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来地下室的次数变多了,并不是每次都来喝酒,大部分时候都只是无所事事地呆在这个地方。
一开始的时候阿满每次都要问中也:“他联系你了吗?”
次数多的时候一天要问很多次,然而没过多久,阿满就好像已经忘了这回事。
“你最近都不问我画家有没有联系了啊。”中原中也瘫在沙发上,嘴上咬着冰棒的塑胶外壳。遇冷凝结而成的水珠贴着他的皮肤滑落到脖子上,沾湿一大片衬衣领口。
中也:“喜欢上其他的画家了?”
阿满露出一点嫌恶的表情:“才不是喜欢的画家呢。”
“不如说一开始期待值太高了。”阿满戳手机的力气变大了一点:“说到底我为什么要那么迫不及待地去见那小子啊。”
越想越气,她把手机摔在沙发上:“前几天真是鬼迷心窍!”
中也眼神放空,随口问道:“真的是认识的人啊。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阿满爬上沙发又把手机捡回来,低头玩贪吃蛇。
“没什么事,不过这世上我好像就他一个同类了。”阿满游戏瞬死,说话的语气不由得带了点气闷:“大正那个时候还挺正常的,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不一样了,鬼也都没了。”
“大正...”中也眼神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明治的时候变成鬼的,但是愈史郎比我还要更早一些,也许有什么线索呢。”
“我就想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是鬼舞辻无惨真的死了就太好了。”
“大正...明治...”
中原中也猛地站起来,叼在嘴里的塑料包装掉在榻榻米上。今天的阿满是幼女形态,人小又很轻,咕噜噜从沙发上滚下去了。
眼看贪吃蛇的记录就要破了,阿满气冲冲地喊:“干嘛!”
“你刚刚说...”中也抓了把头发:“明治。”
他有些艰难道:“真的?”
阿满一脸奇怪:“对啊,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中原中也回忆了一下,她确实说过自己是明治人,他声音发涩:“我以为你在开玩笑。”
“没有啦。”阿满摊摊手,低头再战贪吃蛇。
“鬼又是怎么回事?”
他想到自己出差期间发生的事,那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直到现在都有传言横滨夜晚潜伏着一只吃人的鬼。
他惊愕道:“前段时间袭击红叶姐的[鬼]是你?!”
阿满手指顿了顿,又是一盘瞬死局。
“嗯。那个时候我才刚刚醒来,不太清醒,要不是她很厉害说不定已经被我吃掉了。”
她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脯,突然仰头看向中也:“我要去道歉吗?虽然是她砍断我一条胳膊但我那时候好凶的。以后就是同事了呢。”
中原中也重重坐下,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点点头:“嗯,去吧,过两天我陪你一起去。”
阿满干脆放下手机,短短的腿盘起来坐在抱枕上:“其实啊,我还袭击过芥川,不过换了张脸他就不认识我了。”
“哦,那一起去道歉吧。”
中原中也感觉什么都无法掀起心中的波澜了。
阿满瞪大眼睛,小脸鼓起来:“但是我那个时候可清醒呢,我就想着把他流出来的血舔一舔,最多小小咬一口,力气恢复一点之后还能顺手把他治好。”
想起那个时候被人按在地上打的日子,阿满声音气愤:“那家伙居然二话不说就咬断了我的腿!”
阿满摸了摸自己的腿,感觉那种被撕咬的幻痛又要卷土重来了。
“那就不去。”中也笑容有点无奈摸了摸她的头发。
“哼,我才不去呢。中也要我去我也不会去的!”阿满理直气壮地说:“我之前还给他治了伤呢。”
虽然也收了他的报酬。
“好好,了不起。”中也放在她头上的手停了下来,叹口气:“这种重要的事不要随便和别人说。”
阿满大眼睛湿漉漉看着他,中也感觉有点微妙,好像她张嘴就要说:中也不是别人。
“但是很多人都知道呀。”阿满把他的手从头上拿下来,掰着手指数:“鸥外先生,广津,太宰治,江户川乱步,武装侦探社的人应该都知道吧。”
“你见过武装侦探社的人?这种事应该要当作秘密死死守住才对啊。”
阿满往沙发背上趴,传进中也耳朵里的声音闷闷的:“我没说,可是那个侦探很烦人啊。”
她又想起非要和自己玩驯养小游戏的脑子有病的太宰治:“还有太宰治也很讨厌。”
“你遇见过太宰啊。”中也有点意外。
“那家伙。”中原中也咬牙切齿:“你讨厌就对了。”
阿满侧目,总觉得中也的这个讨厌说的格外的真情实感。
中也拎起外套,揉乱了阿满的头发:“红叶姐那里还是要去好好解释一下,我去红叶姐那里打个招呼,别担心。”
伸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之后,阿满无声点了点头,目送他拉开门出去,铁门开合之间吱呀响了一声。
如果自己是小孩的形象的话,中也就会特别纵容自己,对自己的肢体接触也会微妙的变多,比如说摸头。
“中也真好懂啊。”
阿满在沙发上滚了两圈。
安静了一会之后她自言自语:“尾崎红叶啊。”
阿满已经对文豪的名字动不动就出现已经有免疫力了,但是尾崎红叶她以前是见过的。
她认识的尾崎红叶是个男人,是泉镜花的老师。好像之前呆在港口黑手党的小姑娘就是泉镜花,然而她认识的泉镜花也是个男人。
留娃娃头的傲娇鬼,又龟毛又洁癖,还喜欢小兔子,做了什么坏事被戳穿之后的反应真是百看不厌。
阿满想,如果泉镜花知道自己轮回转世之后会变成女人...
想一想他炸毛的反应就好笑。
“哈哈哈哈哈。”
阿满笑到眼泪都出来了,她擦了擦眼泪,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告诉他!
“......”
可惜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到泉镜花了。
*——
为了和谐友爱的职场生活,阿满暂别了自己愉快的地底生活,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走出大门。
今天没有下雨,阿满上了两层防护,黑袍和黑胶太阳伞,就算这样阳光也还是很刺眼。眼球好痛,皮肤干干的,感觉要裂开了。
“要死了...”少女形态的阿满拖着步子从商场的旋转门鱼一样溜进去,收好伞软趴趴靠在椅子上。
明明已经下午了,太阳的威力还是没有减小。
干嘛非要白天出来啊。
阿满开始后悔,特别后悔。
但是中也都特地为自己去找尾崎红叶了,不要拖中也的后腿,好歹挑个像样一点的赔礼吧。
阿满想起第一眼见到尾崎红叶的样子。穿着规整繁复的和服,亮色的头发全都盘起来,发饰看上去倒是很简单,眼尾抹了红色的眼影。
还有
撑着一把红色的纸伞。
那把伞的颜色刺激到了自己,然后眼球就像是火焰灼烧一样发热,意识变得混沌起来。
阿满手指收紧,她还记得那时候的感受。常年的饥饿似乎再也难以忍受,想要吃掉她的想法盘旋在脑海里。
吃人的罪恶感和抗拒感那个瞬间变得比羽毛还要轻。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里属于那个女人的香甜的味道,扑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皮肤香甜柔软,稀血的味道刺激得口水不停的分泌。
那时候嘴张了多大?尾崎红叶是不是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忘记了。
想必吃下她的心脏和脑髓自己会变得好受一点吧。
唯有这个想法清晰得记得。
阿满叹了口气,真是要命。
余光看到了一家定制纸伞的店,阿满拉了拉袍子往那边走。
当她抱着盒子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被西边的乌云遮挡了。还没等阿满松一口气,说不上是轻佻还是风流的声音响起。
“嗨,好久不见呀。”
是太宰治啊!
阿满PTSD当场发作,搂紧了木盒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然后沙色风衣的青年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阿满的力气突然变小了。
单手抱不起的沉重的木盒哐哐掉在地上,凭借这点力气完全无法挣脱一个成年男子。
“别跑。”太宰治在阿满身后弯下腰侧头看她,语气温和地说:“之前阿满突然跑掉我可是很担心呢。”
“谢谢。”阿满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微笑:“不用担心。”
“真见外啊”太宰治用力抓着阿满想要往回手的手,看着阿满这副金发碧眼的样子眨了眨眼:“不过真是吓我一跳啊,要不是乱步先生的提醒,我都认不出阿满来了呢。”
江户川乱步害我!
阿满皮笑肉不笑:“新生活,新开始。”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点,偏头对躲在椅子后面的中岛敦道:“敦,帮阿满拿一下盒子,我要邀请阿满去侦探社做客哦。”
中岛敦一脸为难地喊他:“太宰先生。”却还是弯腰把盒子抱起来跟在太宰身后。
他牵着自己往侦探社的方向走,阿满抽了一口冷气,大声说:“我不去!”
“去叙叙旧怎么样?”
“不要!我要上班的!”
“翘掉嘛~”
“不要!我要拿全勤奖!”
太宰治突然话音一转,低声问道:“在港口黑手党感觉怎么样?”
阿满离他远远的,手臂被拉起来悬在半空。两个人的姿势格外别扭,偶尔会有路人看过来再和同伴说笑。
她把头扭开不看他,语气很冲。
“可好了,包吃包住,老板善解人意,同事大方可爱,连员工奖励都很合心意。”
“太宰先生。”跟在他们两身后的中岛敦有点犹豫地说:“随便把她带回去会不会很麻烦。”
他想了想:“最近才和港口黑手党签订了停战协议,突然绑架对方的重要成员不会对侦探社造成危害吗?”
“敦,多方面思考这件事要夸奖你哦。”太宰治晃了晃手指,然后一脸认真地说:“但是这不是绑架,是邀请哦。”
“只是朋友之间一起喝下午茶,对吧。”
阿满虚了虚眼睛看着他眼里仿佛是天赐的灼人的光亮。
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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