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傻妞儿。”佩大娘在侧见状笑道了一句,她脸上也是一片笑意,但心里因四妹妹跟二妹妹就这般亲近上了,心里也有些泛酸水。
她是做不到四妹那般热情亲近的,就是做到了,二妹也不一定会对四妹那样对她。
这人不一样,对待的方式也不一样,只有她家四妹这般直接的,才让人对她生不起防心。
二妹为何防着她,佩大娘心中清楚,道理她都懂,只是真亲眼目睹了,就是眼睁睁看着曾经同睡一个被窝的姐妹们是如何生疏起来的,这感情还不如以前二娘子远在临苏,彼此没什么来往,仅仅知道她还活着的时候来得好。
“大姐……”康氏这厢走到了她身边,往后招呼着外甥媳妇和外甥女,“欣娘,苑娘,小心看路。”
“欸,是,舅娘。”
“是了,舅娘。”小辈们答了。
一行人到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地方,知道老妻召女儿们有事,老太爷借故访友躲出去了,屋子里只有老太太在,进去坐下没多久,佩老太太就和女儿们说起了给梅娘找贴身丫鬟的事。
梅娘前两年身边还有个小丫鬟给她作伴,那是佩家相识的一个农户家的女儿,把女儿给梅娘当丫鬟主要是为了放到佩家浸染一两年书香往后好找人家嫁的,是以去年人家说了门好亲事,就回家嫁人去了。
不过就是她如今还在,她也不适合跟着梅娘进宫。
“你们看着,是去买两个机灵的,还是要亲戚们当中找那愿意跟梅娘进宫的?”佩老太太道。
老太太这一提出,佩大娘眼睛一亮,她环视了两个妹妹和二妹家的儿媳妇和女儿一眼,忍住了没说话,等着有人说。
“娘,这个事,我看还是买罢。”佩四娘是当中最沉不住气的,母亲一问话她就道:“这个时候亲戚家找的,心思太杂了,我看梅娘是个聪明的,她最需要的帮衬就是听话,要说见面行事,我没见过比梅娘更会随机应变的,有时候我这个当小姑姑的反应都没来得她快,她在大事上是个能拿得定主意的,嫂子从小把她带在身边,把她教得很好,我看买几个老实听话的就行,胆小点都没事,宣亭说了,胆小好,不敢惹事,听话,不会自作聪明也不敢轻易背主,聪明人都喜欢用这种人。”
佩大娘的神色一下就淡了下来,佩家夫人佩康氏听小姑子话里话外都是在道她对梅娘的好管教,嘴里叹着气朝小姑子笑看了一眼。
家里老爷跟大姑爷的感情最好,她则和这个常常来家的小姑子来往得最多,她是只要小姑子来了,从不让人空着回,这人心呐,平时不显,重要的时候就显出来了,哪怕只是两句肯定的话,听在耳里也是一种宽慰。
“嗯……”老太太沉吟,朝大娘子和二娘子看去。
“娘,”佩二娘这厢也开了口,道:“您心里什么主意,您就定罢,是买人还是找人,我们几个帮着您办,这拿主意的事还是您来,您只会比我们想得更周到。”
“这……”佩大娘见主意回到老母亲身上了,生怕她家老母亲买人,连忙道:“这买的人也不知道来历,那人贩子的嘴里有几句真话?我看往亲戚里找有一点好处,那就是知根知底,四妹担心的也有道理,但有一点她岔了,知根知底的人更不会背主,且不说她有没有那个胆敢生二心,就说她们家一家老小都在我们家眼皮子底下,她们敢如如何?”
“老大说的也有道理,”老太太道:“我之前也是想你们帮着找,过了你们的眼就是知根知底了,往后有什么事也能找到由头,但是……”
老太太沉吟,佩大娘紧张地看着她,只听老太太听了一口气,道:“这要是不出事则罢,出事了,到时候找到由头又如何?我说句难听的,你们的心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我这老太婆都不敢说能料得准,只知道你们还是我的女儿,到死都说,可要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那是不可能的,你们是我亲生女儿况且如此,皇宫里那等地方,我更不敢随意往梅娘放人,这皇宫里,被身边人害了的事又不是一两桩。”
“也得分情况,也有帮大忙的。”佩大娘挣扎着说了一句。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
是有帮大忙的,如现在的曲王,母亲就是皇后身边和皇后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婢,皇后被打入冷宫当年,她就怀了曲王,成了贞妃。
宫里宫外不少人都知道,贞妃这皇妃是她卖了皇后当上的,而老太太为何这般操心于孙女身边婢女之事,还不是这些近在眼前的前车之鉴让人无法松懈。
“苑娘,你的意见呢?”老太太转头看向外孙女,脸色都柔和了不少。
“苑娘听祖母的。”苏苑娘道。
“您就拿主意,我们帮着跑腿罢,”佩二娘这厢接了话,“我这乌鸦长的脏嘴跟您说一句,您拿了主意,到时候有什么不妥的,我们只有为您擦屁股的份,没人敢说您一句,要是我和大姐她们拿主意出了事,到时候我们姐子妹们离心是轻的,怕就怕还会成仇。”
“这脏嘴,你在外面呆了这么多年就是把嘴呆成这样了?”老太太一听三个女儿当中最为好看聪明的女儿说话如此粗俗,不由怒骂道:“亏你还是状元夫人,传出去了让人知道你是这么个粗俗妇人,我看你脸往哪搁?还败坏了我外孙子们的名声!”
“娘,”佩二娘见母亲骂她的中气比说事的中气还足,无奈道:“您先拿主意再骂我,这时候也不早了,很快这十月就要到了。”
“苑娘,你怎么说?”老太太又转向了苏苑娘。
佩二娘听着也不由朝女儿看去,这厢屋里的佩大娘佩四娘,佩梅的亲生母亲康氏皆也朝她看了过去。
“问问梅娘罢。”苏苑娘见她们都看了过来,外祖母也非要问她一句话出来,她也不想辜负外祖母对她的器重,道了一句:“这人生的命运是好是坏,就看做主的人是什么人,能做自己主的,心里都有想法,她拿定了就好了,往后无论遇到坏人还是好人她都知道怎么办,如外祖母刚才所言,人心易变,就连我们自己都料不到明年的我们会是什么想法,更何况是别人,交给梅娘罢,她往后的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是巨变,不会容易到哪去,就从现在开始,从家里开始,让她知道怎么办罢,外祖母,您说呢?”
老太太听罢,喃喃了一句:“谁说不是呢。”
她黯然垂下头,朝康氏挥手,“我们能做主的,就是让她去做主,儿,你去把梅娘叫来,不用避着她了,如她苑娘且姐所说,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佩梅从屋里被母亲叫出了房,一路上母亲跟她说了祖母和姑姑们商量的结果,听到最后说是表姐提出的让她做主,佩梅浅浅一笑。
“你都听懂了吗?”见女儿笑,康氏不由问。
“梅娘听懂了,”佩梅见母亲敛着眉,眉头里写满了忧愁,她朝母亲轻言道:“祖母说得对,梅娘在你们的护翼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还不如现在就开始。”
“开始什么?”
“开始自己定笃自己的命运。”梅娘浅浅笑着朝母亲道。
康氏听了眼睛泛红,她停下了脚步,掉过头去擦眼睛里的泪,佩梅静静地站在母亲身边,没有催促她走,也没有问她母亲是不是哭了。
半晌后,康氏回头,双手捧着她的脸,红着眼道:“你真是你爹的女儿,你们兄妹俩都像了他,也好,不像我就好。”
“梅娘也像您的,”佩梅摸着自己的心口,和母亲道:“我的心像您,看到您哭,您伤心,就会难过,就会自责,娘,以后梅娘走了,您少伤一些心行吗?就当是为了孩儿。”
康氏一手把她抱入怀里,仰制不住地大哭道:“你为何要这么懂事啊,你少懂事一点,这难你就不要遭了啊。”
许这就是命运罢,她佩家明明不显,师伯早年也只是一个累举不第怀才不遇的书生,却未料中年发达,成了臣相门上客,还收了当年年幼的太孙为徒,而师伯感恩当年祖父和父亲的关照,一朝发达恨不得立地就报,收太孙为徒没两天,就带着太孙上了佩家的门。
那是她第一次见诩儿,他瘦瘦小小比她还矮,一顿饭下来,就是有身边的人侍候,也只吃了两口饭,佩梅以为他是小弟弟,他又是客,她亲自端了碗去喂人,一口一口把一碗饭喂尽,听他让她叫他诩儿,说下次要带礼物来见她,感谢她对他的关照。
一来二去,佩梅把自己搭了进去,哪怕她如今已有悔,悔的亦不是对诩儿的承诺,而是她对家人的伤害。
苑娘表姐的意思她懂,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命,她给自己做的主,那就得自己做主下去,把命握在自己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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