一片光滑的白色上指腹按压出鲜嫩的粉。
顾孟深吸一口气,忽略身上痛感,手腕用力迫使对方转了个方向,呈现出背对自己的姿势,胳膊向上箍住他脖子,低声道:“别打了,我道歉,同桌。”
要是到这时候还不知道这就是自己那个刚开学就逃课的同桌,顾孟愧对附中第一学霸的称号。
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姿势,顾孟青筋迸现,贴着浑身上下最脆弱的一个部位,只要轻轻一扭,准保窦深要去打支架。
可是窦深躲都没躲,也没搭理他,眼睛眯了眯仰着头往后顶,右手向下。
顾孟以为他还要打,刚打算投降认输,下一秒却倏地瞪大了眼睛。
“我……艹!”顾孟低头,一动都不敢动,“你玩阴的啊,兄弟。”
窦深拽住绳头,在食指上轻慢地绕了一个圈,“你让我拽的。”
蓝色的校裤,白色的棉绳,牛奶般白瘦细长的手指,顾孟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漫不经心地往外拽裤绳,赶紧松开他脖子自己拉住另一角,“别吧。”
“别你大爷。”窦深手指用劲,向外猛地一抽,顾孟一手拽着另一头,另一手按在窦深手上,“哥,咱别这样。”
“谁是你哥,松手。”窦深道,眼睛向下,盯着他那条被拽到快变形的校裤,正打算一鼓作气给他拽出来算了,厕所门口却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看见窦深顿了一下,“逃课回来了啊……”下一秒整个人愣在小便池边,手拉着皮带,嘴巴微微张开。
学校男厕小便池对着隔间门,他能清楚地看见这里站了两个人,窦深几乎是向后靠在另一个人胸膛上,视线往下,这人手还正抓着人家裤绳,两人身后隔间阶梯下歪歪扭扭地躺了一条狼狈不堪的破洞牛仔裤。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扯下来的。
他尿都给憋了回去,骂道:“给我撒手!”
窦深皱了皱眉,依言松开手。
“你们两个,出去站着,等会跟我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稀稀落落地坐了几个老师,周凯带着人走到靠窗一张桌子前,“陈老师,这俩都你们班的吧?”
老陈是七班班主任,教语文,正戴着副眼镜改试卷,旁边放了张成绩单,前三名名字连在一起画了一个圈,闻言他抬头向周凯身边看,只扫了一眼就转回试卷上,“不是。”
窦深唇角微勾,顾孟在一边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周凯瞠目结舌,“不是啥啊不是,就这窦深,你说他不是你们班的?全八中谁不知道这小霸王高二七班的?!”
老陈笔尖停顿,抬头,用一种极富引申含义、简称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你不是知道吗?”
还问个屁。
周凯:“……”
窦深没忍住笑出声来,老陈警示地扫他一眼,他立马收住,周凯顺下去那口气,“上课时间!我就先不说窦深早操当着全校面逃课这事了,他上课时间在厕所跟人打架这事你不管管?”
老陈终于收了笔,双手交叉支在办公桌上,“你们俩打架了?”
窦深顾孟异口同声:“没有。”
“你再说一句没有!我亲眼看见你拽着人家裤带子不松手!”周凯心理有些崩溃。
窦深面不改色,“他刚转学过来,不会穿裤子,求我给他系蝴蝶结。”
顾孟:“我不会个……”
屁字消了音,顾孟对上窦深眼神,话全给吞了下去,看着窦深脸说:“我不会。”
老陈点了点头,“友爱互助,这是好事啊,周老师你打扰人家小同学干嘛。”
周凯心想我听你们师生三个在这放阴间屁。
“我打扰,呵!我再不打扰,他裤子都给窦深扒下来了!反正你们班学生,陈老师你自己管,窦深这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八中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学生!教也教不会,我看分校那边不错,还不如给他送过去,早说要开除你偏不让,迟早惹出祸来。”
顾孟向身边看了一眼,窦深连表情都没变,唇角始终带了一丝笑意,跟嘲讽没什么区别,手指在空中小幅度地晃着,像是在打音乐节拍。
老陈神色难得有变化,盖上钢笔,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周老师你考教资的时候没考教综?”
说着拿起桌子上一本教育理论基础给他递过去,“送你了。”
周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书也没接,重重地哼出一声转身就走。
办公室老师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老陈批了一会卷子,问:“为什么打架?”
“我没有打架。”窦深说。
“骗鬼呢?”老陈道。
窦深重复:“我没有打架。”
老陈试卷改不下去,转向另一个人,“为什么打架?”
顾孟:“没打架。”
“那你们在厕所干嘛?”老陈说着视线下移,落在顾孟那条被衬衫遮住的校裤上面的蝴蝶结,“还扒人裤子?”
顾孟睁着眼睛胡扯:“交流感情。”
窦深:“……”
老陈:“……”
老陈问:“那感情交流得怎么样?”
“不太行。”窦深说。
顾孟:“挺友好。”
老陈这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心态平和,实际有想法的很。
他点了点头,“既然交流挺好,一会班会课你们俩上台夸对方五分钟,重点讲一下在厕所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感情建立的这么迅速。”
“……”
刚才那个胡扯的兄弟声音特别低的“操”了一下。
临出门前老陈喊住窦深说了一句:“杨主任说你检讨还没交过去,放学前不补上的话再加一千字。”
窦深眼皮跳了跳,“哦。”
七班这节选修课,各自去了对面选修楼的教室,这时候还没下课,窦深走到班上,不出意外地看见自己座位旁边那张空位塞满了书,桌面上还有一本摊开写了一半的物理竞赛习题集,跟它左边那一堆两位数一开头的试卷形成鲜明对比。
窦深看了半天,扭头,“商量件事。”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脾气来的快去的快,真在厕所打了一架,又在老师面前演了一场,什么气都消了。
顾孟靠在后门口,手里拿了根真知棒做抛掷动作,闻言就伸手向前,窦深皱眉,“干嘛?”
“你不是喜欢吃糖吗,给你赔罪,我之前说错话了。”
“……”
就他妈还是挺闹心。
窦深:“谁跟你说我喜欢吃糖了?”
顾孟反问:“做检讨还吃棒棒糖的Bking不是你?”
窦深觉得再说下去又要打起来,索性放弃解释,下课铃正好打响,他扯过椅子坐下来,顾孟问:“你要商量什么事,又想打蝴蝶结吗,这次打在哪?”
窦深气笑了:“我他妈看起来像个小姑娘吗?”
顾孟特别认真地看向他。
窦深长得很白,脸型偏小,眉眼精致凌厉,不笑的时候一身兜不住的暴躁戾气,可是勾唇弯眸的那一瞬间,眼睛里像是荡了水一样好看。
顾孟诚实点头,“有点。”
窦深手痒,眼睛一眯,摔了椅子,“打一架吧。”
所以等到下课,七班同学从选修楼教室回到班上的时候,好死不死地看见教室后排的空地上两个人扭在一起打架。
“我就说吧!给钱给钱!”
“这才刚回来吧,咋就打起来了。”
“上一个是几天来着?”
“屁嘞,还几天,两节课猴子就跑了。”
“换你你跟咱哥做同桌去啊!在那呼吸我都觉得是种过错。”
班上人闹了一圈,最后跑来一个男生,抓住窦深胳膊,“哥!差不多行了啊,别真打了。”
原本就没真打,顾孟一只手护在身前,另一只手抓住窦深手指,“我错了我错了,你他妈帅的一笔好吧!”
顾孟以前在附中除了高一刚开学那一个月,其他时间都在火箭班,整个班的气氛可以用两个字形容:冷酷。
一群酷盖上课写试卷下课写作业,偶尔冒出个声音不是在背单词就是在讨论题目解法,顾孟是真没见过这种同学都在后面打起来了,前面还一群人算赌注和利息的做法,直到松开手才没忍住问了新同桌一句,“你们班都一群什么人啊。”
新同桌看起来比附中火箭班那些学霸还冷酷:“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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