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好要自己开工作室的准备了吗?”
程明傲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觉得他应该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裴已被自己和公司摆了一道应该还是怀恨在心的,所以才不轻易松口签给他们公司。
“如果还是为之前的事情感到生气,我可以再次道歉,但是请你不要和自己赌气,好好思考一下,签我们公司对你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生气,也不是赌气。”
“如果是之前丞斌让你感到生气,我可以替他跟你道歉。如果你真的加入我们团,我以后也会让丞斌注意跟你说话的态度。”
“我是真的欣赏你,希望你可以考虑。”
裴已觉得程明傲为了邀请自己,一直这么道歉,还真是挺能屈能伸的,这应该就是主角的觉悟吧。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会改主意的。”
工作室的事他也不是心血来潮,是他一直就在思考的事情。没穿书之前他正在举办自己的十周年演唱会,他原本就打算演唱会结束之后开办自己的个人工作室,没想到一个不慎从舞台上掉了下来,穿书到这个世界。
这次,他想从一开始就办工作室。虽然他现在各方面都还很不成熟,但是他有信心可以带着他们三个做好这件事。
正想着,裴已的手机响起来,他低头一看,是丁川给他发的短信。
【裴哥,我现在在医院,有事吗?】
“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谢谢你今天的咖啡。”
这次程明傲没有再阻拦他。
裴已走出了咖啡厅,坐上公司的车,给丁川言打了一个电话:
“你在哪?”
丁川言沉默着没有出声。
“告诉我,我现在去找你。”
丁川言依旧没有出声,两人都从沉默着。
裴已没有挂电话,等着他开口,
“我…我在市第一医院。”丁川言终于没忍住,松了口。
*
知道了丁川言在哪里,裴已没有回公司,让助理开着车把自己送到了市医院。
他刚下车,就看见丁川言在门口站着东张西望,应该是在等他。
走近他后,裴已才仔仔细细看清丁川言的模样,这几天他都没见过丁川言几面,丁川言早出晚归,他又在忙解约和工作的事,两个人连说的话都只有寥寥几句。
“裴哥,你来了。”丁川言挠了挠头,有点憨憨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要跟我聊聊吗?”裴已看着他有点黑眼圈和细小胡茬的脸。
……
两人坐在医院前的长椅上,裴已递给丁川言一杯奶茶,这是裴已刚才在来的路上买的,丁川言平时就爱喝这些。
丁川言用吸管扎开奶茶,吸了一口,声音有点委屈:
“裴哥,对不起,最近让你操心了,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这件事的。”
他奶奶生病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他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两年前为了治病,他带着奶奶来了京市,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跟公司签约,更没有认识裴已、宋明斐和方衍夕,他一边在京市打工,一边给奶奶治病。
他父母去世的早,家里只剩下他和奶奶两个,刚开始来的那年,他刚读完高中。十七岁,还是个未成年。他们带着奶奶和家里所有的家当来到了这里,那个时候奶奶的病也没有现在这么严重,所以第一年过的不算太艰难。
第二年奶奶的病情开始逐渐严重,未雨绸缪,丁川言刚成年就开始找工作,当时因为颜值还不错,他被公司发现,要签他当明星。丁川言当时什么都不懂,觉得干这个来钱快,就和公司签了约,后来就认识了裴已他们。
他一边工作,一边抽空到医院看奶奶,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有时候因为工作性质要出差,他就会给奶奶请临时护工。
可最近这段时间,奶奶的病情突然严重起来,医生甚至下了病危通知。奶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不能想象失去她的后果。
裴已看着丁川言垂下的头,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丁川言咬了咬吸管,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楼道里来来往往的护士和医生,坐在走廊上的病人,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丁川言蔫儿蔫儿的背影,都让裴已的心中有种酸涩的感觉。
透过玻璃看着ICU病房中身上插着很多管子的丁川言奶奶的模样,裴已敛着眼帘,沉默了一会。
“钱还够用吗?”裴已问。
“够。”
丁川言撒谎了,目前住ICU的钱他还够,可医生说等奶奶现在的情况稳定之后,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要尽快进行手术,不然熬不了多久。
那笔钱对他来说是难以企及的目标。
裴已没察觉他的心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有事不要一个人扛着。”
这几天丁川言的状态不对,连每天都要去上学不在家的方衍夕都察觉到了,夜里还跑去问裴已,小川哥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如果真的有困难他可以向他爸爸妈妈要点工资。
“你状态不对,我们都能看得出来。大家都很担心你。”
丁川言抿着唇,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对不起,裴哥。”
“这不是需要抱歉的事。”裴已揉了揉丁川言的头发,“以后我也会经常来看奶奶的。”
*
出了医院的大门,裴已就近让助理找了一家银行。
他查看了卡里的余额,还有五万多。
他本来就没存到什么钱,上次他们几个连租房的钱都掏不出来,凑到一起都没有一万块。现在能有五万多还是这次饮料广告拍摄,公司怕他不拍,给了卡里打了五万块,也就是饮料广告拍摄酬劳的三分之一,说是季度奖励。
他没有犹豫,把五万块都打到了丁川言卡中。
但他觉得这可能还远远不够。
身无分文走出银行,裴已让助理送自己回了家。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现在的心情,分不清是难过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
没穿书过来之前,裴已是所有人口中的天之骄子。年少成名,从此一帆风顺,虽然他也在娱乐圈中遇到过很多不公平和黑暗,但这都是小打小闹。在娱乐圈奋斗了十年,除了上升期遇到的一些自身的瓶颈,他没有遇到过现在的情况。
身边从来没有人生过如此严重的病,也没有为钱的事情苦恼过。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无能为力是什么感觉。
他很心疼丁川言。
十九岁的年纪,就背负了这么重的重担辛苦地生活。他平时看起来憨憨的,话很多很开朗,完全没有被这些经历所影响。
裴已也为自己的疏忽而感到自责。身为队长,也身为丁川言的哥哥、朋友,他没有早点发现这些事情。他一个人承受这些,该有多害怕啊。
裴已突然觉得有些茫然。
他之前没多久还信誓旦旦地跟程明傲说,他要开自己的工作室,要带着他们解约,要带着他们出去单干,做到很高的位置。
可现在他身无分文,连丁川言都帮不了。
他抬眼看看四周,屋子里空荡荡的,宋明斐不知道去了哪里,方衍夕上学还没回来,丁川言也还在医院。
客厅桌上,前几天宋祁送他的那支,插在瓶子里的栀子花,也已经蔫儿了。花瓣垂着,瓣叶边打着卷,没有了湿润饱满的感觉,看起来毫无生机。
他叹了一口气,躺在沙发上,抬手遮住了眼帘。
躺了两分钟,他听见了门铃响。
应该是宋明斐忘带钥匙了。不想让宋明斐看出端倪,裴已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去给他开门。
开门看见的人却不是宋明斐。
是宋祁。
此时此刻他站在门前,正捧着一个小花盆,盆里有一株绿植。
裴已放他进来。
宋祁捧着花盆没有撒手,有点笨拙地换了拖鞋,进门将花盆捧到裴已面前。
“送你的。”宋祁小心翼翼递给他。
裴已:“这是什么?”
“谢礼。”
“谢谢你昨天晚上收留我。”
早上宋祁离开的时候路过客厅,看到了那天他送给裴已的那支花被装在了瓶中,也看到了那支的叶边栀子花已经打了卷。
快下班的时候,他特地让林宇带他去附近的花店买了一盆栀子花,他亲手挑的,买的是最好的那盆。
“那支不是蔫儿了吗?我给你带了盆栽的。”宋祁朝那盆花奴了奴下巴,“好好栽的话,以后可以一直看活的。”
油亮光滑的绿色叶片,细长有力的枝干伸展着,末端有小小的白色花苞,还是含苞待放的状态。
“我问过了,这花比较好养,喜欢光照充足的地方,还要通风,土壤需要湿润些……”
对面宋祁还在对花侃侃而谈,裴已的眼眶却有点发酸。
“谢谢你的礼物。”裴已把花盆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嗓子闷闷的。他又看了一眼那盆花,“我很喜欢。”
宋祁这才发现裴已的情绪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
裴已摇头:“没事。”
“你眼眶有点红。”宋祁盯着他。
“嗯,”裴已揉了揉眼,恢复正常:“这里风太大,沙子迷眼了。”
宋祁看了看阳台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再感受了一下没有任何风沙吹过的客厅,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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