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迟疑间,饭菜便送来了,满满一桌。林绵绵坐下吃饭,才动了一筷子,眉头立马蹙了起来。
暗暗叹了口气,便将筷子放下了。
什么东西!饭菜看着还挺像模像样,实际上没有任何油水,别的暂且不提,就说这茯苓鸡汤,必定是先将鸡汤喝干了,又重新加水炖的,连汤带肉一大碗,看着丰盛,实际上一点油水都没有。
林绵绵就知道继夫人花花肠子一堆,眼珠一转,便同春花嘱咐了几句。
春花应是,将饭菜重新装入食盒里,转身出了房门。
“薛大人有礼,我家美人说,感谢薛大人今日仗义执言。这些饭菜是继夫人特意命人做的,我家美人今日胃口不佳,又怕辜负了继夫人的一番美意。遂想将这些饭菜送与薛大人,以表感激。”
薛卫微微蹙眉,立马便认为林绵绵是来收买人心的,以前也不是没有妃嫔这么干过,只不过都是送金银之物,还是第一次有人拿饭菜来收买。当即便要婉言谢绝。
春花谨记林绵绵的话,将食盒往地上一放,转身就回了房间。
薛卫心疑,弯腰拎起食盒,打开盖子一瞧,眉头不由蹙眉,很快便同身边的侍卫吩咐几句。
林绵绵等啊等,不一会儿就等到了薛卫敲门,春花将食盒提了回来,将里面焕然一新的饭菜一一摆上桌面。
犹豫了很久才问:“美人,您是怎么知道薛大人一定会重新给美人换菜?”
林绵绵正拔下银簪试毒,闻言随意道:“能当皇上身边的亲信,自然不是寻常人等。若是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趁早告老还乡。”
春花愣了愣,抿唇不再多言。
林绵绵埋头扒饭,想了想,又拉着春花坐下。
春花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跪下请罪:“美人,奴婢不敢,求美人饶过奴婢罢!”
其实这个小春花并非是原主身边的大丫鬟,继夫人当家做主后,将原主身边的亲信全部发配到庄子里了。
林绵绵独自一人入宫,入住福宁殿,一眼见这宫女挺憨厚老实,所以提拔她当了个主事宫女。
眼下既是要逃离京城,林绵绵势必得跟身边的人打好关系才行。于是放柔了声问她:“有什么不敢的?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之前忘记问了,你今年多大,家里还有何许人?”
春花战战兢兢道:“回美人,奴婢今年十五岁,家中……家中有一长兄,年景不好,长兄娶亲之后,嫂子一直不待见奴婢,后来……后来就伙同母家的舅舅,将奴婢卖到宫里了。”
原来如此,原文里倒是没提过这个,只是在原主死后,草草提了一句,说是暴君将原主身边所有奴仆赐死了。
如今想想,这小丫头倒也可怜。年纪小小的,竟然被嫂子卖了。
遂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林绵绵夹了一只鸡腿给她,轻声道:“你别怕,既然你跟了我,那我便是你的主子。眼下就你我主仆二人,不必讲究太多虚礼,这个你拿去吃吧。”
春花吓得更狠了,跟个鹌鹑似的跪趴在地,约莫是此前被黑莲花原主吓着了,这会儿万万不敢放肆。
林绵绵笑道:“你怕什么?方才我试过毒了,你也都看见了。吃吧,瘦弱成这样,以后出去,旁人还以为是我苛待身边的下人。”
“谢……谢美人!”春花这才战战兢兢地双手将鸡腿接了,低头小口啃着,时不时抬眸瞥林绵绵一眼,很快又错开目光。
林绵绵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用饭,等吃的差不多了,春花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往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奴婢出身低贱,父母去逝的早,又不受哥哥嫂嫂喜欢,从小吃苦受罪长大!入宫之后又饱受欺负,从来没人对奴婢好过!只有美人对奴婢好!”春花一鼓作气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奴婢以后誓死跟随美人!”
林绵绵看着都觉得肉疼,闻言淡淡道:“你既诚心跟我,便要守着我的规矩。我对你没有其他要求,唯有一条,必须忠诚。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若忠心耿耿,我保你岁岁无忧,你若背信弃义,卖主求荣,活剐三千刀都是轻的,你且想好。”
春花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字一顿道:“奴婢想清楚了!誓死追随主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主子一句话!”
林绵绵还没傻到随便两句话就听信的地步,毕竟小说里卖主求荣的丫鬟一抓一大把,哪一个不是信誓旦旦在主子跟前保证的?
爬床的时候毫不犹豫,卖主的时候义正言辞。反派死于话多,女配死于心善。
她才没那么傻,表面先作一副和善脸,先将身边的人稳住再说。
既是打着回府祭拜母亲的名号,林绵绵少不得装装样子。
像林家这样的大家族,族内都是修建了祠堂,里面供奉着林家祖祖辈辈的灵位。
林绵绵换了一身白裙前去祭拜,林尚书在外一直吹嘘自己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这种时机自然要凑过来哭一哭。
原本继夫人也要进祠堂,被林绵绵三言两语怼了回去,气得继夫人脸色发绿,可也不敢在人前说什么。
毕竟薛卫就站在一旁,跟老母鸡护崽儿似的,目光一直落在林绵绵身上。
“小风,你放心,绵绵是你我唯一的孩子,现如今她入宫当了美人,甚得皇上宠爱,林家也算是祖宗显灵,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绵绵能顺利诞下皇子。”林尚书在旁边念念有词。
林绵绵暗暗啐了一口,待上了香之后,又要回房休息,林尚书突然从后面唤她。
她顿足,回眸不解道:“父亲还有事?”
“绵绵,爹知道此前因为阿袖,让你受了不少委屈,爹也是没有办法,今日在你母亲灵位前,爹跟你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再不让你吃半点苦,受半点委屈了。”
林绵绵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渣爹青天白日放狗屁。
这种套路自己早吃过一回亏了,生前爸妈离婚打官司,林父也是这么在法官面前信誓旦旦保证的。
可是后来呢,有后妈就有后爸,骂她的时候疾言厉色,打她的时候毫不手软。
赶她出家门时,拽着她的头发往外推,浑然不管外头下着大雨。
她也曾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啊。所有人都趁林母不在的时候欺负她。
至今为止林绵绵都想不明白,不过就是离了个婚,不过就是重组了家庭,又不是换了个人,怎么爸爸就突然变了呢。
深深吸了口气,林绵绵皮笑肉不笑道:“林尚书在朝为官多年,在家也要这般虚以委蛇?”
“绵绵,你怎么能这么跟爹说话?我可是你的父亲啊!”
林绵绵道:“我娘活着的时候,你是我爹,去世时,她就把我亲爹带走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假爹。你要是还想让我为林家门楣上增光,最好管束好你那个妾室,和一对宝贝儿女。”
她低头随意整理衣袖,抬眸笑了笑:“实不相瞒,林尚书,后宫佳丽三千人,皇上就偏偏独宠我一人,只要我不高兴,那就是皇上不高兴。我想让那贱人今天死,她就活不到明天!”
林尚书气得脸色发绿,手指着她骂:“你怎么能如此说话?她好歹也是你的继母!今日在你母亲灵前,你就说话如此难听,可见你平日都是怎么欺负阿袖的!”
林绵绵诧异道:“这就叫说话难听了?我还有更难听的话没说呢。林尚书,举头三尺有神明啊,今日在我母亲灵前,难听字眼,我半字不想说。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们一句,我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不怕,要死大家一块儿死,谁怕谁呢。”
语罢,她上前将林尚书点的香烛拔掉,随意丢在地上,用鞋底碾了几下,重新又点了三柱香,对着林夫人的灵位恭恭敬敬地躬身拜了三拜。
林尚书气得半死,扯过她的肩膀,扬手欲打,林绵绵顺势轻轻往后面一跌,将供奉的果盘撞翻,轻飘飘地伏在地上。
这里动静一大,薛卫立马闯了进来,原本有些顾忌,站在祠堂门槛外,此刻见林绵绵摔在地上,根本顾不得什么,忙上前阻拦道:“大人请自重!这位虽是大人的女儿不假,但她现如今是皇上的美人!若是林美人在府中出了半分闪失,皇上得知定然龙颜大怒,届时不需属下多言了吧?”
林尚书怒道:“小小的侍卫竟然敢擅闯林家的祠堂!大胆!”
薛卫不卑不亢道:“属下若有错处,回宫之后定会找皇上领罚,不必林大人操心。”语罢,余光瞥了眼跌在地上的林绵绵,冲着外头的春花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林美人扶回去,找大夫过来看看,若是林美人出了半分闪失,唯你们是问!”
春花这才敢踏进祠堂,赶紧将林绵绵扶了起来,与林尚书擦肩而过时,林绵绵顿足,带着点哭音地说:“爹爹,您别生气了,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跟阿袖争了。女儿房里的东西都跟阿袖换了,就差一张梨花木床榻了,若是阿袖喜欢,女儿也愿意换给她,只求爹爹答应,不要将母亲留给女儿的东西送给阿袖。”
她说到这里,故意抬袖擦了擦眼泪:“女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想留住母亲的遗物,求爹爹答应。”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林尚书满脸震惊,根本听不懂林绵绵在说什么,又怕此话传到皇上耳朵里,遂同薛卫道:“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惯会扯谎!”
林绵绵似乎吓着了,往薛卫身后一藏,垂着湿漉漉的长睫,颤声道:“爹爹别生气,女儿不说了。”
林尚书怒道:“你还说!”
薛卫蹙眉,伸臂将林绵绵护住,冷声道:“林尚书,还请自重!”
林绵绵抬眼一瞥,见渣爹气得大喘着粗气,一副风中残烛样,立马心旷神怡起来,扶着春花往回走。
薛卫亦步亦趋跟着,命人去寻大夫过来,待将人送回房间,随手取过博古架上的青花瓷,曲指轻轻一敲,心里立马明了。暂且按捺住不发作。
自觉站在外头候着,待大夫替林绵绵诊治后,才问道:“林美人身体可有恙?”
大夫道:“身体倒是无恙,只不过贵人气血较虚,不宜有太大情绪波动,忌焦忌躁。”
薛卫颌首,命下人将大夫送走,又吩咐人煎药,怕有人暗害林绵绵,亲自在旁盯着。
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预备一五一十向皇上禀明。
林绵绵压根啥事没有,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半点没耽搁。心知薛卫就是景承祁的眼睛,只要薛卫看见听见了,就相当于景承祁知道了。
原文里林正堂不是啥好官,私底下同晋王景绪,安王景砚走得颇近,一直遭景承祁忌惮。
正因如此,书里的景承祁折磨原主时,其实也算变相地敲打林家,还有两位王爷。
可怜原主至死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是渣爹手里的一颗废棋。
薛卫果真没有辜负林绵绵的期望,还真就一五一十地跟景承祁汇报了。
林绵绵本以为经此一事,景承祁应该明白自己在林家无足轻重,即便杀了她,也达不到敲打林尚书的作用。
哪知景承祁这厮居然亲自过来接她回宫。
倒是打了林绵绵一个措手不及,颇有点受宠若惊。
大厅里景承祁换下龙袍,一身玄色长衫坐在主位上喝茶,林尚书在一旁陪坐,继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绵绵去时,恰好见林袖躲在门外偷听,约莫是瞧着景承祁生得俊美,小脸通红。
记得原文里林袖并未如愿以偿地嫁给姜榆,毕竟姜榆可是原文男主,怎么可能与女主之外的女人有任何牵扯。
原文里说林袖在一次晚宴上,意外瞧见景承祁的真容,从此一颗芳心暗许,在原主死后,曾偷偷爬上过龙床,被景承祁发现后,直接命身边的亲信过去,一夜颠鸾倒凤。
可怜林袖以为那夜与自己欢好的人是皇帝,回府之后一直沾沾自喜,坐等皇上接自己入宫,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宫里来人,后来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实在瞒不住了,才同林尚书和继夫人说。
林尚书一听说她连孩子都有了,立马忘记女儿爬男人的床是如何败坏家风,赶紧入宫请求景承祁将林袖接回宫。
哪知景承祁淡淡地说:“朕从未临幸过林袖,何来龙嗣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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